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落入回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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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南渝喝了酒，干脆就把车放到这里，反正没有什么人，明天再来开走，程西秋跟着她下来。陈南渝准备坐公交回去，程西秋下来后没有主动找她说话，只是走在她的后面，像不认识但走同一个方向的陌生人。随着离旧楼越来越远，也渐渐出现了还没有回家的行人，陈南渝走了一会，停下来，他也停下来，
陈南渝转过头去看向他:“你为什么一直走我后面？”
“不想走那么快。”
“……”
陈南渝真的更想骂他，不得不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两人都话少，连这种废话的感觉都是一样的。陈南渝不知道是否是赌气，步子加快了，越来越快，走到马路时，只听后面传来一句，
“小心！”
陈南渝猛一转头，前一秒刚超过她的一个背着书包的小女孩，愣在原地，没有车辆的道路，突然冲出了一辆车，这辆车明显失控了，像疯狂的猛兽朝小女孩冲来，一瞬间陈南渝听不见了四周传来的惊呼和喊声，来不及推开了……陈南渝奋力往前一大步，拥住了小小的身体，
“陈南渝！”
程西秋惊恐地奔向陈南渝，人又怎么快得过车。刺眼的白光穿过瞳孔，一大一小翻滚到了路中，孩子受到了冲击，身上被不平的道路剐蹭，放声大哭。陈南渝倒在地上，闻到了血腥的味道，程西秋跑来了她身旁，跪在地上将她抱住，双目猩红，他……哭了？熟悉的场景，血腥的味道，回忆像是堵塞已久的河流，疯狂涌入脑海中。车祸和哭泣？眼睛……好痛
一切都像回到了起点时的样子，错误的起点。
一个背着粉色书包的小女孩牵着妈妈的手，轻轻地晃着，另一只手拿着大大的棉花糖。“妈妈，周围人在干什么啊？”
“他们都在干些自己的事情啊，有买东西的，有出来跑步的。”
“妈妈我听见有小朋友的声音了。”
“……你想跟他们一起玩吗？”
江晚渝蹲下来看着她，微不可查地叹了一口气。
“不了，我就不打扰他们了，我看不见，玩不了。”
小女孩温柔平淡地说着，自然地露出了微笑。江晚渝看着她如此的习惯和平静，没有一点小性子，那样的懂事安静，却感受到了刺痛和深深的愧疚。她的孩子，一个如星星般照亮她的孩子，却失去了双眼，而作为母亲却无法点亮她的世界。江晚渝抹了抹眼角，平复了一下心情，轻轻地说:
“那小鱼儿还有什么想买的吗？”
“没有了，我们回家吧。”
江晚渝起身拉住她的手，一转身却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江晚渝微微蹙眉，突然带着陈南渝想绕路离开，男人就走了过来。避不开了，江晚渝对视上他，眼神中带着厌恶和生气。
“够了没，跟你说了不可能，小鱼儿现在要回家了，你别再打扰我们的生活了。”
“晚渝，我知道我对不起你们，你就给我吧，这是我唯一的念想了。”
男人祈求地说，还弯腰看了看旁边不知所措的小女孩。
“你没有对不起我们，但我没有办法给你，这是阿橙的意思。”
“我求你了……”
不等男人继续，江晚渝不回头地绕过他离开，男人知道又不可能了，也就没有再跟着了。这是他第多少次来找江晚渝了，他都记不清了，他缓缓坐下，点个烟，电话响了。“喂。”
“爸……今天回来吃饭吗？”
那头是一个非常轻且弱的女孩声音。听见这个声音，他再也无法压抑，把手机拿远捂住了脸，平日里高大的父亲也在这一瞬间，受不住了。
“爸爸今天先不回来吃饭了，你和弟弟先吃吧，爸爸晚点过来看你。”
爸爸没脸回来。
“好，今天冷，你多穿点衣服。”
“嗯，你好好休息吧。”
他起身，离开了这里。
陈南渝和程西秋的故事从来不是缘分巧合，他们直接也从来不是两个人，而是带着恩怨和变故的。
这个颓废的卑微的男人是程西秋的父亲，程殊，而那个看似冷漠无情的女人就是陈南渝的母亲，江晚渝。
两人是多年交情的老朋友，落得今天是因为曾经的一场意外，那场意外江晚渝未曾告诉过陈南渝，不过那场意外，她失去了最疼爱她的父亲，程西秋也失去了他的母亲。
一切本没有那么多痛苦，可惜在程殊离开的那个路口，正对面的座椅上，人来人往间挡住了一个穿着病号服披着头发脸色发白的女孩，她很瘦弱，小小的年纪却那什么活力，显得身体十分单薄。不过她有一双很漂亮的眼睛，透着一股清澈，与生俱来的干净。她缓缓从耳边放下手机，就那样看着父亲所有的动作，直至离去。她生病了，得了癌症，爸爸告诉她要好好休息，但她还是偷偷跑了出来，还提前给弟弟买了外卖。她看得出父亲的奇怪，到了今天，她也看到了那对母女，她起身，朝着母女离开的方向走去。
弟弟去拿了外卖回来，脸上还带着笑容，等着跟姐姐分享今天的饭菜，结果一进门，只剩下了空空的病床，
还有一张小纸条:小秋，你先吃饭，姐姐一会儿就回来。
手中的饭菜，撒了一地，爸爸告诉过他，姐姐生病了不能离开医院！同时，请来的照顾姐弟俩的保姆从外面提着暖水壶进来，看见站在门口的程西秋和地上的饭菜，对着程西秋的小身子说:
“小秋啊，阿姨跟你说了，你点了外卖吃，姐姐又吃不了。而且让我去提，你没力气，你非自己去，撒了一地浪费了吧。”
“阿……阿姨……”
“怎么啦？”
阿姨蹲着收拾饭菜，因为程西秋站在门口，她也就没往里面看。
“姐姐不见了……”
阿姨手一抖，刚收拾的塑料盒和饭菜，再一次落在地上，阿姨跑进病房，看到只剩下了空空的病床。
“完了完了，这怎么办，这孩子一个人跑出去，她又生着病……”
阿姨一边拿出手机拨通了程殊的电话，一边念叨着紧张的来回走。
“小秋！快按床铃！”
果然按床铃比出去喊快得多，护士跑了进来，阿姨赶紧让他们调监控找人。程西秋迷糊着跑去按了床铃，之后病房里来了很多人，一片混乱，混着争吵和慌张，他听不清。他感觉人被抽空了，滑坐在地上，盯着空空的床，姐姐不见了…
“哟！这不是那个小瞎子吗？哈哈哈！”
一个长相丑陋的小胖子说着。旁边的一群混混男生应和着他的话，站在陈南渝的身边侮辱她。这是她们小区里的那几个坏孩子，经常欺负她，还揪过她头发。陈南渝看不见，但她听得出来，她很害怕，她不断躲闪着，双腿也在颤抖。
“哟！害怕啦？你活该看不见，小瞎子，连爸爸都没有的瞎子！哈哈哈哈哈哈！”
陈南渝听到这句话，再也忍不住了，哭了出来，她没有爸爸，还看不见。
“瞎子还能掉眼泪？你妈妈呢？今天怎么不在了？不会是因为你是个瞎子，所以不要你了吧！你就是个废物，你就该去死，就当是为了你妈？哈哈哈哈哈哈……”
陈南渝心口刺痛，但还是大声反驳:“我妈妈不会不要我！”
“那你妈妈呢？人呢……”
充满恶意的侮辱和污言秽语让陈南渝无法接受，她害怕的闪躲着，想要离这个声音远一点，可是她看不见，但她没办法，她向着声音地反方向跑去，她要逃，逃离这种痛苦。可她全然不知，自己跑的方向，是车流……
她只感受到，身边的声音很吵，太多的声音混在一起，她完全无法分辨方向，因为周围有人看到了她跑进了车流，正在大声喊她，周围也有很多人在说话。她的世界里没有方向，她极度的恐慌，站在原地，来回的转头，不知道该往哪里去，左边突然出现一声喇叭，她朝着右边躲，越来越多的喇叭声，她不知道该怎么躲了。有人想去救她，但她不知道怎么兜兜转转进了车流的中间，左右都是来回的车，速度不低，现在又是车辆的绿灯，车主也没有办法直接停下，只能不停打喇叭，尽量绕着，但后面的车主什么都不知道。最不想发生的还是发生了，一辆车直直地向她开去，虽然不停打着喇叭，但陈南渝不知道该如何避开，站在那里不知所措，车也刹不住了。突然她感受到有人抱住了她，她闻到了一种清香的味道，紧接着就是剧烈的翻滚和疼痛，她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江晚渝本来就去拿一个东西，让陈南渝站在旁边，结果人群的拥挤，一瞬间她就被挤着远离了，再一转头，人就不见了。长期的失明，没有方向感和自卑，导致陈南渝在沟通和心理上有了问题。她不会大声求救，只会躲闪和颤抖，尽管教过她，但江晚渝是个单亲妈妈，工作本就得双份才够用钱，还要照顾一个拥有残疾的孩子，她想要照顾好方方面面，但她心有余而力不足。她一出来第一时间去大声呼唤陈南渝，但一直没有找到，直到看到了眼前这一幕。
小轿车撞向了陈南渝，但路边冲出来一个穿着病号服的稍微年长的小女孩，不理会周围的阻拦和鸣笛，跑进车流，挡在了陈南渝旁边。就在一瞬间，两个女孩都被撞了出去，倒在地上，流出了鲜血。
“小鱼儿！”江晚渝崩溃的跑去，跪在地上，搂起瘦小的陈南渝放在腿上。又转向旁边躺在地上的小女孩，蓝色的病号服被鲜血浸染，她的手颤抖着，不敢去触碰这个如破碎的玻璃的孩子，她哑着嗓子嘶吼地求救。所有的车都被迫停了下来，后面的车还在打着喇叭。
刺鼻的消毒水味，让陈南渝皱紧了眉头。这是医院，我……好像出车祸了……好像有个人，救了我。
陈南渝的日记:
(没有日期的一天，我的电话手表丢了，我不知道日期)
那一天，医院里很乱，哭的人很多，但我醒来母亲什么都没有告诉我，我好像明白了什么，没有开口问。只是，那天我的病房里来了很多人，我感觉不一会有人叹气，他们就出去了，留下了应该是两个人。有个男人拉住了我的手，他在哭，我没有挣脱。旁边还有一个小孩的哭声，但那个声音很轻。
(9.15)
母亲一直没有说任何事，好像一切都没有发生，直到我过生日那天，她告诉我，找到眼角膜了。我很开心，但母亲的笑声好像不是那么激动和惊喜，她好像知道什么。
我不知道眼角膜的来历，也许是有人多出来了，送给了我，我问妈妈她是谁，妈妈说，这是个秘密，属于我和这个眼睛主人的秘密。妈妈说，她把眼睛借给我了，因为她要求我，让我去替她看世界上最美的玫瑰花，这是我对她的感谢和回报。
(10.15)
母亲每年都会带我去一个地方，那里住着很多爱安静的天使，我们每次都要去两个小天使的门前，一个放橘子，一个放饼干。今天又来了。但这次我们去了另外两个小天使的门前，放上了一束白玫瑰和一片树叶。我知道不应该问为什么放这个东西，但我问了这两个人是谁？母亲说，那是母亲的一个恩人和一个朋友。但我看明明那个恩人是个小女孩，我没有多问，因为母亲，哭了。
(10.30)
不久家里多了一个男孩子，他叫程西秋。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落入回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