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尊他移情别恋了》小包子呀

469、桃林

　　从山洞出来，白泽一直跟着重曜，在他脚下蹦蹦跳跳，一会儿扎进雪堆里，一会儿扑路边的树梢。

　　重曜停下，对它说：“你走吧。”

　　白泽没反应，仍旧扑来扑去。

　　重曜看看它，慢慢蹲下，手一伸，白泽就凑过来蹭他的掌心。

　　重曜席地坐下，轻轻抚摸白泽，白泽十分愉悦。重曜悲伤的看着它，那是他从来不会在任何人面前流露的神情。

　　“你祖上可是十万多年前神界赫赫有名的白泽上神，若不是根基尽毁，也不会落入下界。原本我是要接他回神界，哪知睡了一觉，就过了数万年，等我找到他下落时，他早已经形魂俱灭……”

　　白泽以为重曜在跟自己玩耍，绕着他跑圈。

　　“其实，我都习惯了，每隔几万年，便要看着跟前熟悉的人死去，等我睡醒，除了我，这世上早已没有人记得他们。我又要去寻找一批新的人，让他们按照我需要的样子成长起来……离昊说的没错，他们只是我挑选的工具，他们存在的意义就是等待大劫来临，随时准备以身殉世。”

　　白泽咬他的衣袖。

　　重曜喂给它果子，白泽吃的很香：“跟你说这些，你也听不懂，可这样又何尝不好呢？”重曜开始在它头上给它编小辫，白泽就乖乖趴着，“离昊说，他要换一个人坐我这个位置，他真傻啊，他以为我很想坐这个位置？若不是他胡闹，三万年前我就功成身退、归陨天地，哪还需要他动手？”

　　“他在我身边长了数万年，我看着他从一个小小神君，一步步成长为统辖一域的上神。他一直都做的很好，我不知道他为何突然性情大变，也许是灵泽和商翟的死给他的打击太大。我能理解，谁都想要活着，他也不想成为下一个。”

　　“人心难测，几万年的相处都无法看透一个人的心，又何谈寥寥数年？”

　　重曜编好最后一根小辫，长长叹息，顺势躺下。白泽趴在旁边，晃头晃脑甩头上的小辫。

　　重曜望着天空，天色阴沉，仿佛是落雪的前兆。

　　“春花秋月，夏蝉冬雪，几十万年如一日，这世上的风景我早就看腻了……”

　　怀里的两仪十方镜突然传出响动，重曜拿出镜子，半天没听见镜心的声音。

　　“镜心？”

　　等了几秒，没有回应，声响止息。

　　重曜将镜子放回怀里，阖上眼睛，沉沉睡去。

　　冬会结束，季赢夺得头名，尺夙屈居第二，琅射顺理成章成为章敬麾下大将。冬会结束不久，便传出赤翎族出兵的消息。那时候，重曜一行已经回到昭南城。

　　经冬会一事，阿潇阿苑乃章敬义子之事传遍妖界，章敬所属妖族也举行了隆重的认亲仪式，至此，二人身份正式昭示妖界。

　　重曜开始认真教习阿潇箭术，也教阿苑练剑，不再像往常温慈宽容。他是个严厉且要求极高的师傅，有时严厉程度连火媚都蹙眉。

　　三个月后的某天，火媚惊讶的发现，阿潇阿苑似乎长高了些。火媚当即去问重曜，重曜也没瞒她，将之前的事情原原本本告诉她。

　　“所以，他们现在与常人无异？”火媚跟他确认。

　　重曜说：“无异。之后阿潇的眼疾和腿疾也会慢慢痊愈。”

　　火媚发自内心高兴：“太好了。那……”火媚想到什么，“你的医术既然如此厉害，为何……不医好自己？”

　　重曜顺着她的话说：“大概是医不自医吧。”

　　火媚直言说：“你压根就没想过医病，你的药全都被你倒掉了，可怜了你房里那些海棠。”

　　重曜说：“那药治不了我的病，自然也没必要喝。”

　　“你不试试怎么知道？阿潇阿苑还小，你应该养好身体才是。”

　　“我在这里留的够久了。”

　　火媚诧异：“你要走？”

　　重曜说：“我从没说过我会留下。”

　　火媚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你放心吗？”

　　重曜淡笑：“我只是一个萍水相逢的先生，有什么好不放心的？”

　　火媚看着他，无言以对。

　　连续教习了三个月，重曜终于说要给他们放一天假，阿苑高兴的原地直蹦。

　　重曜说带他们出去踏青，火媚准备安排马车，重曜说想骑马带他们去。

　　城外正好有一片桃林，占地广阔，桃花正盛。

　　重曜骑马带着阿潇阿苑，火媚独乘一骑。

　　桃花灼灼，芬芳馥郁，犹如仙境。

　　桃林中有一废弃小屋，久无人居，几人便在此落脚。

　　小屋虽破，胜在意境。幽深静谧，推窗见景。

　　重曜四处看过之后，对火媚说：“我想在此处住上几日。”

　　火媚没有异议。

　　重曜开始整理屋子，阿潇阿苑在院中玩耍，火媚手摇团扇，倚在窗栏边，娇靥如花。

　　初春时节，天气还未完全褪去寒意，重曜出来时仍穿着披风。许是觉得有些碍事，他将披风搭在外面的石桌上。

　　他将所有房间打扫的一尘不染，将破损的屋顶、房门、窗户、桌椅板凳全部修缮一新。他甚至贴心的在院子里修了一条石板路，推开篱笆门，直通外面的桃林。

　　火媚看着这个判若二致的地方，头一次生出想要停靠的念头。

　　但她深知，落花有情，流水无意。她的自尊自信不容许她卑微，她宁可失去，也绝不挽留。宁可怀念，也绝不委屈。

　　她预感到，这是他的告别。她沉默的等待，并欣然接受最后的相聚。

　　他们同食一日三餐，陪着阿潇阿苑骑马、放风筝，去河边捉鱼、打水仗。夜里，他们坐在檐下的石阶上，听火媚哼唱家乡小调，看着天上的星星发呆。

　　阿潇阿苑睡着了，重曜将他们送回房间。

　　火媚将披风拿给他，重曜系上，懒坐在檐下。

　　沉默漫开，夜像被凝固。艳艳桃花在黑夜像被冰封，失了白日生机。

　　“我依稀记得，小时候，我也曾和家人坐在院子里看星星……”火媚望着天空，缓缓开口，“他们去世以后，好像就再也没有这么认真的凝望过天空了……”

　　重曜说：“你应该多看看，或许他们在天之灵，也在凝望你……”

　　火媚苦笑：“他们死在仙妖大战之中，魂飞魄散，尸骨无存，哪里还有什么在天之灵？”

　　重曜看向她，这是他第一次听到有关火媚自己的事。

　　“这是什么表情？”火媚问他，“同情我？我可不需要别人的同情。”

　　重曜说：“从来没听你提过。”

　　火媚说：“也从来没听你提过你的家人。”

　　重曜看着天空：“我对他们没什么印象，自然没什么好提的。”

　　火媚淡淡道：“那你还要离开？不担心以后你的孩子提起你，也会这样说吗？”

　　“他们有自己的路要走，我也有我的路要走。”

　　“看来你心意已决。”

　　“本该如此，是我一直强求，想着求一个圆满，谁知，越是强求越是南辕北辙。”

　　火媚有感而发：“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有些事情哪里是强求就能强求来的？”

　　“火老板明悟此理，我却如今才想明白。或许我这一生从来没有强求过任何事，唯此一点心愿，以为总会得偿，无奈还是事与愿违。罢了，事到如今，道也不必再费心伤神。”

　　“这便是令你郁结、心神俱伤之事？”

　　“火老板言重了。”

　　见他不愿多说，火媚也就不再多问。

　　重曜望着夜空说：“再唱一遍那首家乡小调吧，很好听。”

　　火媚轻声哼唱起那首悠远绵长的曲子，她想起了逝去多年的双亲、从前快乐美好的时光，也想起了这么多年一路走来的不易和艰辛。

　　重曜却什么都没想。没有旧人值得怀念，没有欢愉值得回想，没有以后值得期待。

　　今夜过后，这世上不会再有重曜的化身，他们都将随他的离去而彻底埋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