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Chapter3 她在雾里被湮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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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已经大亮，七月盛夏，骄阳似火。
窗外那棵粗壮的梧桐树恰好地隐去了些炙热的光线，奈何光线照样是肆意地通过窗户缝隙挥洒进来，在林清欢脸上留下斑驳光影。
她还在梦境中环游。
一向睡眠不太好的她，昨晚不知几点入睡后就进入了梦境，梦中她发觉自己出现在先前那家鲜花店里。
梦中，她站在人群中，周围是熙熙攘攘的人群，喧嚣着，走动着，她却呆呆的立在人潮拥挤中。
江皓背对着她，和一个顾客说着话，不知道谈到了什么，他笑了下，转过头。
林清欢以为她隐没于人群中，他应该看不到她。
可是，他却直接捕捉到了她的视线，他的眼神代他与她在人潮拥挤中撞了个满怀。
但是，他的眼神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林清欢还想探个究竟，梦却醒了。
她努力地继续回忆着梦境，她不想醒来，她想在梦里探个究竟。
孟丽萍边摇着她的床边催赶着让她快起床，“再不起床傅江就走了，不等你了啊。”
林母的话给林清欢从梦境中扯了回来，她睁开迷糊的眼，半清醒半朦胧地开始穿衣服，下床换鞋。
一切收拾好后，她推开木质门，就看到傅江靠在她家门口对面的砖墙上，喝着豆浆，还给她带了一份她的早餐标配。
豆浆油条。
林清欢笑着从他手里接过早餐，转过脸，对他笑着说“谢了啊。”
傅江取下了她的书包，挂在自己右肩上，推着她走。
八中和六中前后就隔了一条胡同，所以林清欢和傅江一起上下学。
路上，林清欢咬着吸管，嘟嘟地吸着豆浆，傅江则是一头栽在手机上。
没办法，“兄妹”俩的日常就这样，很少闲聊，两个人都不爱说话，但彼此也不会嫌尴尬。
终于，到了林清欢的学校，傅江把书包扔给她，看着她进校门就离开了。
她到学校已经是八点了，此时人影早已散去大半，只留下三两人群，都在公告栏前查看分班情况。
林清欢斜挎着有些厚重的书包，也上前去查看，她个子高挑，又加视力好，站在人群后也能看到公告栏上的分班情况。
高二五班。
她从明理楼往致远楼走着，还不慌不忙地抬眼看了下明理楼。
一向包揽高考文理科状元的八中，上年被六中夺了空，校领导于是特别重视这届，打算要今年一雪前耻。
特地找了风水师来算，结果人风水师说“明理楼背靠大山，前有流水，风水好”。
于是，本住在明理楼的高一高二搬到了致远楼，明理楼又因为今年高三复习生扩收，一下子将这诺大的东楼全被高三高四的填满了。
“高三打基础，高四985。”这句看似歪理也不科学的俗话几乎成为每个高二高三口中的笑谈。
此时，高三早已提前开学，她们高二也不过晚了一周，但都不到规定开学时间。
高三学生们正在教室里补着课，林清欢看向用金黄色油漆写着明理楼的这栋教学楼，只觉得一股密不透风的氛围压抑着她，让她有些喘不上气。
林清欢加快了脚步往自己教学楼前走去，抬脚走远时却听见一楼某个班级隐隐约约传来朗朗上口的读书声“蜀道难，难于上青天……”
这熟悉的诗句开头一下子将林清欢的思绪拉回了从前，她小学时有一段时间孟丽萍因接近生产期在大城市里住院，她被送去了姑姑家，由她姑姑代为照顾。
林清欢从小就闲不住，很是调皮，喜欢翻东翻西。
有次，她从姑姑家的书柜里翻到了被她表姐丢在角落里压在几本书下的露出一小块纸角的本子，她抽出那本封面上印着日记本大字的本子，眼睛瞬时放了光。
林清欢很爱看书看散文，一旦被她发现这些，定会被她抱着看上几天，且废寝忘食。
不过，那本日记本里全是她表姐抄的一些古诗词，她只记得了本子上的这句话，因为当时带给她的感受太深刻，但说不上来是什么感受。
现在，她意识到这感觉就像是要翻越高三这座大山，也许比登天还难吧。
林清欢走进了自己的班级，透过窗户看见教室里稀稀落落地好像坐满了人，她站在班门口有些不自在地冒出一句“报到。”
在讲台上站着的是一位三十多岁的中年男子，干净利落的平头短发，看着很是腼腆，他看了一眼站在门口的林清欢回“请进。”
林清欢走进班里，眼睛四下搜寻着空座位，终于找到中间靠后和过道紧挨着的一个空座位，落了座。
范晓武看班里人基本上到齐，开始做着自我介绍，他在黑板上写下了一手漂亮的粉笔字：范晓武。他又介绍自己“我是你们的班主任，也是你们的语文老师，这是我的电话号，可以记下来。”
范晓武介绍完自己，接着说“现在开始点名一个个上台进行自我介绍。”
林清欢在座位上坐着，听到后，当下心跳得很快，像是要不受控制地跳出去，果然，最让她想逃避的自我介绍如一记重拳打在她身上，让她胆颤。
她心里暗暗咒骂着发明自我介绍这玩意儿的人。
要说林清欢最痛恨什么，现在她只想说自我介绍，高一因为军训请假逃开了自我介绍，而这次看样子她是逃不开了……
果然，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林清欢在心里一遍遍地过着即将上台介绍自己的台词，走马灯式的过着场景，还没过完，一道厚重沉稳的男中音向她头顶砸下来。
林清欢。
她愣了半拍，缓了一会儿心跳后，才起身走上讲台前。
面对着底下同学的注视，林清欢觉得自己像是被困在动物园里的孔雀，底下的同学像是静静等着她开屏的游客。
可是，园长没问过孔雀是否想在动物园里开屏，游客们也没问过孔雀想不想让他们看自己开屏……
林清欢一向不喜欢这种形式主义，而且很反感，主要她还有点儿社交恐惧症，她只有在熟人面前才放得开，而让她站在一群不熟悉的人前表现自己，她只觉得难受，就像等待凌迟。
她今天穿着一件泡泡袖白衬衫，下身是黑色九分裤，扎着一头高马尾，发须留着两束刘海，看起来青春洋溢。
林清欢看着底下的同学，又将视线落在后黑板上，才鼓起勇气开始简短地介绍着“大家好，我是林---清欢”
“报到。”
两道声音同时在高二五班响起，与她的名字同时发出声的还有一道听起来清冷的男音。
林清欢转眼望去，就看见立在门口的是之前有过两次照面而今早又出现在自己梦中的他，她不免有些脸红尴尬。
江皓穿着有几分打斗痕迹的白T，脸上挂着彩，嘴角也破了，额头处贴了个创口贴，黑书包被他随意地挂在肩上，看着很是混戾。
范晓武正站在门口，他听见后面传来的声音，转过身子，有些不顺眼地看着迟来的他，劈头盖脸的就是“这是摸不着楼层还是忘记今天开学，这个点才来？”
“那哪儿能啊，我这是早上吃坏包子拉坏了肚子，耽搁了会儿。”江皓皮笑肉不笑地说着混话，一副无所谓样，回了话，就要掠过他的身子走进班级。
他刚有动作，就注意到了站在讲台上看着他的林清欢，他的脸变得比变色龙还快，刚开始吊儿郎当的混样变成了一脸的阴翳，就连眼神也黯淡了几分。
林清欢没发现他的神态变化，却是对他刚对老范的插科打诨发着愣。
此时坐在班里后排的陆辰西咋呼道“皓儿，你这开学第一天就迟到还是你行啊，快坐我这儿。”
江皓别过了脸，将视线落在陆辰西那儿，往座位上走着。
“哎，你站住，顺便也介绍下你自己。”范晓武喊住他。
“江皓。”
少年边走向班级末尾的座位边大大方方地介绍着自己，好似这对他来说是是随便应付就能完成的事，是他随便报个名字就能完了的事，是不需要花心思做准备工作的事。
底下同学因为江皓的这声自我介绍开始咋呼了，男女都在窃窃私语，班里开始闹腾着。
“哎，江皓不就是那个传闻中□□的继承人吗，怎么少爷下凡亲自体验咱这儿贫民窟了啊。”
“他就是江皓啊，听说他在十三中把人打住院被开除了。”
“不是说，他刚转学就把咱这儿职高一个混混打进了医院而背了处分吗？”
“啊，那这转学生校霸少爷咱们可惹不起啊……”
“哎不是，你们这都哪儿听来的消息啊，不靠谱的就别传了。”
陆辰西听见了周围同学的碎言两语，就给说碎话的几个男生的凳子一人踢了一脚，又眼神警告，骂道“这你们皓哥，嘴痒了就继续说。”
然后刚才在底下八卦着的男生们瞬间都闭了嘴，但是底下女生们的八卦声儿还在继续。
“啊！他就是江皓，就是那个十三中校草和江少爷！！！”
“别说，他真的就一高富帅哎，我觉得我要坠入爱河了！”
“……”
范晓武咳咳了几声，看向底下还要八卦着的同学，打断了他们想要继续讨论下去的心思，又看向林清欢，示意她继续做自我介绍。
而林清欢此刻只觉得自己站在雾里，众人站在岸上，她沉溺于海里，清醒的感知到自己被困于这一片毫无浪花平静无波的海里。
然后，突然海面浪花滚滚，汹涌地侵袭着她，她正在海里渐渐下坠。一道光却冲破苍穹，暖洋洋地洒向她，她睁开眼贪恋于这束光。
瞬时，光驱散恐惧，神明降临人间，她觉得也许他会成为她永恒救赎的存在。
江皓这突如其来的迟到，帮她揽去了众人的注意，免得她被公开处刑了，她迅速地假装自己已经做完自我介绍，将在底下还没准备好的台词扔到脑后。
林清欢缓过神，微鞠一躬，向台下走去。
教室里的同学挨遍做了自我介绍后，范晓武又叫了几个人出去搬书，而他被通知班主任开会，就离开了教室。
此时，教室里自然是闹腾一片，有些在左顾右盼找寻着老同学，有些忙的和新同学熟络，有的还在继续八卦着。
诚然，林清欢是慢热型的，她不像发小楚栝自来熟，跟刚认识的人也能侃侃而谈，此时的她垂着脑袋盯着课桌发呆。
她很喜欢发呆，最喜欢靠在窗边，一手托腮，一手转着笔，眼睛透过窗户望向远处，思绪也飘向远方。
“同学，你好，我叫陈明凡，认识一下。”
林清欢的后背被人用手指戳着，一道干净清脆的男音也从身后传来。
她回过头，后座的男生留着蓬松又有些炸毛的卷发，额前几缕碎发挡着眉毛，双眼皮，一双大眼尽是笑意。
‘你好，林清欢”
陈明凡很活跃，话也很多，妥妥一阳光大男孩，和林清欢扯了好几个话题闲聊着。
而教室后面的吵闹声不停地在放大，林清欢有些嫌聒噪也听不太清陈明凡抛来的话，就扭回了身子。
教室后排的男生们却突然玩起了矿泉水瓶，江皓带的头，他喝过的空水瓶被几个大男生轮流扔着，传着。
就这样，一个空矿泉水瓶儿，瓶儿里还有几滴水，被男生们轮流玩着，不知道传了多少个人后，又重新传回江皓手里。
他先是在手里玩弄着，后来用力朝某处丢了出去，这个空的矿泉水瓶像一支离铉的箭一样飞了出去，它有些朝目标偏离了轨迹，但是大差不差的正中另一个猎物，矿泉水瓶重重地砸在了林清欢白皙细长的后脖颈。
林清欢的后脖颈当下就红了。
教室本来哄然一片，但因为江皓惹出的动静，一下子就没声儿了，他的两条腿懒散地搭在课桌底下，右手还在课桌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眼神却是冷冷地看着林清欢的后脖颈。
林清欢没想到刚开学就被人给来了个下马威，但她也不会吃了亏当哑巴受着，她弯腰捡起了掉在地上的矿泉水瓶儿，又看向教室后两排的一群男生，眼里透着寒意，就连说出的话也带了些冷气“谁扔的？”
“我扔的。”
江皓身子后靠在椅子上，闲晃着，话也是漫不经心的一句。
林清欢把矿泉水瓶儿重新砸了回去，却是砸在了后黑板上，没碰着他人。
嘘。
坐在靠窗的一眼尖儿的同学看到他们班主任老范回来了，放了声哨。
教室更安静了，林清欢白了江皓一眼，转过了身子。
却被刚走到窗户外往里瞅的老范看了一眼。
老范只是和她对视了一眼，没说什么，转而进了班里走向讲台开始吩咐各项开学事宜。
好险，还以为被老范抓了个正着。
教室里的同学都摆出一副忙着各自事儿的样子，内心却是猜测江校霸和她之间发生了什么事儿。
何止是他们，就连林清欢本人也在琢磨着自己是哪里惹到江皓了，开学第一天就和他结下了梁子，她吃痛地轻揉着后脖颈。
江皓接过林清欢转身前对他抛来的白眼了，但他只是嘴角挂着意味不明的笑，也没什么反应。
起初，他迟到站在班门口时，就认出了站在讲台上的她，因为她害他今早出门踩着了狗屎，被一群混混堵胡同里了，这才是他迟到的真正原因。
她，也是害他一转学就摊上了麻烦背了个处分的人，啧，这可是他人生第一次因为一个女生而背处分，这是令他对她不满的原因。
江皓有些不爽，后悔自己当时多管闲事还被逮了个正着，摊上了这么个麻烦。
十七岁，正是意气风华却又是尴尬的年纪，一个美好而短暂的年纪，留恋孩童的时光却又不喜欢孩童时的幼稚，渴望长大却又害怕长大，充满幻想却已看清现实。
十七岁，也是个矛盾的年纪，少男少女们都太过年轻也太过幼稚，看不清自己的心思，后来他只是喜欢欺负她，却不允许别人欺负她，她只是喜欢偷看他，却又不知道为什么想要偷看他。
这就是他们这个年纪，矛盾但又耀眼。
有人说，十七岁喜欢的人会是一辈子最爱的人，这句话看来注定无解，但是此时他们正乐在其中……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Chapter3 她在雾里被湮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