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士七技》risk

1、chapter 01

　　舰窗外是广袤无垠的星海，无声而安谧。

　　破晓号主控室。
　　地板上横七竖八地躺着几具尸体，刺耳的警报声回荡在整个空间：“危险！破晓号已偏离预定航线，即将开启自主修正导航系统，导航系统重启中——”

　　“关闭自主修正系统。”一道低哑的声音阻止了主系统进程。
　　涔涔的冷汗顺着阿尔弗雷德的脸庞滑落下来，紧皱的眉峰昭示着他的身体正承受着难以言喻的痛楚。牙齿几乎要被咬合的力道粉碎，阿尔弗雷德紧紧地抓住座椅扶手，以此来支撑自己忍不住想要蜷缩的脊梁。

　　“轨迹偏离25度，航向引导关闭，掌舵权限转为人工操作，再次警告！前方属于未探测星系，雷达扫描显示有异常反应，所有人员应立即进入逃生舱，迅速撤离。”

　　一段程序性语言之后，阿尔弗雷德身旁出现了一道半透明影像，主系统奥芙蹲下身躯，一手搭上阿尔弗雷德的手臂，焦灼地喊道：“阿尔，我们必须返程！这是一艘战舰，不是机甲！就算你的精神力强横，也不可能在剩余的时间里支撑破晓号突围。那群强盗手里的药剂连海洛埃斯也束手无策，你的精神力已经过于紊乱，再透支使用下去，你会变成白痴的！”
　　奥芙单膝跪地，话音里已经带上了哭腔，但她没办法真正落下眼泪：“都是我的错，没能及时发现入侵者，怎么可能会有人能绕过我的检测机制！”
　　湛蓝色的针剂被那个伪装高明的维护师打入阿尔体内的时候，奥芙脸上一片震惊！那人带着兜帽，稍稍扬头，他面向奥芙，抬起手五指微张，奥芙甚至还没来得回过神来，整个破晓号的电力就被瞬间切断了。
　　这怎么可能！一向以自己的防御机制为傲的她可是拥有着海洛埃斯亲手研发的护盾，当储存着大量精神力的护盾开启时，就连最强大的哨兵都不可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破晓号！而现在，她竟然丧失了对破晓号的主导权！这不可能！仅仅凭借一个人的精神力是绝不可能操控这么庞大的一艘战舰的！除非，那根本不是一名普通的人类！最可气的是，就算奥芙的反击能力再迅速，她也没有任何权力去伤害人类！
　　愤怒的奥芙闭上她碧绿色的眼睛，重新夺回整艘战舰的主导权，等到全部电力恢复的时候，也已经是三秒之后了，主舰桥上早已空无一人！

　　毫无疑问，那人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除去阿尔，好让破晓号这艘闻名星海的冲锋级战舰失去护航作用，那样的话，在破晓号身后的王者舰就会彻底暴露在星际海盗的眼前！

　　“现在说这些已经没用了，”阿尔弗雷德闭上眼睛，冷汗顺着金黄色的鬓发滚落下来，在竭力咽下因浑身疼痛而迸发出的呻吟后，他再度睁开眼，微微扩张的瞳孔从主显示屏上的立体星际航图扫过，紧接着，视线慢慢定在航图的某个点上。
　　“死亡之海啊……”阿尔弗雷德自嘲地笑了笑，“该说是老天眷顾，还是天要亡我？果然做人不能太嚣张，现在是报应的时刻到了。”
　　“不行！”奥芙几乎在阿尔说出“死亡之海”这个词语的时候就立刻反应过来他想做什么，“殿下还等着你回去跟他会合呢！你忘了，王者舰上拥有最强悍的防御系统，只要我们退回它的防御范围，完全不需要你作出任何牺牲！”

　　死亡之海是一片高速移动的放射性陨石带，自古至今，凡是不小心闯入死亡之海的飞船和战舰全都有去无回，那是一片被黑暗诅咒了的地方，没有任何灵魂能够从其中挣脱。

　　“来不及了，”阿尔弗雷德抿起唇角，他的目光落在主显示器上，从那上面能够清晰地看见几搜小型海盗舰绕过了为数不多的护航舰，自杀式地冲向了王者舰的左舷，而那里，正是武备系统的所在。
　　银白色的舰体碎片无声的炸裂开来，在冲击力的作用下向四周飘散。马上就要铺设完毕的精神力护盾一瞬间彻底消散，电力的流光顺着王者舰的破裂处迅速蔓延。

　　“这是一次有预谋的袭击，有人泄露了我们的行踪。”奥芙蹙眉道。她不需要去看，仅凭生物感知，就已经掌握破晓号周围的状态。
　　舷窗外，无数艘驱逐舰正缓缓向它们逼近，弹药舱门开启，迫击炮被弹射出仓，黑漆漆的炮口直至破晓号与它身后的王者舰。

　　“破晓号的护盾防御力远远比不上王者舰，它更大的作用在于冲锋，”阿尔弗雷德的眼光变亮了，但与此同时，他的脸色也更加的苍白。
　　那种药的效力比他想象中的还有厉害一些，他甚至能够感觉到自己的意识正在被某种看不见的力量强行地拉扯出体外，逐渐化为齑粉。

　　只需要通过最简单的皮肤接触，奥芙就知道阿尔弗雷德被注射的是什么，那是星际海盗惯常用来对付俘虏哨兵的药物，在极短的时间内使人精神力极度亢奋紊乱，并且很有可能出现并发症——失去意识和记忆。
　　这样那些星际海盗们就能够对那些力量强悍的哨兵们为所欲为了。

　　阿尔弗雷德的视线从雷达上不停闪烁着的代表敌人的光点上掠过，继而转向窗外漆黑静谧的星空，这一刻，他的心情居然异常的平静。

　　“像王者舰这样的大舰，要完全调转引擎方向，还需要至少十分钟，”阿尔弗雷德艰难地笑了笑，“我们必须为王者舰的撤退争取时间。”
　　阿尔弗雷德的脸上看不到一丝紧张，只有胸膛在不断起伏，仿佛他接下来即将做的并不是自取灭亡的一件事，而事实也确是如此，因为他所守护的，终将迎来安宁。

　　“不……”最先进的生物系统让奥芙能够模拟出最真实的情感。她的脸上流露出难过，“白兰殿下不会允许你这么做的，这次返航之后，殿下就会入塔，到时候——”
　　情绪激动的奥芙话未说完，语气刹那间恢复成系统音：“收到来自王者舰的讯息，是否接通？”

　　阿尔弗雷德的动作有那么一瞬间完全静止。他阖上眼，轻轻地呼出一口气，挣扎着挺直腰身，随着一声闷哼，他忽略了奥芙闪烁不停的目光，伸手按下了坐席右侧的按钮。数条神经线蛇一般从阿尔弗雷德的手臂上钻入皮下，精神力在阿尔的脑海里似江海沸腾起来，如千万根针毫秒间射向整艘战舰的所有子数据系统，紧接着流窜进入主动力中枢。

　　奥芙眨眨眼，回复意识，瞳孔皱缩，惊叫道：“阿尔！不行！这么做会加速精神力的流失！”
　　堪蒂亚军校的每一位学生都曾经被老师郑重地警告过：精神力的使用应维持在个人所能承受范围的75%以内，哪怕是处于最危急的时候，也绝不可以透支自己的精神力，一旦超过自身的极限阈值，就是对自身最大的破坏。
　　如果是正常状态下的阿尔，他可以一边聊天一边优哉游哉地指挥破晓号翻滚旋转跳跃，这些都不成问题！
　　但是被注射了不明药物的阿尔，精神力已经所剩无几了。

　　身体艰难地感受着融合率的提高，阿尔禁闭双眼，融合率骤然跃至60%，又极端不稳定地跌落到49%，阿尔弗雷德的胸膛不断起伏着，粗重的喘息声清晰可闻。
　　惨淡的融合率，简直不及格！

　　阿尔来不及咒骂，竭力维持着精神力的稳定度。战舰的推进功率被提升至最高值，所幸的是，目前能够媲美破晓号这艘完美级冲锋舰动力系统的战舰还尚未诞生，更不用说眼前这些如蚊蝇一般的“海盗船”了！

　　“不自量力。”阿尔弗雷德抬起头，语调冰冷道：“全速前进。”

　　同一时间，王者舰，主舰桥。
　　导航坐席前的撒卡莎最先发现了破晓号的动作，扭过头焦急道：“破晓号怎么回事，为什么不退回到王者舰左翼，阿尔弗雷德在想什么？他竟然在全速前进，天啊——”

　　“继续给我连接通讯！”坐在舰长坐席上的白兰紧紧攥住身侧的扶手。
　　“通讯连接失败！”通讯官摇头，显示屏上显示出大红色的“连接失败”字样。

　　先一步撤回到王者舰的破晓号舵手克莱尔狠狠地把拳头砸在控制台上，“这混蛋！他明明叫我们先撤，他随后就到的，这又算是怎么回事！”
　　红发的成熟女性阿芙特已经明白了阿尔弗雷德的举动，她从二楼“蹬蹬蹬”走到白兰面前，对他躬了躬身，“殿下，引擎转换已经准备完毕，我们必须现在决定是否立刻撤离。”

　　白兰倏地站起身，长长的银发被他扎在身后，随着他的动作大幅度摇摆。
　　他冲向舰窗，死死地瞪着破晓号的尾舷。
　　聪明如他早已经明白，如今被全副包围的王者舰想要顺利脱身，那是一件根本不可能的事情，除非有人做出牺牲。
　　而这个人，只能是为他出生入死，从不畏惧的阿尔弗雷德。

　　今年刚满十八岁的白兰，马上就要迎来他的成年。这次出航，是他入塔之前的最后一次出航，而阿尔弗雷德，也是他亲自选择的领航哨兵。
　　相信阿尔弗雷德也明白自己选择他的用意。如果入塔即象征着失去自由的权利，那么他宁可选一个自己顺眼的来度过自己的结合热。

　　阿芙特催促道：“请殿下尽快下达指令。”
　　“你说什么！”克莱尔不敢置信地望着眼前这名阿尔曾经最信任的副官，扭头请求白兰，“殿下，请给我一点时间，让我启动剩余的相位炮阵列，我们可以为破晓号做掩护，让阿尔成功撤离！”

　　“晚了……你知道像王者舰这样庞大的舰体要跃迁到追击范围之外所需要的能量要多少吗？我们现在已经失去了护盾，一旦引擎再遭到攻击，我们将必死无疑。”白兰脸色苍白地转过身，“你能为王者舰上三千五百名船员的生命负责吗？”

　　克莱尔张了张口。
　　“如果用一个人的牺牲就能够挽救败局，我们又有什么理由不接受阿尔的一片好意呢？”白兰沉声道。

　　在他的背后，是破晓号全速前进残留下的数道金色尾痕，以及向四面八方准确射出的量子鱼雷。
　　寂静的宇宙中一瞬间炸开数不清的火光。

　　然而与此同时，敌人全部的炮口也全部调转方向，朝向了正中央吸引火力的破晓号。

　　破晓号内。
　　阿尔弗雷德的嘴角溢出一丝鲜血：“接下来，我们可要展开全新的旅行了。”

　　随着舰体被不断地击中，整个破晓号开始震动起来。
　　“我们的防御护盾马上就要被击破了！”奥芙喊道，“快把你的精神力收回来——再往前要进入死亡之海的磁场范围了！”

　　阿尔弗雷德一咬牙，撤掉对整个战舰的防御，“很好，来吧，就让你们看看破晓的威力。”

　　“二级武备舱，准备脱离——”
　　“燃料推进系统，已逆转——”
　　“三，
　　“二，
　　“一，
　　成功发射！”
　　伴随着奥芙没有起伏的声音在阿尔弗雷德的耳边响起，飞速脱离的堆满燃料的武备舱与从身后追击而来的量子鱼雷高速碰撞在一起，撞击产生的冲击波迅速波及周围冲在前列的十几艘小型驱逐舰，这些苍蝇就像烟花一样在半空中炸裂开来，遮挡了背后的视线。

　　就着逆推力，破晓号再度张开防御，速度进一步加快，驶入了死亡之海的怀抱。
　　敌人蠢蠢欲动，却不敢贸然追击。

　　“大人，我们还要不要……”后方的一艘大型货运舰上，有人欲言又止。
　　“不必了，他能够支撑到现在，已经出乎我的预料了。”

　　站在全息屏幕前，笔直伫立的黑发男人就这样一动不动地注视着破晓号被黑暗一点点吞噬。

　　“死亡之海的磁暴可不是浪得虚名，在动力系统形同虚设的情况下，哪怕他的精神力还处于峰值，也不可能操纵破晓号从如此密集的星陨流中毫发无伤的通过，”男人低声说着，也不知道是在解释给谁听，“牺牲了燃料系统，就算他侥幸通过了死亡之海，也没有足够的燃料返程，可惜了，这样的男人不能为我所用。要知道整个星际里出色的哨兵可是越来越少了……”

　　黑发男人冷着脸在镶满璀璨宝石的座位上坐下来，他一条腿搭在另一条腿上，带着洁白手套的手交叠在一起放在膝盖上，头发被他从额头捋到后脑勺，扬起头，凌厉的目光如同帝王一般从身侧扫过。

　　一名年轻的人正乖顺地站在那里。

　　男人冲那年轻人轻佻地勾了勾食指，原本正安静地低着头的年轻人紧接着快速走到对方面前，无声地跪在地上，然后将头抵在对方的膝盖上，小心翼翼地抬起头，兜帽下的脸上，竟拥有着一双像天空一样湛蓝澄澈的眼。

　　“这次干得不错。”男人摸了摸年轻人的头发，就像逗弄一条狗。
　　年轻人在男人的膝盖上蹭了蹭，引得男人勾了勾唇角，显然是心情很愉悦，“以后把头发留长一点，看起来会更好看。”

　　“是。”年轻人躬下细瘦的腰身，跪着往后挪了挪，就着两手揽着对方小腿的姿势，俯下身子，伸出舌尖为黑发男人舔去皮鞋上的灰尘。

　　“该返航了，我的宝贝儿。”黑发男人扬起头，抬起手解开了自己的衣扣，露出赤果矫健的身躯，然后右手猛地抓起年轻人刺棱的短发，毫不吝惜地将他拽进了怀里，在对方耳边沉声道：“坐上来，自己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