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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纸扎奠 ...

  •   第16章
      又搜了大半天,连房梁和床底都扒开仔细排查了一遍,仍旧没什么新的发现。
      从西屋出来,太阳慢悠悠转到了头顶,温吞挂在灰白天穹里,感受不到丝毫暖意。
      周承没找着线索心里有脾气,出门时半是故意地踢了一脚,门板哐当撞在墙上,陡然震散大片灰尘。虞聆歌在想事情,不注意被呛了一口,捂着嘴轻咳两声,抬眸就见周承一言不发盯着他,眼白满是血丝,红得吓人。
      他刚一瞥过去,周承就快速挪开了目光,整个人往郑久毅身侧躲了躲,不知道在心虚什么。

      目前关键线索缺失,凶手未知,一切都朦朦胧胧隐在雾里,吊得人很不舒服。
      “不然……”乔文瑞向郑久毅征求意见,“不然等会儿去各自的房间看一看?现在关键不是要找谁是凶手吗?我想,如果最后的线索和凶手有关,那他的房间里或许会发现蛛丝马迹。”

      距离正午还有一会儿时间,管家除了一日三餐,其他时间都不会忽然出现打扰他们调查,郑久毅同意了乔文瑞的提议。
      众人满怀心事,沉默着离开后院,虞聆歌注意到周承回了好几次头,视线在触及到自己的瞬间又匆匆弹开。
      虞聆歌下意识抬手摸了摸脸,以为沾了什么奇怪的东西。直到拐过垂花门,虞聆歌才恍然一顿,侧眸向身后瞥去。

      低矮的宅屋趴伏在晦暗的高墙之下,一道幽深的裂痕挤出对开的门脸,仿佛一口微张的红唇。
      而在红唇之中,是日光也照不透的浓黑——就好像有东西顶天立地地抵在门缝后,堵住了向里探究的视线。

      那是什么……
      虞聆歌心头一动,在廊柱彻底挡住后院景象的最后一秒,他隐约看到一抹流动的亮色从那裂缝里闪过,像是绸缎折射的暗光。

      前院四间客房的陈设都很简陋,每个人的房间都大差不差,家具少得可怜。一群人挨个进屋,里里外外翻了一趟,连被套夹层都拆开看过,还是没有发现异常情况。
      乔文瑞拧着眉,迟疑道:“不至于连个凶器都找不到吧,宁佩都那样了,板砖?刀?棍子?——就这么屁大点地方,总该有一样藏不住啊……”
      虞聆歌:“或许凶手根本就没藏。”
      乔文瑞下意识就要问为什么,好在突然想起自己现在和虞聆歌还是“敌对”状态,硬生生挤眉弄眼摆了个臭脸出来。

      郑久毅:“……的确,暗杀npc的任务属于意外触发,对心理素质强大的玩家而言,凶器完全可以就地取材再放回原位,前天晚上雨那么大,再浓的血迹也会被冲淡。”
      “那我们刚刚找那么久岂不是白瞎。”乔文瑞挫败地揉了揉脸,“除此之外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线索了。”
      虞聆歌:“不对,还有一样东西我们没有找到。”
      郑久毅疑惑地扬眉。
      “兔子。”

      “那天晚上的受害者不止宁佩一人,还有那只被剥了脸的兔子。”虞聆歌轻轻叹了口气,“凶器可以掩藏,但骨头不能凭空消失,兔子剩下的残骸去哪里了呢?”
      客房没有,正屋没有,庖房没有,西屋没有,地面也没有被翻动过的痕迹……在宁佩死后,唯一没有亲自去过的地方就只有——

      “周承。”虞聆歌突然点名,“你有在宁佩的房间发现什么吗?”
      早上是周承负责搜查那间屋子,或许是凶杀案当天晚上所有人都去过,因此放松了警惕,又或许是见到惨状后潜意识的排斥,周承不说话,就都默认了那屋里没其他新的发现。

      周承仿佛没料到话题会被抛到自己身上来,啧了声,似乎很不耐烦:“……屋里太黑,什么都没看清就被你们叫出来了。”
      “那宁佩的尸体还在屋内吗?”虞聆歌又问。
      “不知道,说了没看清。”
      虞聆歌想了想,决定问一个简单的:“昨天游戏里出现过的那口棺材,现在还在屋里吗?”那棺材就堵在门口,不至于这都看不见。
      “……”
      周承忽然抬头盯着虞聆歌,以一种微妙又古怪的语气道:“这么好奇,你为什么不亲自去看看,虞聆歌?”

      虞聆歌猝不及防被怼了一句,靠着墙半晌没吭声,心中那股违和感越来越强。某些反常的细节一帧一帧浮现在脑海里,他敛着眉眼沉思,就快要挑出那根最关键的线头——

      “你早晨都搜了些什么,怎么一问三不知?”
      中年男人突然的发难打断了虞聆歌的思绪,郑久毅像是在替虞聆歌解围,盯着周承,沉声道:
      “你是第一次入梦?带了你俩月还不懂规矩?真以为1级梦是那么好过的,在我眼皮子底下耍心思使脾气?要再这么在梦境里挑事,后果比你想象得严重!”
      周承被劈头盖脸骂了一顿,垂着脑袋没说话。

      虞聆歌一愣:“谢谢。”
      “不是在帮你。”郑久毅板着脸,“我只是不希望我的队伍里出现害群之马。”
      虞聆歌点着头,目光轻飘飘地扫过二人,终于琢磨出了那种奇怪的感觉从何而来。

      不是周承,而是郑久毅。郑久毅今天格外兴奋。
      或许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在发现线索时瞳孔会忽然缩小,在说话时会不自觉地用小指敲击空气,在暗示引导玩家顺着他行动时会抿一下嘴唇。
      这一系列亢奋而焦躁的小动作都表明了,郑久毅在期待某件事的发生。
      他越是急切地期待,就越是努力地压抑,越想表现得若无其事,就越是破绽百出。

      虞聆歌原以为周承今天对自己明里暗里的挑衅是郑久毅的授意,好几次摆到明面上也不管,直到刚才那句说得太过分,郑久毅才不得不开口制止。
      现在想来根本不是如此,这一整个上午,郑久毅都在刻意地去回避周承,回避目光接触,回避直接对话,假装自己的注意力丝毫不在周承身上。
      可今早周承反常的情绪,连刚接触对方两天的虞聆歌都察觉到了,郑久毅却能做到视若无睹,就好像根本没注意周承偶尔阴冷空洞的表情,没听出那家伙说话时轻微僵硬的语调……

      他是真的没看出,他认识的、熟悉的,甚至精挑细选带进梦境里来的周承……已经不是原先的周承了吗?

      “既然你什么都不知道,那就大家一起去搜。不是着急想拿线索么,给你这个机会,别太让我失望了,周承。”郑久毅唇角细微地抿了一下,说完后看向乔文瑞和虞聆歌,询问他们的意见。
      虞聆歌心中一哂,镜片掩去嘲弄的神色。
      “好啊,一起去看看。”他从善如流,“那天晚上没搜完就被打断了,我也很好奇会不会还有什么其他的线索。”

      正计划着,管家突然出现让众人去用午饭,玩家们不得不暂停二次调查宁佩卧房的计划,移步去正屋。
      唐管家简直比食堂阿姨还要敬业,一日三餐准点放饭,好像除此之外没有别的事情要做。
      虞聆歌不由得有点好奇这位NPC晚上住哪儿,不仅书清的回忆里没这人,连宁家老宅的房间都没给他留一个,难不成可怜到只能睡厨房?

      一行人满怀心事吃完午饭,唐管家离开后才缓缓松了口气。
      乔文瑞搓了搓胳膊:“总觉得那帅哥NPC有点儿邪性。”
      “听说过恐怖谷效应吗,不管看着多真实,只要出现一点儿反差让你意识到他不是人,就变得可怕了。”郑久毅起身,“‘缝隙’就是这样,越真实的东西越虚假,看上去的虚假反倒可能是真实——”
      他说着沉沉一笑,笑意不及眼底:“走吧。”

      乔文瑞思考着郑久毅刚刚那番话,人都走完了还傻站在屋里。
      虞聆歌回头看了她一眼,女生才慢吞吞地动起来。
      她还记得自己和虞聆歌在闹别扭,跨过门槛时故意躲了躲,虞聆歌抬起胳膊轻轻拦了她一下。
      乔文瑞谨慎地望了眼前面,还好郑久毅没注意他们的小动作,她这才将目光落到身旁的年轻男人身上。

      乔文瑞轻声:“虞老师,你……”
      “照片是你划的。”平静的嗓音像是一缕风划过乔文瑞的耳边。
      女生猝然噤声,僵硬地扭过头。
      虞聆歌神色未变,就好像刚刚他嘴里冒出的只是一句平常的问候。
      他垂眸瞥了乔文瑞一眼,轻笑了声,在郑久毅察觉到异样前错开脚步,落到了队伍最后。

      ·

      周承对线索的渴望有目共睹,可这回一进后院,他就跟被摁了静音键似的,规矩地跟在郑久毅身后,不乱动也不乱说话。
      郑久毅率先推开宁佩卧房的大门,日光沉沉地透进屋内,照出一截两米长的乌青色的棺木。

      看到眼前的场景,虞聆歌不太意外,小鬼们游戏时的环境是对宁家大宅内部场景的投影,棺材自然也是现实中的投影。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宁家给鬼婴筹备的葬礼中,为何会出现成年人尺寸的棺材,果真是早就知道宁佩要死么?

      郑久毅看见棺材愣了一下,好在他已经听说了昨天虞聆歌他们在宁佩房间里发生的事情,于是很快反应过来,上前几步仔细地观察。
      “被钉死了。”半晌,郑久毅开口,“用的长钉,暂时没办法撬开。”
      棺盖一圈都被铁钉穿透,严丝合缝地扣住。
      “你昨天说棺材里是空的?”郑久毅回头问虞聆歌。
      “嗯,也没被钉住。”
      “现在里面可能有‘东西’了。”郑久毅敲了敲棺盖,闷闷的敲击声回荡在空旷的卧房中。

      什么东西?宁佩还是兔骨头?
      众人心里都有猜测,但没人说出口,草木皆兵地盯着那棺材,生怕突然从那里面蹦出点什么来。

      虞聆歌:“要找工具弄开吗?”
      郑久毅想了想:“不急,这个放在最后,先搜一下其他地方,免得那管家听到动静又来把我们赶走。”

      除了这口棺材,屋里的其他陈设与他们第一晚来时并无不同。
      地上的血迹清了,空气中仍旧飘荡着一股铁锈腥味,混着老旧木料返潮的霉气,闻着像肉铺里用了多年后发黑的案板。

      四人分头调查,两侧的窗户被开到最大,没亮堂多少,但聊胜于无。
      虞聆歌走向屋内唯一用来储物的立柜,立柜里都是各色的长袍,深色为主,偶尔夹带着几件旧式西装。虞聆歌挨个翻了翻口袋,什么都没找到。
      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虞聆歌根本不指望这里还能出现什么新的线索。他一边将衣服整理好,一边注意着屋内其他人的动向。

      宁佩房里没几样家具,一览无遗。
      “发现什么了吗?”郑久毅半靠在桌边,指尖有节奏地点在桌面上。乔文瑞站在他旁边,仔细地调查桌上的小物件,闻言摇着头。
      虞聆歌也说:“没有。”
      郑久毅又看向趴在床边,胳膊正往里摸索的周承:“周承,你那边呢?”

      周承半个脑袋都探进了床底,不知道是没听见还是太过投入,不搭理人。
      郑久毅有点被下面子,一皱眉:“周——”
      “……咳咳。”闷闷的声音在床底响起。
      周承笨拙地将脑袋钻出来回了头,他目不转睛地盯着郑久毅,脸侧肌肉像是被人用针线吊起来扯了一下,唇角跟着往上提了提,露出个笑来——

      “毅叔……我摸到东西了。”

      闻言郑久毅和乔文瑞瞬间站直,既期待又紧绷地看向周承。
      没人愿意在这种鬼地方多待,谁都希望可以快点儿找到最后一条线索。
      在场只有虞聆歌轻轻地蹙起眉,心脏像忽然被针扎了一下,浮现出不妙的预感。

      周承晃晃悠悠从地上爬起来,掌心里捏着什么,径直走向郑久毅。
      虞聆歌眉心更紧了,那晚出事的时候他就搜查过床底,可惜搜到中途被管家打断了,没想到下面真有发现。

      周承把东西递给郑久毅,郑久毅看了一眼就疑惑地扬起眉:“不是线索?”
      他将那东西捏在指尖对准光观察,乳白色、小小的,贝壳质地,袖钉处的金属已经锈了,是一颗平平无奇、甚至能算得上廉价的装饰袖扣。

      “什么……扣子——”乔文瑞探过头瞟去,尾音结束得有点儿仓促。
      虞聆歌上前的脚步倏地一顿,抬眸正好同乔文瑞对上目光,女生眼中的惊诧还未来得及收回去,就被郑久毅捕捉到了。
      郑久毅目光一扫,质问:“你见过这种纽扣?”
      “……”乔文瑞躲开虞聆歌的视线,迟疑着承认,“……嗯。”
      郑久毅敏感地看向不远处的年轻人,眼珠锐利如鹰,梭巡着虞聆歌全身,最终停在了他整齐挽起的衬衫袖口上。

      “虞聆歌?”郑久毅嗓子有些紧,他轻轻抿起嘴角。
      话音刚落,诧异的、兴奋的、恐惧的目光,一下子都聚集在年轻男人的身上,滚烫得像是要给他烧出一个洞。

      虞聆歌叹了口气,在众人怀疑的眼神中,抬手放下了衣袖。
      左侧第一颗袖扣缺失,而右手处缀着一颗同郑久毅手里一模一样的贝壳袖扣。

      乔文瑞忽然想起,自从发现宁佩尸体那晚开始,虞聆歌的袖子就始终没有松下来过。
      他说他不怕冷。
      他说这样能保持清醒。

      空气在某一刻凝滞了。
      “为什么你的袖扣会在宁佩的床下?”郑久毅死盯着眼前戴眼镜的青年。
      周承冷冷地笑起来,满脸轻蔑傲慢,一副大计得逞模样。
      猜疑如针射向角落处垂腕抱臂的年轻男人,他垂眸思索,仿佛陷入了难题。

      片晌,虞聆歌摇头:“我不知道。”
      他又说:“这本就不是我的衣服。”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纸扎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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