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之予你》知知了

2、初见

　　周六伦敦的街头熙熙攘攘，经过唐人街的时候，宣郜恍惚间有回到了国内某个大城市步行街的错觉，他在唐人街的街头艺人那买了两串糖葫芦打包带走，10磅一串，如果在国内一定会被郜蝶骂他瞎花钱。

　　不远就到了Time Cafe，这家Cafe宣郜之前和彭欢来过，店分为内部和外部的座位，外部的座位用粉色的插花围栏包围着，热爱喝咖啡聊天的老外坐在外面一个个面色昂扬的和他们的友人交谈，充满着自由和浪漫的气息。宣郜正低头给宋予发消息，突然感觉到肩部被人拍了一下。

　　回头，照片上的棱角分明的那张五官赫然出现在眼前，如此接近的看正脸，突然觉得照片即使有韵味，也还是会失真的。

　　真人更吸引人。

　　宣郜愣神了一秒，“宋予？”

　　“嗯，你是宣郜么？”

　　“啊，是，可是你是怎么......认出我的。”

　　“你的衣服”，宋予指了指，“和你朋友圈的一样。”

　　“噢哈哈，这样啊”宣郜木木的笑了两声，脑海中却开始飞快的搜索，他最近的一条有照片的朋友圈，到底写了什么。

　　“啊，不好意思......加好友的时候习惯性的就点进去看了。”宋予不好意思的挠挠头。

　　“什么？”宣郜没反应过来。

　　“你的朋友圈。”宋予快速接到。

　　“啊，没事...我也会看新加的好友的朋友圈的。”宣郜四处看了看，外面的位置似乎都被占满了，“要去里面坐么？”

　　“嗯？”宋予似乎还没反应过来。

　　“外面......没位置了。”宣郜指指粉色插花围栏中的金发老外们。

　　“好，我们进去吧。”说着，宋予越过了宣郜，往店里走去，宣郜盯着他穿着风衣的背影愣了一秒，也跟了上去。

　　两人互相谦让的点完了单，服务员上完两杯拿铁之后，尴尬的气氛才似乎有所缓解。“那个，是糖葫芦吗？”宋予指指宣郜身旁的纸袋子。

　　“啊，是。”宣郜挠头道，“灵感来自于你的照片。”

　　宋予突然笑了起来，他的眼睛有些内双，笑起来会微微上扬。他想起了自己发过的那张照片。“你还挺会注意细节的。”
　　“哈哈，没有你会注意。”宣郜说完这句立马后悔了，这怎么听怎么感觉都像在阴阳怪气呢。

　　好在宋予只是轻轻笑了一声，就转移了话题，“你是学摄影的吗？”。

　　“嗯，差不多，电影专业，摄影是其中一门课。”

　　“听起来很有意思，可以看看你拍的照片吗”

　　“啊”，宣郜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可以是可以，不过我今天没带电脑，只有相机里的一部分了......你要看看吗？”宣郜低头开始摆弄起了相机。

　　“好啊。”说着，宋予调转了座位，坐到了宣郜这边的沙发上，仍旧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有点近，宣郜条件反射般的让了一下，宋予本撑在沙发上的手也因为这一反应立马拿下来了。

　　宣郜突然觉得有点尴尬，“不好意思，我条件反射。”

　　“没事。”宋予笑笑，往边上坐了坐，叫服务员过来拿了包糖。

　　宣郜在心里谢谢宋予给了他个台阶下。

　　“这几张，是我最近拍的。”宣郜把他的相机递给了宋予，屏幕上是夕阳笼罩下，正在维修的“大笨钟”，被层层脚手架包围的大本钟，失去了它曾经的傲人色彩，脚手架上远看似蚂蚁爬的工人们似乎昭示着一件事情：即使帝国曾经辉煌，也有落日的那一天。“挺可惜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修好，我还没有看过大本钟原来的样子。”宣郜说道。

　　落日余晖，灰尘仆仆，有什么是永恒的呢。

　　“我也是。”宋予回应道，“我很喜欢这张，可以往后翻么。”

　　“嗯，当然”，说着宣郜伸出右手教宋予将相机屏幕左滑，收回的时候，指尖末端碰到了宋予放在屏幕上的拇指。

　　冰凉的。

　　宣郜咽了一口口水，喉结上下浮动，莫名其妙的，不知道这口水从哪分泌出来的。

　　余光里宋予似乎没注意什么，照着宣郜的指示左滑看其他的照片。几张不同角度的维修中大本钟，海德公园喂海鸥的老人，艺术学院草地上三两成群的金发女孩......

　　没有办法再左滑了，翻到了底。“这是最后一张了，其他的我都拷到电脑上了。”宣郜盯着宋予翻完了他两个月英国的生活，仿佛在他眼皮子底下被撕开了什么包裹着的外衣。

　　“谢谢。”宋予双手将相机递了回来，“我觉得你的照片很有味道。”

　　言下之意就是拍的不怎么样吧。宣郜默默咂舌。

　　“有种孤独感。”

　　听到宋予提到孤独感这个词，宣郜突然愣了一秒，拍这些照片的时候，不可置否，他是孤独的，一个人游走在大本钟下面，一个人在海德公园闲逛，一个人下了课之后走在艺术学院的草地小径上，看到什么能够映射一些，单独的，凄凉的，亦或是一个人路过热闹的，忍不住拿起相机拍了就是了。孤单感，他倒没有认真想过，要去往自己的照片中渗透这些东西。

　　“说不定呢，摄影和孤独总是相伴的，就像摄影师总是背着大包小包单反三脚架，同伴一定是不愿意等着这样的拖后腿的人的，所以摄影师往往单独出游。”宣郜不由自主的，说出了自己的感慨。

　　宋予听到这个“恰如其分”的形容，不由自主的盯着宣郜的脸笑了起来。“你这个人真有意思。”

　　什么叫有意思，宣郜突然感觉有些燥热，于是岔开了话题：“我还是第一次专门拍人像。”，他不想眼神躲闪，不然显得好像心里有鬼什么似的，于是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直视向宋予的眼睛。

　　宋予和他对视了两秒，笑道：“我也是第一次被人拍，”他抿了一口拿铁，“不过我觉得，应该会还不错。”

　　“嗯，谢谢你的信任。”宣郜也放松的笑了，伸出了一只手，宋予也回握住了他的，温度传递过来。

　　“我们先在这里试拍一下吧。”离开咖啡馆后，宣郜带宋予左穿右穿来到了金融街的背面，毗邻泰晤士河岸，离照片上的塔桥不是很远。这里是中古城市伦敦最繁华的地带下的阴影，鳞次栉比的玻璃建筑下，街头的红砖墙被被伦敦街头客们用浮夸，异想天开的图案挤满了涂鸦。“今天主要是找一下感觉，大致定一下拍摄路径，之后会正式拍摄。”

　　宣郜左右扫视了一圈，对宋予说：“你去那边吧，涂鸦墙的阴影下。”，宋予顺从的走了过去，“侧着脸，看着那边”，宣郜举起相机，取景框里，一半是阴云笼罩下映成深色的圣保罗大教堂，另一半是英式建筑和现代涂鸦的冲撞，宋予的东方面孔，以最独特的方式成为了那道分界线。

　　“很好，往右看一点”

　　——咔嚓

　　“往我这边来一点，调转了相机，让一部分光线漏了进去，营造更明显的对比效果。宣郜的摄影作业是一个小课程作业，不需要组队，但是他的有些同学也组建了常规的团队，摄影中常常需要灯光，助理等辅助角色。宣郜更喜欢自己从自然中捕捉光影。

　　——咔嚓

　　拍了五，六张不同角度后，宣郜低头开始翻看效果，照片中宋予的风衣一角被风轻轻吹起，他额角的发也被吹到遮盖了半个眼睛。巨大的西方建筑传来压迫感，孤单的东方背影在阴影里伫立。宋予所说的孤独感，好像在他自己的照片中也体现的淋漓尽职，宣郜摇摇头，内心感叹。

　　真是适合拍照。

　　“怎么样，我可以看看效果吗？”宋予靠近，示意宣郜手中的相机。

　　“嗯......很棒。”宣郜微微将相机转向宋予，他头倏然凑近，仔细查看屏幕上的自己。

　　宣郜手指捏紧了相机一下，转而放松了一下肢体，他先是将头扭到一边以避免过近的肢体距离而不自在，随后又将视线投向了宋予的头顶，黑色的绒毛干燥而蓬松，应该是刚洗过头吧。

　　是直男么。

　　突然蹦出的这个想法吓了宣郜一跳，可能是和彭欢混久了，现在见到一个同性，竟然能产生这样的想法。可是宋予似乎不是一个非常注意距离感的人。宣郜突然又觉得自己矫情的很，都是男人，离得近点有什么。要是宋予知道一个刚认识一天的人在心里这么胡思乱想编排自己，估计要再也不敢出来见面了吧......

　　反应过来，宋予已经回到了原来的位置，笑着对宣郜说：“我拍照可能有些不太自然，希望可以尽力帮到你。”

　　“没有，”宣郜将相机收起，“我很喜欢你的风格。”觉得不太对劲，又补了一句，“和我的照片很搭。”

　　“走吧，我们再去几个附近的场景，也不走太远了，毕竟只是试拍。”宣郜将手中的纸袋递了过去，“饿了的话，要吃点糖葫芦么。”

　　回到宿舍的床上，宣郜将身上的白色冲锋衣外套一甩，便趴到了床上。

　　好累，也许是因为今天走了太多地方，后来他又带着宋予在附近走了走，包括附近的伦敦塔桥，宣郜让他同样拿着糖葫芦在那里拍了另一个角度的照片。不知为什么，今天总感觉处于一种紧绷的状态。

　　拍拍自己的脸，宣郜拿出手机，点开了自己的朋友圈。

　　最近的一条是九月新生聚会的照片，宣郜平时其实很少发照片，他不太喜欢将自己的生活暴露在别人的视线之下，那天他们一个宿舍楼的电影专业同学搞聚餐，专业人士聚集，不少人带了相机过来。宣郜他们在包饺子，那个叫许珊的女生拿着微单对着他咔嚓咔嚓拍了几张。他当时也没在意。

　　晚上散伙的时候，许珊发来了好友申请，说要把照片发给他。照片上的宣郜低头，额前稍有点长的长发遮住了额角，宣郜本来肤色就比较白，白色的冲锋衣，雪白的饺子皮，衬托他的皮肤看起来很好。宣郜不得不承认，许珊还挺会拍的。

　　“帅哥周六一起出去玩吗？我和其他几个我们专业的同学，去大英博物馆。”

　　宣郜还记得发完照片许珊的那句话，他知道，在留学圈子里，很多的情侣关系也就是这么开始的。

　　宣郜委婉拒绝了，但是他很喜欢这张照片，于是他做了自己啼笑皆非的一件事，屏蔽了许珊，和一众一起聚会的同学，在朋友圈发了这张照片。

　　退出朋友圈，除了彭欢发来的“要不要一起逛超市”，没有别的新的私聊。留学群里还是一样的吵，宣郜早已开启了消息免打扰。他往下翻了翻，点开了沙漠里的背影，消息仍然停留在宣郜发出的最后一句，”我到了，你到了吗？“

　　也是，摄影师和模特就是商家和客户的关系罢了吧，一个给钱一个办事，还真指望客户主动来做朋友么。宣郜笑着摇摇头，觉得自己疯了，一个见了一面的男的，怎么自己这么胡思乱想半天。难道是因为他长的稍微好看了点？

　　宣郜突然感觉喉舌发干，他不会被彭欢带歪了吧。虽然大学之后没有再谈过恋爱了，但是宣郜一直认为那是没有遇到真正喜欢的人，毕竟他唯一的一段恋爱关系的对象还是女生，虽然已经要追溯到高中了。他并没有一丁点的怀疑过自己不是直男这种可能性。

　　对于好看的事物，是人都会感兴趣，这是人的本性。宣郜告诉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