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士七技》risk

3、chapter 03

　　阴霾灰暗的天空里淅淅沥沥飘着雨，如果此刻有人抬头仰望天空，就会吃惊地发现，有一个不明物体正以极快的速度从天而降，轰然坠落。

　　漫天卷起的烟尘伴随着火光呈蘑菇状缓缓升起，弥漫，然后又被雨水打散。

　　破晓号撞击地面的那一刻，巨大的冲击让阿尔弗雷德浑身青筋暴起，皮肤表层细管破裂让他整个人染上一层微薄的血色，人也一瞬间失去意识。

　　失去护盾，又受到如此大的撞击，破晓号也算是彻底报废了，舰艏窗被撞破了一个大窟窿，罡风穿过裂缝呼啸而过，发出刺耳的声音。

　　当阿尔挣扎着从模糊的神智中清醒过来的时候，尖锐的疼痛像疯长的野草般在阿尔脆弱的大脑里横冲直撞，零零散散的片段从脑海中游蹿出来又飞速消失，他的注意力甚至连片刻都无法集中，无数张脸在他的面前闪现，堆砌，逐渐变得模糊起来……

　　……他还记得当他半截身子被压在废墟下，浑身是血等待着灼烧的火焰将他湮没的时候，是一双白皙的、温暖的手，把他从绝望的深渊中拯救出来。
　　……他还记得那个人，总是喜欢把长长的头发扎起来，一双黑曜石般的眼，永远用最冷静的目光注视着自己，一次次摔倒，一次次在那人无声的注视下再爬起来，就为了等待那人微微勾起唇角，给自己一个鼓励的微笑。

　　没有人知道，他经历了多少苦难才真正觉醒成为一名精神力强大的领航哨兵，付出常人难以想象的心血和汗水，只不过是想要追上那人的脚步。
　　可是后来……

　　思绪忆及此处，阿尔弗雷德整个身体又是一阵抽搐，黑红色的血沫从阿尔的嘴角汩汩流出，他扑在地板上，双手手肘奋力撑起身体，冰冷的寒气从口腔进入肺泡，他只能匐在地上，像死鱼一样竭力张着嘴，大口大口地从外界攫取稀薄的氧气。
　　再怎么想把记忆锁进脑海，也没办法跟已经研制成熟的药剂作对抗。

　　奥芙的能量已经耗尽，属于她的芯片被阿尔弗雷亚死死攥在手心，如果真的到了彻底失去自我意识那一步，至少还有奥芙可以依靠。只要到达能源充足的地方，奥芙恢复人形，他就可以知道自己是谁。

　　再也没有一丝力气了。

　　就在阿尔弗雷德的意识将散未散的时候，近处忽然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以及野兽哼哧哼哧的呼吸声，紧接着，两头狼形生物出现在舰艏破裂的舱门外。

　　它们是循着血腥的味道来的。

　　在发现受伤的阿尔弗雷德之后，两头野兽仰头发出长嚎，深绿色的竖瞳闪烁着贪婪的光芒。

　　指甲深深地嵌入掌心，疼痛为阿尔弗雷德换来片刻的清醒。
　　他的身上只有一把短刀，阿尔弗雷德上下颚咬得很紧，剧烈的颤抖让他连刀柄也攥不住。实际上，自从他当上领航哨兵后，他就很少再进行前线战斗了。相较而言，他最擅长的就是在最关键的时刻下达最精准的命令，以最少的代价获取胜利，而不是把自己弄得狼狈不堪，就如同此刻——

　　在两头野兽警戒地迈入狩猎范围的那一瞬间，阿尔弗雷亚使出全身的力气从地板上爬起来，左膝曲起，右脚猛地发力，灵活的腰身刹那间扭转，弯曲着身体径直弹向舰长坐席后方躲藏起来。

　　两头野兽扑了个空，停下了嗅来嗅去的动作，然后抬起头，血红色的眼睛紧盯着阿尔弗雷亚躲藏的方向，浓烈的血腥味让两头野兽彻底失去了理智，它们匍匐身躯，强有力的腿部肌肉紧缩、急蹬，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猎物扑去——

　　“噗通”“噗通”……

　　心跳声，一声声地，震响在耳膜深处。

　　没有哪一次的出征，让阿尔弗雷德感觉离死亡这么近。

　　没人比阿尔弗雷德更清楚自己的身体情况，精神力彻底耗尽，肌肉疲软的他恐怕只来得及挥出最后一刀，就会被两头野兽扑倒在地，巨狼的利齿下一刻就会将他的颈肉狠狠撕扯下来。

　　巨狼跃起的一刹那，阿尔弗雷德扬起手中的短刃，毫不犹豫地反手插向自己的颈动脉！
　　刀落下的那一刻，一股巨大的冲力夹杂着风声从右侧扑面而来，毅然决然的赴死随着刀被一脚踢开而被迫中止了动作。

　　阿尔弗雷德被反作用力推倒在地上，浑身失去了力气，一动也不动了。眼前出现了一只沾满着湿泥看不出本来颜色的靴子，而后是强有力的小腿，再然后是一道矫捷敏健的身影，如猎豹一般在他眼前翻了个个儿背对着他砸下来，恰巧阻挡在野兽与阿尔弗雷德之间
　　——标准的保护姿态。

　　阿尔弗雷德再也没办法控制住自己颤抖的身体了，眼泪涌上来在眼眶打转，但这并不是后怕的泪，单纯是生理性的泪腺分泌。
　　周围湿漉漉的空气忽然变得浑浊起来，有一种独特的气味渐渐弥漫开来。脑海里的感觉刺激越来越强烈，晕眩、叠影、扭曲、作呕……

　　阿尔弗雷德的眼睛半睁着，眼前的景象依旧能映入他的眼帘，但当这些景象顺着视觉中枢想要传递到大脑皮层时，却受到了阻碍。
　　阿尔弗雷德脑海一片空白。

　　模糊的视线里，那人一米七八左右的个子，头发用一根皮绳随便扎起来，所以半灰半白的头发显得乱糟糟的，雨水顺着他的发丝滴落。
　　青年的右手举着一把长剑，剑刃坑坑洼洼的，还长着铁锈。只见他屈膝跳起，没用太大的力气就跳跃至半空，双手合握剑柄，由上至下垂直插入其中一头野兽的头颅，剑身毫无凝滞地插入巨狼的身体，甚至没发出一丝声音，就将它切割成两半。而另一头野兽，瑟缩着蜷起尾巴正要逃走，就被那甩脱而出的旧剑牢牢地钉死在地板上。

　　那人走上前，拔出剑，确认一切解决完毕，就转身朝着昏迷的阿尔弗雷德走去。灰暗的天色让青年的脸遮挡在阴影下，青年来到阿尔弗雷德面前，单膝跪地，左手抵住阿尔弗雷德的下巴，迫使他抬起头来，青年的视线落在阿尔弗雷德半阖的眼上，目光闪了闪，在发现阿尔弗雷德没什么反应后，青年绷着没有一丝弧度的唇角，沉默地注视了阿尔弗雷德许久。忽然，黑发青年猛地将阿尔弗雷德拽入怀里，整个人凑近她，鼻尖在对方的脖颈处不停地嗅着，然后抱紧，再抱紧，好像要把对方整个人都揉搓到自己的身体里。

　　青年埋着头，唯有肩膀的耸动能够证明他的情绪是激动的。

　　如果有人能够看见他的面部表情，就会发现血丝顺着正顺着青年的眼底缓缓浮现上来，浓烈的颜色甚至冲淡了眼白，那双眼睛里的贪婪甚至比方才的两头野兽还要强烈。

　　那种弥漫在空气中的独特气味越来越强烈了。
　　那是从青年身上源源不断散发出来的气息！经验丰富的哨兵不会不清楚这种气息意味着什么，这是只有正处于结合热状态的向导才会散发出来的气息！

　　眼前的青年是一名向导！
　　没有任何哨兵能够清醒地抵御这种气息，即使是最有自控力的老哨兵。更何况，这名向导的状态明显不太正常，他的气息比普通的向导要更纯正，更浓烈，更能够引人发狂！要知道星际中向导的数量是极其有限的，为了保护这些向导，所有觉醒的向导都会被当地的塔际登记注册，指导他们接受最正规的引导，同时根据向导体内激素的变化水平来判断结合热期是否按时到来，以便入塔选择挑选哨兵度过这一时期。

　　如果放任向导在人潮密集的地方爆发结合热，产生的后果是十分严重的。自控力较差的哨兵，甚至会完全丧失理智，做出伤害向导的行为。因此塔是绝对不会允许一名处于结合热期的向导随意走在大街上的。

　　而此刻，这名青年正肆意的散发着结合热的气息，对一名丧失意识的哨兵作出猥丨亵的行径。

　　仿佛一名被囚禁多年的囚徒，终于找到了释放情绪的途径——

　　就在青年低下头想要啃咬阿尔弗雷德嘴唇的时候，处于劣势的哨兵仿佛被从沉睡中唤醒了，那双深蓝色的眼倏地张开——

　　近在咫尺的脸猝不及防地引入阿尔弗雷德的眼底。

　　只见这张脸上满是脏污，脸颊上还有几道被雨水划过的白痕，一双黑红的眼瞳狰狞着似乎要把自己生吞活剥，见自己醒来了，那眼睑上的睫毛抖了抖，眼瞳紧迫地锁定在阿尔弗雷德身上。

　　就像被按了暂停键，青年几乎立刻便停下了自己的动作——
　　阿尔弗雷德脑海里就像有一根弦，倏地就绷紧了。

　　“滚开！”阿尔弗雷德咬牙切齿地喊道。他的脑海里一片空白，不管眼前的人是谁，按照自己下意识的反应，这人已经越过了自己的安全距离，阿尔弗雷德一瞬间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在推开青年的一刹那，整个人向左侧匍匐扭转，捡起地上的短刀，“别过来！”

　　青年纹丝未动，只是歪了歪头，眼中的疑惑转瞬即逝，欲丨望升腾，理智远去，灵魂被黑暗主宰，血色覆盖了本该清冽的目光，青年被本鞥左右，立刻紧贴过去，揽过浑身颤抖的阿尔弗雷德，低下头毫无怜惜地啃噬着阿尔弗雷德的双唇。

　　阿尔弗雷德已是强弩之末，好不容易提起来的意识在浓烈的气息下忍不住又要溃散，他喘着粗气，仰头双手撑在地上，全身所有的细胞都在叫嚣着，意志力与本性的斗争陡然白热化，忍耐让血丝布满了他的眼球，“你……走开，我、我忍不了。”

　　即使已经忘了自己是谁，但是阿尔弗雷德依然记得哨兵守则第一条的内容：哨兵最首要的职责，是保证向导的人身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