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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纸扎奠 ...

  •   第18章
      周承右手小臂从中间折断,软趴趴地支出一截鼓起来的包,连骨头的形状都能看到,他却毫无知觉,竟然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郑久毅愤怒地嘿了声,迈步上前一个手刀劈在他脖子后侧,周承身体顿时软倒在地。
      三人合力将周承绑回他的房间,用枕巾塞住嘴,又将床单拧成绳,绑住了他的手脚。
      这出变故众人都没想到,就算虞聆歌有所察觉,也没想到这黄毛会“尸变”得如此之快,上一秒还有智商用袖扣来构陷自己,下一秒就急得砸起人来。幸亏虞聆歌反应快,不然这陶罐砸在脑袋上,不死也得重伤。

      午后的日光从低矮的云层下钻出,在木质结构的廊后投下极黑的阴影,虞聆歌敏感地看了一眼,发现那只是单纯的黑影,又淡淡地收回目光,靠在窗边整理着疑点。

      “小乔?”郑久毅沉沉地问。
      乔文瑞突然被cue,懵道:“嗯,在,有什么事您说,毅叔。”
      “我记得你是学医的,学过缝合?”
      “对啊,我学的口腔,严格来说——”乔文瑞说到一半突然咬住唇,惊骇地望向郑久毅,“您怀疑我?我……我虽然是医学相关,但还没那个胆子能——”
      她又闭上嘴,不愿意继续说下去。
      半晌,乔文瑞放低声音:“更何况,尸体上那张兔脸本身就很奇怪。大家的任务不都是杀宁佩么?何必多此一举去缝一张兔脸上去,多可怕啊。”

      虞聆歌视线扫过女生仓皇不定的脸:“确实没那个必要。”
      郑久毅不语,宁佩身量高,在178到183之间,不瘦也不壮,致命伤在胸口处,说明遭到了正面袭击,以乔文瑞的身板和力气,这种面对面的刺杀方式不太具有可操作性。
      他瞥了一眼虞聆歌:“那目前只有周承嫌疑最大了?”
      虞聆歌只说:“死无对证。”

      乔文瑞松了一口气,下一秒却不由自主地看向郑久毅,心道没被怀疑过的不是还有您么,怎么一句话就被自然而然地带过去了?
      这么一看,郑久毅的证词才最有漏洞,他是当晚最后一个进入宁佩房间的人,在此之前周承可亲口承认自己在前院看到过活着的宁佩,而距离众人听见周承那声“宁佩”再到听见女人尖叫,中间空得有十几二十分钟,抓抓紧也足够作案了,怎么郑久毅说自己没杀就没杀?
      乔文瑞眼前浮现出刚才郑久毅一脚踹飞周承的场景,心想按照那个力道,别说周承,就是虞老师这略带花拳绣腿的身姿也得被撂倒。
      就着那晚远远一望粗浅的印象,宁佩和虞聆歌应该差不了多少,换言之,郑久毅身强体壮,又有道具加持,趁夜黑风高杀掉宁佩不是轻而易举?

      要换成游戏,乔文瑞早就手痒得把郑久毅票出去证实自己的猜测了,但这里不是游戏,他们的一举一动都有可能关乎自己的性命,她必须从大局出发,按照和虞聆歌商量的计划行事。

      虞聆歌:“现在投票?”
      乔文瑞看向床上面色狰狞的男人:“他都这样了还能投票吗?还是会被算作弃权?”
      郑久毅:“他应该早就有人选了。”
      “……”虞聆歌无辜地扬起眉。
      无论如何三人齐刷刷投了票,默契地没有吭声,没说究竟投了谁。

      【投票结果将会在主线任务结束后公布,敬请期待。】

      “好了,无论支线任务成不成功,只要再找到一条线索我们就能离开这个鬼地方了。”郑久毅起身活动活动筋骨,“我去找找没有没有合适的工具,今晚趁管家不在,咱们一起去开棺。”
      “晚上?”乔文瑞皱眉,“不瘆人么?”
      “你的意思是两点以后?”虞聆歌看向郑久毅。
      郑久毅点了点头,徒留乔文瑞迷惑:“什么?两点之后?不是说了两点到六点不能出门么,违反规则不会出事吗?”
      虞聆歌侧目:“规则?”
      乔文瑞:“对啊,那个唐管家说过的呀——”
      “管家说的就是规则吗?”
      乔文瑞一愣,按照她的经验,游戏里npc给出的提示都有着绝对正确的指向性,一般而言只要按着去做总不会出问题的。经虞聆歌一反问,乔文瑞才惊醒自己犯了概念性的错误,差点将游戏《缝隙》与缝隙世界混为一谈,可事实是这两者在本质上就不一样——在缝隙世界,除了自己谁都不可信。

      “那不一定是规则,或许是掩藏真相的伎俩。”虞聆歌弯了弯唇角,“在这种地方,任何事情都不能深信不疑。”
      “那万一他说的是真的?也有这个可能呀。”乔文瑞谨慎道,“如果冒然违反,发生了更可怕的事情……”
      郑久毅:“还能比永远出不去更可怕?”
      “……这倒是没有。”乔文瑞心服口服。
      他们给周承加了两张床单,捆得严严实实,就算是头牛都挣脱不了。
      之后,郑久毅又给门窗上紧了锁才安心离开。

      在门关上的那一刻,周承从昏迷中醒来,眼睛缓缓睁开望向门的方向,露出了黑黝黝的、没有一丝眼白的眼球。
      咯吱咯吱。
      咯吱咯吱。
      冷硬的牙齿咀嚼着什么。
      青紫色的喉管鼓起一块不正常的包块,在薄薄的皮下来回滑动。
      周承就这么眼也不眨地盯着房门,将舌头咬断,生吞进了肚子里。

      ·

      三人寻遍了大宅,只在庖房柴火旁找到一把锈迹斑斑的斧头,斧口已经被磨损得很钝了,手感倒是沉甸甸的,与其用作劈,不如用来砸更为合适。
      在场也找不到其他工具,只能勉强把希望寄托于这把斧头。
      郑久毅将它藏进卧房中,几人顺便商议夜晚行动的细节。

      晚饭时天已经完全暗沉下来。
      虞聆歌注意到,这里的天色一日比一日黑得快,现在明明是傍晚时分,却已经是午夜般的浓黑。
      这里的时间被迅速蚕食,日子拖得越久会越危险,他们必须要尽快找到最后一条线索。

      晚饭时间唐管家没有出现,对着一桌丰富的食物三人只觉得味如嚼蜡。
      回房前,他们又去看了眼周承,他躺在床上睡着了,朝天的脸灰青发白,若不是胸口还在起伏,和死尸没什么两样。
      郑久毅关上门,转头说:“距离两点还有六七个小时,趁现在好好休息,两点我们准时行动。”

      凌晨时分,万籁俱静。
      沙沙,沙沙……
      笔尖勾勒出流畅的弧线,寥寥数笔,精致的面容跃然纸上,在烛火下越显苍白,唯有一双眼睛浓墨重彩,黑沉僵直地望向前方,仿佛穿过纸面同作画者深深对视。
      铅笔在空白处顿住,留下一个小小的暗点,虞聆歌半阖着眼睛回忆曾经无数的噩梦中被窥伺的恶感。可这种灵感往往是转瞬即逝的,他尝试了许久都没成功,垂下睫毛在画边落款——【01】。
      少顷,虞聆歌合上速写本,擦干净手指沾上的碳灰,起身开门。

      圆月挂在天穹正上方,黄澄澄的,亮得可怕,光从那棵剃头枯树的枝干间透过,白幡像半透明的鬼魂绑在枝头,砖石上映着无数指骨状的树影。
      漆黑的人立在廊前,几乎和柱子融为一体,但虞聆歌一抬眼就注意到了他。
      准确的说,是感受到了对方的目光。
      那双和画上如出一辙的眼睛静静地看向虞聆歌,眼黑颜色极浓,几乎看不清瞳仁,令人情不自禁想起诸如尸体、忧郁、怪异、寂灭……等等消极压抑的词汇。
      他仿佛是死亡本身,举手投足都充斥着怪诞荒谬的魅力。

      “果然是你。”虞聆歌嘴角浮起淡淡的笑,“唐管家。”
      鬼知道这句“果然是你”里蕴含着多少层意味,虞聆歌迎着透亮的月光,侧身让开了一条道。
      如果郑久毅在场,一定会非常震惊缝隙中有虞聆歌这号奇人,竟然敢单独在夜间和npc来个“请君入瓮”。

      门被轻悄悄地合上,没有发出一点儿声音。
      虞聆歌转身,月光透过窗柩间薄薄的窗纸,和烛火交融着晕开,在地上投出两道长长的人影。
      昏沉狭小的空间里,虞聆歌能闻到对方衣袍上香烛的味道,他掀起眼皮观察这位npc,唐管家也静悄悄地观察着他。
      空气中漂浮着细细的灰尘,在无声的视线间悠然下落,却怎么也落不尽。
      虞聆歌知道自己没办法和npc比耐心,索性笑了笑,直截了当道:“伎俩确实巧妙,唐管家。”

      “……伎、俩?”
      随着话音响起,唐管家缓缓褪去了白日里的笨拙感,可怖的气场好似周遭被烛光埋没的黑暗,在没人发觉的时候就已经悚然弥漫开来,变得无处不在,这具皮囊中寄居的怪物终于露出冰山一角,向充满胆魄的天赋者尽情展现他的恶意。
      唐管家偏了偏头,像是第一次见到这么有趣的人类。
      他扯开淡色的唇:“什么伎俩?”
      “从第一天你就盯上我了——故意借给我那件少了颗袖扣的衬衫,又将原本的袖扣放在宁佩床下,诱导周承拾到,这样就顺理成章让他们觉得是我杀了宁佩。我说的对吗,唐管家?”

      虞聆歌背对着门,身体半紧绷半放松地依靠在墙上,他的心脏在胸腔里猛烈跳动,血液加速流动,耳尖泛红,与危险对峙的紧张和对未知本能的恐惧深深刺激着他的神经。
      虞聆歌锐利的眼神透过镜片盯着唐管家失真的脸庞,那里没有丝毫欣赏之意,儒雅面具下被遮掩的锋芒像一把蓄势待发的剑,刺向面前的怪物。

      或许是第一次被活着的人类这样注视,又或许是第一次见到这样注视自己还能活着的人类,唐管家一顿,许久没有回答,反复咀嚼着这股奇异的滋味。

      他的沉默被虞聆歌当做默认。
      虞聆歌眯起眼:“是我有哪里得罪你了?”
      “……”
      “是我拿到的身份一定要经历这样一段剧情?”
      “……”
      “还是必须得有一个倒霉蛋要接受你的捉弄,而我恰好不幸被你选上?”
      “……”唐管家从回味中抽出神来,慢吞吞道,“……不对。”
      “那是——”

      虞聆歌突然咬住舌尖,管家鬼魅般出现在他身前,高大的阴影把虞聆歌笼罩进一隅深沉的黑暗中,像陷入幽凉的水里。
      冰冷细腻的丝绸在虞聆歌的脸颊滑过,他惊诧地抬头,一只苍白而冰凉的手从黑雾似的袖口探出,宽大的掌心突然盖在他的眼前,轻轻一摁——

      “因为你是我见过最有趣的客人,我当然要……好好招待。”唐管家微笑着垂眸。
      浓郁而无形的气息裹挟着黑暗弥散开来,蜡烛的火苗陡然拔高,管家的影子在地面诡异地变形、蠕动,像畸形的软体动物,随时要破土而出。
      阴影中的存在发出无法被人类捕捉的兴奋尖叫,唱诵着属于它们的颂歌。
      没有任何一个人类能从精神污染中逃脱,这个过分聪明的年轻人类会沉睡,会痴妄,会疯狂,而祂则要在无趣的梦境中攫取他丑恶的灵魂,打破他虚伪可笑的面具,欣赏他在惊恐中所做出的超乎想象的丑态——

      瞬间,怪物蓦然一怔,无数恶意尽数弹回体内。
      ——他拒绝了祂的入侵。

      掌心贴在眼皮上的触感怪异,光滑细腻的皮肤仿佛带电,让人精神麻木。
      就在被管家触碰的一刹那,虞聆歌感到了轻微的眩晕,就像低血糖发作,但很快这股难受的感觉就消失了,他下意识抬手蹭了蹭额角,恍然看见唐管家变脸似的收起笑容,那冷淡的面容上貌似闪过一丝懊恼。
      怎么回事?
      虞聆歌隐约感到了不对劲。

      可还没等他回过神,一阵巨响突然打破了夜的死寂,谁的房门被猛然砸开,发出木头断裂的可怖声音。再就是一连串重重的脚步声踩在石砖上,由远及近……
      “再会。”轻笑伴着一阵幽幽冷风从耳畔划过,激起轻微的颤栗。
      虞聆歌惊然侧目,唐管家早已不知所踪,若不是空气中隐隐漂浮着香烛的气味,他几乎要以为刚刚发生的一切都是一场幻觉。

      砰砰砰——
      他的房门被急促敲响。
      外头传来郑久毅低沉压抑的声音。

      “快出来,周承失踪了!”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纸扎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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