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灰飞烬》》猫日德人生

3、第三言

　　亲爱的

　　你还能认出我吗？

　　回忆需要养分

　　我所剩不多

　　离开才是真正的解脱

　　你偏不肯放过我

　　——手书.　焕

　　比美好更快到来的是疾病，乐焕多次昏倒在花园里，每次醒来身体都要虚弱几分。查不出原因，就像秋天到来时必将溃败的花朵，乐焕的生命也在缓慢的流逝。

　　于廷燚又开始发疯，他认为一切都是乐焕的骗局，宁愿从内而外的崩坏碎裂，也要离开自己。

　　“廷燚，我没病...”

　　乐焕的嘴角渗着血，口中含糊不清的说着这句话，一遍又一遍。他被于廷燚从床上拽起来摔在地上，硬生生疼醒。

　　“阿焕，你说过你会陪在我身边的..”

　　于廷燚捧起乐焕满是划痕的手，他不是故意将床头的矮柜推到乐焕身上的，他的阿焕又被他弄伤了，浑身都是血渍同那天一样。

　　思绪又飘远了，身体被人搂住，眼前发黑看不清是谁，有泪水滴落在乐焕的脸上，那抱着他的人一定是于廷燚了，毕竟于廷燚那么爱他，他们好不容易才在一起的。

　　疼痛证明存在，这是乐焕告诉于廷燚的，那年于廷燚长了两颗智齿，腮边肿的老高，但他不愿意去医院拔掉，后来乐焕逃课带他去医院，上手术台的时候他笑着握住于廷燚的手说

　　“别怕，疼痛证明我们存在。”虽然乐焕最怕疼了。

　　乐焕费劲的把头抬起一点，头发碰到了于廷燚的喉结蹭了蹭。“别哭...廷燚，我..没病...”嘴角的灼烧感让他无法给爱人一个微笑。

　　“阿焕，是我病了...”

　　显然，乐焕的安慰还是奏效了的，于廷燚已经连续好几天可以心平气和地同他说话了，他被允许再次进入花园。

　　极少数的白天，于廷燚是不在这里的。

　　乐焕看着池子里的海豚发呆，这不是昨天的那条病恹恹的海豚，也不是于廷燚第一次送给他的那条，海豚是无法在这里生存下去的，这不是它的家，他终归是会离开的。

　　水池边乐焕低着头，怎么水里的影子不像他，脸上全是痛苦和挣扎，他同爱人在一起应当是幸福的。

　　假的，都是假的，一切都是假的，乐焕突然合了眼直直朝池里跌去。

　　在水中，他摸到了海豚滑腻冰凉的尾鳍。

　　“带我走吧，去哪片海洋都好”

　　“带我走吧，只要能离开于廷燚”

　　身体向下坠陷，水池变成没有底的深渊。

　　斑驳的阳光晃得乐焕不得不睁开眼，耳边的声音由远及近。

　　“喂，你怎么了？咱们得快点，你妹妹马上要醒了，我可不会哄小孩，她要是哭了咋办啊。”

　　十岁的于廷燚出现在乐焕眼前，一对清澈明亮的狗狗眼焦急的看着他。乐焕发现自己身处一间卧室中，很小却很温馨，粉色的墙纸，白色的纱帘，他和于廷燚站在小床前，床上躺着一个正在酣睡的小女孩，也就四五岁的样子，鼾声微弱口水直流。

　　“妹妹？这是我妹妹...”

　　乐焕对发生的一切有些不知所措，他好像是有一个妹妹，不过在他十岁的时候被父母带走了，之后他的生活中就只有自己和...于廷燚了。

　　“不是你妹，还是我妹啊..你还拍不拍了”

　　于廷燚的白眼要飞到天上去了，乐焕这才注意到他的脖子上挂着一个漂亮的拍立得

　　“拍，帮我跟我妹妹拍一张，我们还没有拍过照片呢！”

　　乐焕轻轻靠近床上女孩，女孩好像被他们的窃窃私语打扰到，微微蹙眉嘟着嘴哼唧了两声颇为可爱。

　　“来！看我这，笑一笑。”

　　于廷燚拔下拍立得吐出的小相片，在空中使劲甩了几下递给乐焕。

　　“慢慢就会出现人像，神奇吧”

　　乐焕盯着照片出神，周围的景象瞬间拉远，于廷燚的声音轻飘飘的跟着远了。

　　再回神，便是父母焦急的嘱托

　　“焕焕，乖孩子，你是最棒的，你妹妹太小身体又不好妈妈不带在身边不放心，你...你就留在这照顾好自己，”

　　“给爸爸一点时间，等风波过了，爸爸就来接你”

　　妈妈压抑的哭声，爸爸的叹息，妹妹的叫喊，一一传入乐焕的耳中。乐焕站在玄关的门前，目送家人离开。

　　“哥哥..我要哥哥..”

　　大门缓缓关闭，妹妹哭泣的脸也消失不见，只有手中紧紧抓住的照片。

　　“焕焕也会好好长大..去找你们的。”

　　头顶的灯灭了，四周黑暗一片，乐焕终于压抑不住内心的难过，放声大哭。

　　再然后眼前出现的都是于廷燚的身影。

　　于廷燚打开乐焕躲藏的衣柜门，自己也钻了进去，两个弱小的身体紧紧靠在一起。于廷燚闻着乐焕身上发出的淡淡香气，这香气很悲伤甚至有些绝望。

　　“阿焕，我今天才知道，我母亲已经死了，父亲说母亲是因为不爱我才不肯留下的，我是没用的东西。父亲也不爱我，如果我不够优秀是会被他扔掉的。”

　　乐焕没说话，只是在狭小的空间里努力伸长了胳膊，搂住于廷燚的肩膀，很久很久，久到于廷燚不小心打了瞌睡又僵硬着脖子醒来，他突然听到乐焕说。

　　“没事...你还有我..我们都要好好的活着”

　　声音里带着蛊惑，衣柜里透不进光，于廷燚却看见比光更亮的东西，是乐焕的眼睛，还有他微笑时的酒窝。

　　本没于廷燚也有继续的理由，但乐焕说希望他好好活着，于是他开始关心明天是否会下雨。

　　画面再次扭曲，乐焕十七岁了，于廷燚突然在深夜翻进他的卧室，在乐焕惊慌尖叫前抱住了他，他能感受到于廷燚在发抖。

　　“乖乖，明天我就可以搬出来跟你住了”

　　“你马术比赛..拿奖了？”

　　“对，第一名”

　　“那真是太酷了！廷燚！但也不用大晚上跑来告诉我吧..”

　　“别动..让我抱抱你...我就是..太紧张了。”

　　于廷燚的心像被攥紧的破布，他想，宽恕我吧，为我不择手段抢来的第一，为无辜的受害者，为蒙在鼓里的其他人。

　　乐焕像小时候一样轻轻拍着于廷燚的后背眼睛看向漆黑一片的窗外，他不意外平时最害怕骑马的于廷燚会得第一。

　　乐焕很喜欢动物，当然包括马，知道马的习性和忌讳，他把这些在每一次两人偷跑到阁楼吃饭的时候讲给于廷燚听，为了让于廷燚可以不再过度抗拒骑马...或许也为了些别的。

　　总之，他想跟于廷燚住在一起，虽然嘴上嫌弃但心里却又那般渴望着。所以，他成了引诱亚当和夏娃的毒蛇。

　　“不回去的话，就一起睡吧”

　　于廷燚笑了，情绪随着脱下的衣服被一同卷走，麻溜的钻进乐焕的被窝。

　　“你呀，别把自己逼得太紧，父子之间干嘛总等价交换啊，搞的跟做生意似的”于廷燚死死扣着乐焕的腰窝，半晌才低沉着嗓音回答。

　　“因为我想跟你在一起啊，我会努力的。”

　　终于放松的于廷燚很快入睡，黑暗中乐焕再次睁开眼睛，目光灼灼，狡猾又笃定。

　　“做的很好，这是奖励。”

　　轻轻附上于廷燚的嘴唇，窗外依旧是浓稠的黑夜，两个邪恶的灵魂交织纠缠，在满目苍夷的世界里，或许能做一场光怪荼蘼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