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修仙奇缘1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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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想要讲述的故事化作图景继而引人入画，在此方世界算不上什么稀罕事。
如果施术者颇有巧思、操控入微，甚至可以在斗法中将其化为一种保命的手段。
而若是大家实力相仿或者双方都没有什么抗拒的意愿，那么将其作为一种交流放松的玩耍方式也很是常见——许多识海强盛者，更是常有借机炫耀自身做图精妙、编排精巧的相关集会，魁首还会被认为是极为聪慧颇具实力兼有意趣之人，在集会后不短的一段时间里都会备受追捧。
所以，随着慵懒的女声在山谷内四处回荡，眼看着白天景色缓缓褪去，肉眼可见星移斗转、日月交替，期待已久的众妖不管目的如何、年龄几何，都面露期待之色，做好了认真观看“问题”的准备——不像是奔着大妖来的，那兴致勃勃的模样，反倒像是在期待什么盛事即将拉开帷幕似的。
耳边的声音逐渐消失，眼前的情景逐渐完善，妖怪们凝神敛息，完全专注于画境之中。
他们很快就发现，这与其说是提了一个问题，不如说是讲了一个故事。
一个不知发生在何时的、某次人间饥荒时期的故事。
这个画境的主角是一个瘦骨嶙峋的少女，和她捡来做储备粮的一条丑狗。
少女饿得面黄肌瘦，狗也饿得神志恍惚，而这样的一对组合，对于千千万万面临饥荒的穷苦人家来说再普通不过了。
她们拖着步子跋涉在荒田枯地之上时，时常会有野狼一般令人感到毛骨悚然的目光流转到她们身上。
而少女神态麻木，从来不会抬头去分辨目光的来处。
这是她对自我的一种保护。
他们本是从同一个地方出来、往南边去的。
传说南边从未有过干旱，四季如春，芳草鲜美，粮食一年到头在地里吃不完，任凭鸟雀啄食，每一个孩子都可以平安吃饱长大——是传说中的乐郊、净土。
他们凭借日升月落辨别方向，一直往南走，但谁也不知道这个所谓的南边是有多远。
画外人眼神专注又好奇，偶尔投喂怀中幼崽零嘴；画中人在虚实晃荡的环境之中度过了数个春秋，磨破了所有的鞋子、吃空了所有的积蓄。
他们逐渐成为了一群自己曾经最为厌恶的那种、可怜又疯狂的蝗虫——土地上的部落、国家都在打仗，四处都在闹饥荒，赤地千里，草不结籽，饿殍遍地——
看到有满脸麻木的人，将一个悄无声息的襁褓高高摔至地面——即便是在人类眼中茹毛饮血的化形妖修，也本能地捂住了自家幼崽的眼睛。
而奇迹的是那名瘦弱的少女和那奇丑的赖皮土狗，竟然在这样的环境中生存了下来。
原因无他，只因这个少女太疯了。
满脸麻木的人流之中，何时会有、又怎么还会拥有这样一双燃烧着的、愤怒的灿烂眼眸呢？
第一个想把她拖到一旁对她下手的瘦弱男人，在所有人惊惧的目光中，先是被活生生咬掉了两根手指、一边耳朵，又在他放弃少女想要离开的时候，被少女反追上去、活生生咬烂了脖子！
少女燃烧着愤怒和疯意的眼眸，如同黑夜中的太阳一样刺眼又夺目。
疯子、怪胎、妖怪！
人们大声地斥责她、排斥她，却在那满是血迹的小脸眼神凶狠地扫过来时，避开了和她接触的目光。
那个男人的尸体，少女没有动，但是转眼尸体也失去了踪迹。
那条丑狗，没有少女这样的天生怪力，但却异常通晓人性：少女打架它放风，少女咬人它补爪；若是有人对少女心怀不轨，在少女发现之前，它便会先一步低吼警告。
本来互为储备粮的一人一狗，不知何时起，竟然成了这样一种相依为命的关系。
但随着时间的流逝，目标还未看到达成的希望，人却已经越来越少——有的是因病，有的是因累，有的则为无故失踪。
共犯们心照不宣，平和的假象无人戳破。
但是落在少女和狗身上的目光越发炙热了。
少女的眸光也越发冷然，如同一柄淬火的利刃。
终于有一天，在一个年龄相近的面熟之人也失踪后，少女决定带着狗逃离人群。
逃离本身不是一件非常难的事情，如何活下来和躲避他们疯狂的追赶才是。
那可是，那么大的两块肉啊。
人在饿到极点的时候，大抵是不能够当成一个人去看的，他们都是没有理智的野兽，所以不能用人的情感和道德去判定他们手上洗不去的血腥。
少女偶尔会低声抱着丑狗说一些奇怪的话。
说自己从前看过的一些书，说野兽就应该用野兽的方式去厮杀……都是令狗听不懂的话。
索性她也没想有别的什么，人或者狗来听——她也不过是一头野兽罢了。
瘦骨嶙峋的追逐者那浑浊的眼睛爆出的凶光会让任何一个正常人看到后都感到毛骨悚然，但是当一群人、彼此之间都如此时，如同少女一般的冷静清明才是其中异类。
还好少女逃离人群的目的也并不是为了活下来，只是暂时的躲避——这便容易许多了。
“你不是普通的狗吧？你是妖怪对吗？”
一块巨大的岩石背后，少女眼中闪烁着暴烈的火焰，她摸着大狗干瘦且斑秃的脑袋，目光灼灼，语气笃定：
“有一天晚上，我看到你变出了一张人脸，虽然很快又变回去了。”
这便是解释她如此相信着自己结论的原因了，这是一个妖魔鬼怪共生的世界——她曾以为的那些只是说来吓唬孩童的话本传说里的妖物，如今却以一种荒诞的方式，来到了她的身边。
画外人亦纷纷赞叹此女心性上佳，见过那般可怖场景，仍然可以面不改色地和这只丑狗相处。
他们会如此说，盖因那狗化人脸的场景他们也见了，只能说是——丑得十分别致。
此时有和池春山十分熟悉的一些人，看着枯瘦少女那灿烂的眸光，恍惚间都觉得她有些说不上的熟悉感。
“妖怪大人，我一生不信神佛，短短十六载，却已见遍了人世间的魑魅魍魉。”说着这样的话，少女的表情却十分平静，仿佛早已接受了人间即地狱这个现实，“只可恨我能力有限，对此处也无甚留恋，现愿将一身血肉魂魄献与你，只希望妖怪大人能在饱餐一顿后，有力气将此时在外头的那些披着人皮的怪物……”
话说到这里，她咬了一下干裂的下唇，最终还是缓慢而坚定地吐出了最后两个字，“杀之。”
画外人只能看见少女在吐出了这两个字后，眼中有什么东西破裂开来，让那眸光晃动，有什么东西似坠未坠；而只有身处少女身前的那只丑狗，在未曾被发现妖身之前，知晓这个少女眼中的光辉，兴许就是那些它听不懂的话的总和。
她的阿娘、阿父、阿弟……都是莫名失踪的，从在顿悟他们为何会失踪的那天起，她的世界便一直处于天旋地转的混沌之中。
她知道大家都苦，众生皆苦；她知道天灾人祸，不全是他们的错。
但是她好恨——恨他们，也一视同仁地仇恨着自己。
有妖修发出了赞叹声，但犬族的族人却纷纷皱起了眉头。
那丑狗并没有第一时间回答她，只是安静地凝视了她好一会儿，也许是从她脸上看出了决意，那一张狗脸，就这么在少女面前缓缓变化成一张人脸。
少女目不转睛地盯着丑狗那张似人又似狗的、布满毛发的、诡异无比的脸。
“你不怕我吗？”这是这只犬妖第一次在少女面前展露它粗嘎难听的声音。
它四只爪子磨了磨地面，明显地感到了懊恼，但少女却完全没有看出来——或者说，她也完全不在意。
“我应该怕吗？”少女笑着点了点岩石，意思是指外头还在搜寻他们的人，“在这世上的事物，比妖怪狰狞恐怖的太多了。”
长相畸形的犬妖陷入了沉默，再抬头时，它的眼中发出幽蓝的光，少女来不及面露讶异，便脑袋一歪靠在岩石上，身子缓缓向下滑落……
随着少女失去意识，整个世界的色彩也在慢慢随之褪去。
故事戛然而止，众人回到了山谷之中。
“那么现在请回答。”池春山仍在台中，只是现在的她支着下巴坐在一张宽椅上，一双沉静的美眸勾魂摄魄，那声音依旧是慵懒而又动人的，“最后少女的结局如何？”
她的话音刚落，四周便嗡然响起了喧闹的讨论声——
“定然是死了，那犬妖多半是按照她说的做了！”
“绝无可能！”这个大声跳出来反对的是一名犬族年轻人，只见他面红耳赤、目露凶光，“那犬妖显然已经认主！又怎么可能在认主的情况下反噬主人呢？”
这所谓的“认主”并非是什么出于契约之类的强制性仪式，而只是一种流行于犬族年轻人之中的浪漫传说——他们讲求忠义和守护，若是认主，便如护卫一般会护主人一世周全。
那并非世俗意义上的主仆，而是更类似于一种守护和被守护的关系，更是一种犬妖入世、磨练道心的方式。
在系统看来，犬族之中这种认主的风尚，和在现代的时候人们养猫狗也差不离，只是人和狗某些角色对调罢了——而且他们一定是养得最为真情实感、掏心掏肺的那一批。
“你这后生懂得什么？！”一化形为山羊胡子老头的大妖摸着胡子满脸不屑，“特殊情况，特殊对待，都到那般境地了，还玩什么忠义不忠义的过家家？”
“忠义岂是儿戏？为老不尊！”
“大事何拘小节？乳臭未干！”
持两方观点的人气鼓鼓地，谁也不服谁。
让池春山看着，笑得那叫一个花枝乱颤。
许多没打算参与其中的妖迅速回过味来了：这算是什么问题？答案的标准全然掌握在池春山一个人的手里，即便她说所有人的回答全错，再道出第三个答案，也无人能憋出个“错”字来！
就在众人争论不休的时候，一个身影穿行过人群，缓步走到了池春山的面前。
“哦？”池春山挑了挑眉，看着对方冒着黑气的脸，舔了舔自己的红唇，吃吃地笑，“我倒是没想到祭司大人今日也来凑热闹了？您不是大忙人吗？”
“司某可是渡劫？”
“那自然，族内大乘之下第一人便是您呐。”
“司某可为男子？”
池春山看着他那张冰块脸面无表情地说出这般逗趣的话，实在忍不住眉眼弯弯、大笑出声：
“您若实在想为女子，春山定竭力相助！——只可惜到时妖族内定有许多女儿家要伤心了——”
“那你会吗？”面无表情的祭司大人面上黑气似乎散去了一些，也不知是被她的哪句话给愉悦到了。
“啊？”池春山还在掩面笑着，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若我为女子，你会伤心吗？”他耐心地重复了一遍。
“噗~自然不会，那与我而言又有何区别呢？”池春山笑累了，端起桌子上的茶盏便浅呷了一口。
“有何区别呢……”祭司大人摇了摇头，似乎是想通了什么，神态放松些许，却没有再细说，话音一转道，“我清楚之后的结局。”
他半点不提“问题”“答案”之类的字眼。
“哦？”池春山缓了笑意，漫不经心地拨弄了一下茶盏，“是什么？”
对上池春山幽深的眼睛，眸如点漆的男人陷入了沉默。
“你自行来看吧……”
他的声音渐飘渐远，一个只笼罩了两人的结界不知何时悄然升起，只有池春山能见的画面徐徐铺开——
作者有话说
第43章 修仙奇缘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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