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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生病 ...

  •   细雨绵绵,似银针一般飘散在空中,接着便落在院中的青石板上,打湿了地面。潮湿的气味儿也充盈在各处,整个院落显出一番沉闷之感。

      屋内,亦璇端了茶水过来,放在了软榻的矮桌上。

      月昭拿起杯子,只是轻轻抿了一下,便皱了眉头,这茶...确实不是上品,心里也就愈发不满了。

      四哥叫她来照顾生病的姐姐,她本就是百般不愿,毕竟往日里只有别人伺候她的份儿,她哪里伺候过别人。

      更不用说,来了王府之后,嫡姐不仅没有笑脸相迎,还让她在门口站了那么久,端来的茶水也是难以入喉。

      她娇气惯了,一点点的不如意都受不了,此刻只想回到乌拉那拉氏的府邸,继续过她如鱼得水的小日子。

      福晋哪能没看到她的小表情,原本是对五格送了月昭来有些埋怨的,眼下却突然释怀了。

      她原以为,月昭是她的替代品的。

      但是,若是五格真觉得她不行了,那也得送个有脑子、能吃苦的来,可这个月昭...五格这是给她送了一个能生孩子的工具来。

      要说五格和福晋还真是亲姐弟,恶毒的心思都在一处。

      月昭在府里受的宠爱已是够多了,她的额娘也是恃宠而骄多日,平日里,也明里暗里都不给自己的额娘好脸色,若不是外头有大哥和自己挣着荣华,不知道额娘会被折腾成什么样。

      而五格呢,虽然平日里神经粗,可是看着月昭这样的,也是不免觉得心有恨意。

      她不是分毫力气不出便享受了如此宠爱嘛,现在姐姐有难处,那就该她出份力了,毕竟,哪有人可以只得益处,而不出力的呢?

      “月昭妹妹这是在家中过惯了好日子的,想是连王府里的茶都瞧不上了!”福晋冷不丁出声。

      “哪里,姐姐说笑了,只是突然换了口味,喝不惯罢了。”月昭打着哈哈。

      福晋冷眼看她,笑道:“不习惯?那倒无碍,妹妹多住些日子,自然就习惯了。”

      月昭的笑容有些僵硬,福晋这里,她是一刻都不想待的。

      “这可不行,妹妹是来照顾姐姐的,自然是盼着姐姐的身子早日好起来。”

      “呵,看来五格是没有和妹妹说明白呢!”

      月昭一愣,问道:“四哥要和我说什么?”

      福晋抬眸,给亦璇去了个眼神,后者立马将屋内的丫头们都赶到了门外去,包括跟着月昭来的小丫头,接着就是大门一关,屋内,只余下三人。

      福晋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才说道:“五格许是不忍心告诉你,你此次来,怕是要永远留下了。”

      月昭一惊,从榻上跳了下来,皱着眉头问道:“姐姐这是何意?我为何要留下?”

      “我真羡慕妹妹,竟然是如此的不谙世事,想来,我也有过这样一段时光的,只是记不清,那是多少年前了。”

      福晋盯着月昭,却又像是在透过她看到以前的自己,那个名叫乌拉那拉颂宜的女子,那个在府中享受着阿玛和额娘宠爱的女子。

      额娘曾说,她的名字是阿玛亲自取的,“顺颂时宜,百事从欢”,意喻此生欢喜安乐,事事顺遂。

      可是,自那年那日,圣旨来到乌拉那拉氏的府邸,阿玛颤抖着手接下时,她的一生,就注定与“颂宜”二字无关了。

      “姐姐,月昭糊涂,不若姐姐直说吧。”
      其实,月昭心里已经有了猜测,可是她还是想听听,到底是不是真的如她心中所想的一样。

      “妹妹,我已是没了指望的。往后,我们族中的荣耀如何,可是要靠你的肚子了。”

      福晋说罢,复而拿起了桌上的佛珠,捻动了起来。

      月昭则是咬着嘴唇,脸上的血色也逐渐消退,心中满是不敢置信。

      “阿玛...阿玛也同意了吗?”
      她不愿相信,如此疼爱他的阿玛会这样将她送入了王府,做了一颗棋子,一颗可以随意摆弄的棋子。

      福晋起身,走到她面前,幽幽出声道:“月昭,家族女子,皆是如此。阿玛他,自然也是为了家中着想。”

      月昭自是不甘心,拔腿就去到了门边,要开门,要出府,要回家,要好好问上一问...

      “月昭小姐,您还是留在殿内吧!”亦璇拦住了她。

      “你让开,我要出去。”
      月昭伸手就要去扒开她,但是福晋的声音却从背后传来了。

      “月昭,作为你的嫡姐,我还是要告诫你一番,若是你此刻出了王府,自是可以回到家中,但是,自此,阿玛不仅会将你彻底冷落,你额娘的下场也不会好到哪里去,没了父亲庇佑,没了家族庇护,你和你那娇弱的额娘可如何是好?”

      月昭的动作一顿,力气也开始慢慢流失,额娘,是她的死穴,她不能不为额娘着想。

      再者,她本就是庶女,额娘也不过是平常人家出身的一个小小的侍妾,若是在府里没了阿玛的庇护,她和额娘定会被后院的那群人给生吞活扒了的。

      嫡庶尊卑,出身门第,哪一个,都是她一个小小女子无法对抗的。

      福晋看出她的神色黯淡了下来,捻着佛珠走进了里间,声音却空悠悠地传来。

      “早在你上了马车的那一刻,你就已经被阿玛舍弃了,你不过,是他为家族争取荣耀的一颗棋子,就像我一样。”

      福晋的每一个字都扎在月昭的心中,抽搐着疼痛,她不想接受这个事实,可是,却又不得不接受。

      这是命呢,她的一辈子,她的命格,就这么草率而又荒唐地定了下来,偏她还无法对抗,身子一歪,就坐在了地上。

      亦璇看着,也不由得叹气。
      即使她看不惯这个娇弱惯了的小小姐,可是一想到自今日起她的命格就被划定了,也只剩下同情。

      而且,若是真的能得四爷喜爱生下阿哥也很好,可是她知道,福晋和五格大人的意思,只怕是要去母留子。生了孩子之后,她也就该黄泉碧落,往生去了。

      坤和园内的气氛愈发沉闷,整座院落都像是笼罩在一团巨大的乌云之中,压抑的人都快要喘不过气来。

      明春阁里,倒是不同的景色。
      屋内点着助眠的凝神香,隔着窗户,却能听见院中的落雨声,时不时地,还有微风吹过。

      床榻上,窝在胤禛怀中的时兰悠悠转醒。
      她艰难地从男人炙热的怀抱之中离开,然后坐起身子,要下床去,可是一只大手却从她的腰间环住,将她又拉倒在了床上。

      “天都黑了,该起床了。”她转了身子,和他面对着面。

      胤禛睁了一下眸子,看清了眼前的人后,就又将眸子闭上了,累,眼皮也是沉重的很。

      “再睡会儿吧。”

      时兰撇嘴道:“爷不饿吗?午膳都没吃多少,要不起来吃了晚膳再睡?”

      胤禛现下只觉得脑子发胀,晕晕沉沉的,根本就没听清她说的话,闷闷地“嗯”了一声后,就要再次睡过去。

      时兰皱眉,觉得他这个样子不对劲儿,手一伸,摸到他滚烫的额头时,突然醒悟。

      怪不得中午的时候就听见他声音不对,还咳嗽了好久,只是,当时只顾着自己闹脾气了,竟忘了询问他的身子。

      “你生病了,我叫凌春去请林泉过来给你瞧瞧,先别睡好不好?”她摸着他发烫的额头,轻声说着。

      可是胤禛已经睡过去了,准确点来说,是昏睡过去了,多年没有发热生大病的胤禛,被乾清宫外的冷风吹了一夜,还是受不住了。

      时兰见他都不回话了,心里陡然升出一丝害怕之意,立马穿鞋去了外间,叫凌春去前院请林泉过来。

      林泉来的很快,只是瞧了一眼床榻上躺着的人,不用诊脉都知道,四爷这是发热了,还不轻。

      “怎么样,什么时候能退下去?”时兰略有些焦急。

      成年人生病,特别是发烧,还是高烧,最是吓人,此刻,她心中的担忧满的都快要溢出来了。

      “侧福晋,四爷的病情刚起,还不算太严重,但是今夜最是关键,一定要细心照料着。”

      “好,好,凌春,你跟着林大夫去拿药,快去。”时兰点头,可心里还是担心,忙催着凌春去拿药。

      红玉早就准备好了热水,端进了里间,时兰挽挽袖子,就要去接水盆。

      “夫人,这伺候人的活儿还是让奴婢来吧。”红玉想着,夫人哪伺候过人,还是让她来比较好。

      可是,时兰却摆手道:“没事,我来就行了,你出去吧,叫厨房里好生煎药,不要出了差错。”

      红玉只好“哎”了一声,将水盆递给她,转身出门,到了厨房去。

      时兰先是去了床边,给胤禛解开了里衣,露出一片大好春色,但是显然,眼下不是赏景的好时机。

      热水浸湿了帕子,时兰细心地为他擦去脸上和身上的汗,然后又费力地给他换了一身衣裳,这才重新盖好了被子。

      不一会儿,凌春就端了药来,红玉也跟着进来伺候着,时兰坐在床边,一勺一勺地将药喂胤禛喝了下去,不过他到底是昏睡着的,喝药的时候也是不能配合,于是,只喂了半碗,便没再喂了。

      “夫人,您累了吧,要不您去偏殿歇着,奴婢和红玉顾着四爷。”

      时兰将药碗递给她,“不必了,他病了,我哪里能睡得着。”

      她这话是真话,要说前世今生,也就这么一个人让她上了心,又放不下。

      凌春和红玉闻言都噤了声,轻手轻脚地将屋内的东西收拾了一番后,红玉上前,对着神色恹恹的时兰轻声道:“夫人,奴婢和凌春都在外间候着,您要是有什么事,叫一声就成。”

      “嗯,你们去吧。”
      时兰点头,突然又想到什么,交代道:“如今越来越冷了,你们夜里也都穿厚些,别冻着。外面值夜的是小宣子吧,叫他不必在廊上睡了,去那边的厢房睡,院子的锁落了,想来不会有什么事的。”

      “是,奴婢这就去安排。”红玉答道。

      两人一走,时兰就搬了一把椅子坐在床边,还披了件厚实的外衣,抵御秋夜的寒冷。

      本来是打算不睡了的,要守着他,可是只坚持到了丑时左右,就不行了。好在,将要睡着的时候,听见了一声嘶哑的叫声。

      梦中的胤禛似乎是看见了很不好的场景,眉心紧锁着,口中突然喊道:“额娘...”

      时兰被他一惊,瞌睡虫都不知道去了哪儿,起身来到床边,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发觉已经不是很烫了,才略微放心了一些。

      但是,看着他紧皱的眉头再加上他刚才那声“额娘”,时兰轻轻叹了一口气,玉掌缓缓移动,到了他的眉心处,微微用力抚平那处皱褶。

      “胤禛,那样的额娘,值得你这样念着吗?”时兰轻声地说着,也不知道胤禛能不能听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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