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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翡翠山 ...

  •   山顶的百花钟鸣了七声,钟声响彻整座山。

      翡翠山留有弟子三千余众,此时皆放下手中一干事务,面上喜笑颜开。

      “小师叔祖出山!”翡翠山上下奔走相告,鸟兽欢腾,这是连过年都比不得的好日子!
      ——终于要脱离小妖女的魔爪,翡翠山众人举族同庆,就连百花钟鸣的都比平日里更清脆!

      明朝朝轻手利脚的穿过辽云台,到山门处包裹却挂了一身。
      车夫倚着门,见状快步走来,欲接过明朝朝的行囊。

      “我来就好。”她侧身躲开,跳到了马车上。

      车厢内,跳珠和阿娇已等候多时。

      “樊姐姐他们真是准备周全,和这些比起来,我和阿娇去镇上搜罗的倒是不够看了。”跳珠看着那些包裹,促狭的和明朝朝挤了挤眼。

      明朝朝翻看着那些包裹,“锦绣坊的手帕,锤镇的袖里剑,这对小盏怕不是罗大师的绝笔?”

      她砸了咂嘴,“我这些师兄师姐们真是好大的手笔,平日里比武多让着些,我梦里都要笑醒了。”

      “小姐别说这话,笑得我肚子痛,”跳珠整理起这些奇珍异宝,嘴里打趣道,“小姐哪次让他们占了便宜?远地不谈,就说今早,樊姐姐屋里的小青蛇是谁放的?我早上出门打水去,老远就看见樊姐姐跳到树上,直嚷嚷着让小徒弟驱蛇呢!”

      “好你个跳珠,这么精彩的场面不叫我?”

      “我也想呢,可是小姐你睡熟了之后,不是天崩地裂的阵势,哪里能撼地动你?”

      明朝朝听闻此话,两颊飞上两朵红云,故作生气的对跳珠道,“本还想着把那套袖里剑留着给你玩,这下好了,我把它当飞镖甩着玩也不要给你了......”

      “好小姐——”跳珠连忙扑倒她身上撒起娇来。

      玩笑了片刻,三人此时正襟危坐,同时皱起了眉。

      “还没有收到武林盟的契书吗?”
      “从江南到山上,我让人查了沿途的驿站,武林盟至今还未有书信送出。”
      明朝朝阖上眼,脑海内闪过这些天搜集来的情报——白帝城、武林盟、修士、皇宫......

      “武林盟不会将契书压太久。”她睁开眼,手中慢慢把玩着一颗核桃。

      少女指尖如玉,她松开手轻轻吹落掌心处细碎的粉末,那些粉末随着风,飘回了翡翠山。

      翡翠山听起来钟灵毓秀,实则往前数上三百年,这里还是一个令人闻风丧胆的土匪窝,名唤瞎子岭。

      开山祖师爷是个很了不得的人物,他与这些土匪关系匪浅,但他既不是剿匪者,也不是什么被逼上梁山的绿林好汉。

      更不是所谓的土匪头子。

      说起来或许有些不光彩,但事实却是如此,翡翠山的开山祖师爷的另一层身份——瞎子领大当家的压寨夫人。

      翡翠山清宴殿供着一副祖师爷的画像,掌门及掌门弟子才有入室一拜的资格,在成为掌门弟子前,明朝朝顺着祖师爷的故事曾想过他的样貌该是如何,左思右想都脱不开“英俊潇洒”、“才高八斗”、“温润如玉”等词。

      直到她亲眼所见。

      画像上的男子,高壮魁梧、不动如山,颇有几分“力拔山兮气盖世”的万夫不当之勇,虽然配得上开山祖师响当当的名号,可实在是与“压寨夫人”这样的香艳话本对不上号。

      明朝朝大失所望,瞧见其他几个师兄师姐也都是副“怎会如此”的模样,心里才畅快了几分。正当这时,掌门师父清了清喉咙,为这些翡翠山未来的希望讲起过去的故事......

      苟顺儿是瞎子岭山脚下苟家村的村民。他自13岁起就继承了自家的百年基业——苟家村唯一一户屠夫。

      苟顺儿天生神力,生的高大威猛。虽然不识得几个字,但在庄稼人眼里却也不是什么缺点。还未加冠时就有几家媒婆上门,询问他的意思。
      苟顺儿这些年攒了不少银子,只等一个可心的小娘子嫁给他。

      天不遂人愿,在他加冠这年的某一天,他被瞎子岭一帮土匪掳到山上,做了“压寨夫人”。

      之后的一切都显得顺理成章,拜堂成亲,成了家生了娃娃,又撞了狗屎运学了武林失传已久的秘法——《万象自在诀》,再然后,开山立派江湖扬名,得了个雅号——

      一山摧万城。

      明朝朝心里回味着那三天三夜的故事大会。若不是怕有损祖师爷的威名,凭这位奇男子的传奇事迹,写成话本子,亦或是卖与说书先生,都足够养活她明某人一辈子了。

      明朝朝胸无大志,她既不想做武林高手,也不贪恋王权富贵,她最大的梦想就是去镇上酒楼里做个说书先生,不要月银,酒菜管够就行。可天不遂人愿,在外人看来明朝朝和自家那位祖师爷一样都撞了大运,要不然为何武林各派数百名嫡传弟子,皇帝的手偏偏抽到了她?

      半月前,皇宫,承乾殿。

      殿中央摆着一方青铜大鼎,身穿黄袍的壮年男子站在鼎后,低头注视着鼎内三百七十七个一模一样的竹简。

      皇帝深吸一口气,退后几步,“江盟主,开始吧。”
      江凖身着黑衣,与周围这昏暗的环境融为一体,他伸出双拳向青铜大鼎猛地发力,数百个竹简凭空而起,漂浮到皇帝身前。

      大殿寂静无声,所有人都在等待着一个结果的到来——

      无论这结果是好是坏,冥冥之中都决定着这承乾殿上所有人的命运,又似乎将这天下的命运都交付于那小小的一卷竹简内。

      殿外几度风云变幻,五雷滚滚而下,眼看着一场暴雨就要打下来。
      天要如此,谁能奈何?

      “...那屈庄主一步跨出,指天怒骂:\'天奈我何\',这是何等的英雄气魄!诸位,为屈前辈的英雄胆色,当浮一大白!”
      “好!”
      “张兄此番言语,畅快至极,畅快至极!”
      ......

      众星楼是京都数一数二的大酒楼,与寻常酒楼不同的是,它避开了京都最繁华的东西两市,开在了京都郊外逐鹿山的半山腰处。开业时间短短三年,却能迅速跻身‘杏花酒家’之列,众星楼靠的不仅仅是酒香不怕巷子深,更重要的是,它背靠逐鹿山上的逐鹿书院。

      中原初逐鹿,投笔事戎轩。

      逐鹿书院广招天下学子,虽说叫做书院,实分文武二部,文部需习武强身健体,武部亦需习文明断事理,但无论文武,凡入书院修习者,必心怀天下,以入仕救民为己任。三百年来,逐鹿书院入仕者如过江之鲫,长此以往,天下百姓皆知,在这片土地上——凡有官署,必有逐鹿人。

      因此逐鹿书院还有个半褒半贬的诨号——官僚制造总局。

      眼下这几位在众星楼中高谈阔论的便是逐鹿书院弟子。

      “张兄有如此见地,封侯拜相指日可待啊!”
      还不等张姓学子谦虚一番,众人就听见不远处传来一声嗤笑。

      “逐鹿书院的人,能有什么了不得的见地?”
      “哈哈哈,” 身边立即有人附和着大笑起来,“只怕这逐鹿书院平日里只教他们如何讨好上峰,如何疏通朝堂各处关系了,瞧瞧这位说的漂亮话,姓屈的自己听了怕也要寻个地缝钻进去!”
      “说到底还是圣贤书读的太少,官吏文书读的太多。”当先开口的人一锤定音。

      逐鹿书院众弟子落得了一顿嘲讽,自是不肯善罢甘休,刚刚侃侃而谈的张琥率先站起,怒气冲冲的朝着说话几人走去。
      “尔等何人?敢在我们逐鹿山上大放厥词!”

      头戴赤金八宝簪的富贵公子哥儿站起身,身高八尺有余,此时巍然而立,直直的俯视着他们,“普天之下莫非皇土,逐鹿山何时成了私人山脉,本世子却不知。”

      另一位身材微胖的公子紧跟在他身后,适时向逐鹿山众人解释道:“此乃嘉王世子,听闻众星楼美酒无数,今朝于楼中设宴,不想众位兄台却让我等听了好一番豪言壮语。”

      嘉王世子!
      张琥等人怔愣在原地,再不敢说出半句话来。常听人言,嘉王世子性情豪爽,秉性直率,深得陛下欢心,如今冒犯了他,还不知他会如何向皇上云说。

      惶恐间,几人不约而同的神情早已落入嘉王世子眼中,他清了清喉咙,将众人目光引了过来。

      “都说凡有官署,必有逐鹿。诸位请看,”嘉王世子顺势向窗外一指,众人向着他的指尖望去,只见一通天之塔遥遥而立,塔身无光自亮,因高处云雾朦胧而散出一圈圈光纹来。众人见此塔,皆面露骇然之色,或低垂头颅,或眼神躲避,或大步后退......他在心中暗暗发笑,回身向着众学子发问,“敢问,此处可有逐鹿之人?”

      学子们面面相觑,众目睽睽之下,张琥迫于压力站了出来。

      “世子莫要玩笑,那,那里莫说逐鹿书院,士族之人,历来无人能进得的。”说话间张琥越来越气弱,最后几个字竟含糊不清了,浑然不见之前的气魄。
      “那里的规矩,向来如此......”逐鹿书院众人悄声议论起来。

      远处高塔巍峨,若是站立于它面前,恐怕人亦如蝼蚁渺小。
      嘉王世子静立在窗前,凝视着那通天之塔,他半张脸埋于阴影之下,眼中晦暗不明。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气氛逐渐变得僵持,正当这时,一道如雨水叮咚般清越的声音自东南角响起。
      “江山涌动,士族之人有何不可入此地。”

      众人惊起,纷纷看向声音出处。

      只见一清秀书生跪坐在东南一隅,手执一串佛珠正慢慢拈动。此人身着绛红色袈裟,头戴黑色纶巾,颇具汉时文雅。朱墨双色之间的是他宛如白玉盘的俊俏脸蛋,饶是在场诸位皆是见识不凡的男子,此时此刻也都沉溺在这难得一见的姝色中。

      说话人款款起身,缓步向众人走来,一举一动间仅是文人风雅。

      “兄台是?”有人耐不住好奇心询问道。

      “阿弥陀佛,”他双掌合十向众人施了一礼,“小生普罗寺俗家弟子,白野水。”
      此话一出,众人大惊。

      “潇湘雅集上一赋天下闻,白公子,百闻不如一见,吾等这厢有礼了。”

      方才还冷凝的气氛随着他的到来轰然解散,众星楼上下三层的文人学子纷至沓来,只为一睹这位才子的绝世风姿。

      嘉王世子眯了眯眼,他平日里鲜少参加这些酸腐书生的诗集雅会,故而并不清楚这位众星捧月的‘白公子’究竟是何许人也。

      疑惑不解间,一同而来的谋士识趣地伏到嘉王世子耳边为他介绍起来,“前些阵子穆小郡王举办了一场潇湘雅集,广邀天下才子,这位白兄,便是雅集的头名,听闻他顷刻间便作了一首《须臾赋》,文采斐然,如今已在文人骚客间有‘天下第一才子’的美誉了。”
      谋士顿了顿,又悄声道,“坊间关于此人的传闻颇多,回京后我再为世子慢慢道来,眼下这位白公子,世子亦可结交。”

      嘉王世子心下了然,他几步走到白野水面前,“白公子方才所言,本世子不解,还望白公子解答一二。”

      白野水微微一笑,并未直接回答他的问题,他带着嘉王世子走向窗边,高塔再次映入二人眼帘。
      与嘉王世子不同的是,看向那塔时,他眼中毫无喜恶之情,仿佛只是在平静的、单纯的观赏一处景致。

      “白帝城中云出门,白帝城下雨翻盆。如此巍峨湍急、险象迭生的白帝城,世子就不想看看,若是此城一夜之间覆灭,将会是怎样的盛景吗?”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翡翠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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