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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9、豪赌 ...

  •   沈怀亭以为他会有什么情绪变化,奈何人没有任何反应,只是专心梳理手上的账册,像是根本没注意听他在说什么。

      他有些怅然,那种隐隐的失落像是心上下了一场小雨,淅淅沥沥,笼着难明的阴霾。如果是从前的他,肯定早就跳了起来。

      “忙了一天咱们还没吃饭呢,”沈怀亭苦笑自己的无聊,换了个话题,“我让人简单做些宵夜来。你想吃什么?”

      “不用。”重矅翻开另一本账册。

      “你是病人,操劳就算了,哪能连宵夜都省了?我安排吧。”

      沈怀亭没给他拒绝的机会,转身走出来,背过身,莫名吐了口气。他觉得跟这个人之间无形中隔着一层什么,就像一道隐形的屏障,看似近在咫尺,却触不可及。

      不过,他不在意这些。越是如此,他便越肯定自己的直觉。

      “公子,”雪鸣走过来,“有客到。”

      沈怀亭疑惑:“这么晚,谁啊?”

      雪鸣将他引到正厅,还未进门,他已经先认出来人,脸色不禁微微沉了沉:“扶华仙君大驾,有失远迎。”

      萧珏看他走进来,直到他在跟前站定。

      两人对视了几秒,沈怀亭移开视线,看向他身侧的谢爻:“这位是?”

      谢爻上前一步:“谢爻。”

      沈怀亭看着他,愣了一下,似曾相识的音容眉眼瞬间闯进视线,让他也不禁吃了一惊:“你……”

      尽管面前这个人顶着一张素昧平生的脸,可就是能与他的记忆契合的一般无二。

      他有些迷惑。

      谢爻说:“二公子,我们此番前来是为调查渝占亭一案。多有叨扰,还请二公子不要见怪。”

      沈怀亭讷讷道:“调查?调查何事?”

      “渝占亭一事有些蹊跷……”谢爻点到为止。

      沈怀亭看看他:“此事不是已由萧宗主盖棺定论?”

      谢爻说:“个中因由,我们尚且也还不清楚,还请二公子行个方便。”

      沈怀亭想了一下,吩咐雪鸣:“让人收拾两间客房。”

      谢爻微微颔首:“多谢二公子。另外还有一事,今夜可能会给二公子添些麻烦,烦请二公子吩咐府上的人,子时过后无论听到任何声音,都不要出房门。”

      “你们要做什么?”

      “到时候二公子就知道了。”

      ……

      沈怀亭一直坐在院子里,心不在焉的盯着某处个方向。已过亥时,来往的人都已经散了,渝府的下人也老早作鸟兽散,因此,偌大的宅邸显得格外幽静,如今在府里打转的,是他跟前几个近身的随从。

      “公子……”雪鸣在他身侧唤了好几声,他才反应过来,慢慢收拢手中的折扇,雪鸣说,“公子,宵夜好了。”

      沈怀亭看了一眼,只一碗阳春面,眉头微蹙:“就这?”

      “厨房都空了,就面缸里还剩半缸面,属下吩咐做了些……”

      沈怀亭眉头越蹙越紧:“他向来道也不在意这些,这么晚了,我先送过去。”

      沈怀亭往书房方向去,刚从院子里出来,就见谢爻迎面过来。

      “二公子,还没休息?”

      沈怀亭停下:“谢公子不也还没休息?”

      谢爻笑说:“睡不着,起来走走。”

      话落,一阵不合时宜的声音响起,谢爻摸了摸额头,微窘:“那个……”

      沈怀亭看着他,不知在看什么:“今日府上事务繁杂,是我疏忽了,我这就让人准备些宵夜送到谢公子房中。”

      谢爻连说:“无妨无妨,我自己想办法解决。你去忙吧,不用管我。”

      沈怀亭从他身侧走过,谢爻又叫住他:“等等。”

      沈怀亭转头问他:“还有什么事吗?”

      谢爻一笑,神神秘秘从怀里摸出一只盒子递给他:“差点忘了,给。”

      沈怀亭问:“这是何物?”

      “打开瞧瞧。”

      沈怀亭半信半疑,将手中的面放到旁边石桌上,把盒子接过来,缓缓打开,里面静静躺着一柄折扇,他拿出来,缓慢展开,折扇上一副山水磅礴大气,气度非凡。

      沈怀亭去看他,谢爻说:“二公子大婚,谢爻未能亲至,小小薄礼,还望二公子不要嫌弃。”

      沈怀亭将扇子端详了一番:“这柄折扇用料讲究,书画堪称上乘,很是不俗。我与谢公子并无深交,何故送我如此大礼?”

      谢爻笑笑道:“自古宝剑赠英雄。这柄折扇在二公子手里倒也妥当。”

      沈怀亭看着他:“妥当二字从何说起?”

      谢爻说:“我知二公子性情风雅,想必会喜欢此物。我是个粗人,又不好附庸风雅,这扇子在我手上就是暴殄天物。送给二公子,相信二公子必会珍之惜之。”

      沈怀亭没应他,谢爻接着说道:“小小心意,以贺二公子大喜,还请二公子莫要推辞。”

      沈怀亭捏着扇子,抬头去看他眉眼间几分难得的似曾相识:“这是我收到的唯一的大婚贺礼。多谢费心。”

      谢爻笑着道:“若是你成婚我都不费些心思,似乎也没什么地方需得我费心了。渝公子病情如何?可好些?”

      沈怀亭说:“好多了。只是他一贯体弱,还需得费心将养。”

      “二公子重情重义,我相信你一定会把他照顾的很好。日后若是有什么地方需要帮忙,只管开口。”

      沈怀亭神情复杂的看着他:“我兄长对我的婚事尚且颇有微词,修真界更是议论纷纷,无一人诚心祝福,谢公子与我并无深交,不仅费心恭贺,还如此关切,怀亭受宠若惊。”

      谢爻说:“你既选了这条路,何必在意旁人的看法?渝公子肯答应这门婚事,足可见他待二公子之心。二公子莫要为了不相干的人辜负了渝公子。”

      沈怀亭问他:“你不会觉得我的婚事很荒唐?”

      谢爻反问:“何处荒唐?”

      沈怀亭道:“我与他,皆为男子。自古阴阳相配,男女相合……”

      “既是两情相悦、两厢情愿,又未伤及旁人,男子又如何?怎能说是荒唐?”

      “你这样想?”

      谢爻笑:“我一直这样想。二公子,感情之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实在不必太过在意旁人。”

      “话虽如此,可世上又有几人当真不在乎?”

      谢爻说:“至少二公子不在乎,渝公子也不在乎。旁人要说什么,便由他们去说好了,不定他日还会成为修真界一段佳话。”

      沈怀亭兀自笑笑,看不出是释然还是自嘲。

      谢爻抬脚往厨房方向去,沈怀亭叫住他:“府上今日刚开始整修,厨房的东西都还没有添置……”

      “这么不巧?我还说……嗐,算了。”

      谢爻转身准备回房。

      沈怀亭看了一眼放在旁边的面:“你要是不嫌弃,先将就吃点?”

      “这……?”

      “晚上不是还有事吗?我一会儿让人再做就是了。”沈怀亭十分慷慨的将面端给他。

      看他真诚,谢爻走过来:“那我不客气了?”

      “饭食简陋,权当裹腹了。”

      谢爻接过筷子坐下:“有得吃就行,我不挑。”

      沈怀亭坐在旁边看他将一碗面吃完。虽只是简单的阳春面,他却吃的津津有味。

      “味道如何?”他吃完之后,沈怀亭问了一句。

      谢爻说:“我这人不讲究,能填肚子就成。”

      沈怀亭神情莫名,突然问了一句:“不知谢公子是如何结识扶华仙君?没听说他新收了弟子。”

      “我不是他的弟子。”

      “那谢公子必是扶华仙君看重之人。他老人家常年神龙见首不见尾,谢公子竟有如此机缘,实在令人羡慕。”

      谢爻看了他一眼,笑笑道:“我的事你就别问了,多谢你的面,走了。”

      谢爻起身便走,沈怀亭亦随之起身:“谢兄。”

      谢爻停住,继而转身扯出一个笑:“二公子,这不合适吧?你堂堂黎凤阁仙君,哪有……”

      沈怀亭看着他:“阁下很像我一个故人。”

      谢爻面不改色,笑问:“故人?道是不止一个人这么说过。”

      沈怀亭:“是吗?”

      谢爻看着他笑了一下,转身走了。沈怀亭看着他远去,直到消失不见,才招呼暗处的雪鸣过来。

      “公子……”

      沈怀亭轻轻拨弄手中的折扇,说道:“去找这镇子上最好的师傅,做几样清淡爽口的小菜。”

      雪鸣看向谢爻离去的方向:“公子,谢公子他不是……”

      沈怀亭冷脸:“你现在做事真是做的越发好了,连我的事都要过问。”

      “公子恕罪……”

      雪鸣不知所以,但明显感觉到沈怀亭生气了,骤然跪下。

      “给你半个时辰,办不好就不用回来了。”

      “……”

      ……

      重矅看完手边一摞账册,房门吱呀一声开了。

      沈怀亭带着几样小菜和点心进来,很快摆了满满一桌:“别忙了,那些账册明儿看也是一样。”

      重矅没理他,拿起另一本账册。

      “以我多年的经验,活儿是干不完的,”沈怀亭走过来说道,“先吃饭吧。”

      重矅说:“你吃吧,我不饿。”

      “你怎么会不饿?中午你就只喝了碗参汤,早该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见人毫无兴致,沈怀亭凑过来道:“没胃口也尝尝嘛,有这个清蒸鲈鱼、江米酿藕、银芽鸡丝、口蘑菜心……”沈怀亭掰着指头给他细数,“还有这个梨花酥……”

      细数了一遍,人巍然不动。

      沈怀亭只好坐回桌前,兀自拣了块梨花酥拿在手上端详,口中叹气,一声比一声绵长、沉重。他用余光去看重矅,人依旧不为所动。

      “做的什么破玩意儿,看着一点食欲没有,”他撂下糕点,突然冷声道,“这种手艺也敢拿出来糊弄人,非打得他们哭爹喊娘不可。雪鸣。”

      雪鸣从外面进来。

      “这都是哪些个酒楼师傅做的?把他们给我带来。”

      雪鸣有些不确定,小声问了一句:“公子,现在吗?”

      “对,现在。”

      见人没有反应,沈怀亭朝雪鸣看了一眼,雪鸣心领神会的说道:“公子,这些都是出自沧川本地最有名的师傅,兴许他们是按照渝公子的口味做的?”

      “是吗?”沈怀亭看向重矅,自说自话,“分明不是!惹到我算他们倒霉,让这些酒楼全部给我关门。”

      重矅翻了一页账册,仿若未闻。

      沈怀亭又道:“宵夜做成这样也敢拿来,不给他们点教训他们还真当我好糊弄?让人来把这些撤下去,再找人重新做,做到让我满意为止。”

      沈怀亭说:“你还不快去?”

      雪鸣只好往外走。

      这时,重矅淡淡道:“很晚了,回去休息吧。”

      见人应他,沈怀亭一下来了精神:“那不成,不给他们点教训,他们下回还会怠慢。我沈怀亭什么时候受过这种气?”说着,他起身道:“你先忙,我待会再来。”

      “别折腾了。”

      沈怀亭一脸无辜道:“是他们非要折腾我,做个宵夜做的让人毫无食欲,这算什么事嘛?我看起来是那么好糊弄的人吗?得让他们知道知道我的厉害。”

      重矅看着他,沈怀亭笑眯眯的说:“要不,你尝尝?要是你觉得还行,我就算他们过关。”

      僵持了几秒,重矅阖上账册,起身走过来,沈怀亭眼角笑意明显,雪鸣阖上房门,默默退了出去。

      沈怀亭盛了碗山药羹递给他:“温度刚好,现在喝正适宜。”

      重矅浅尝了一小口,沈怀亭又夹了银芽和菜心放在他面前的碟子里:“都是清脆爽口的菜色,若是合胃口,便多用些。”

      重矅半天没起筷:“时候不早,你也早些回去歇息。”

      沈怀亭说:“这不是等你吗?”

      “不必等我。”

      沈怀亭说:“那怎么成?新婚燕尔,你总不能让我独守空房。”

      沈怀亭笑嘻嘻的凑近,捏住他的袖子拽了拽:“不管怎么说,你多少得给我点面子,哪有刚成婚你就睡书房的道理?这要是传出去,我沈二公子颜面何存?”

      重矅淡然:“既是私事,与旁人何干?”

      沈怀亭的手指依旧捏着重矅的袖口:“俗话说,谣言猛于虎。本来我跟你成亲这事就已经闹得沸沸扬扬,我兄长的脾气你也知道,骂的我狗血喷头,就差把我逐出家门,保我老沈家一世清名。还有还有,你都不知道现在外面那些人怎么议论我,这要是再传出点什么,我沈怀亭哪还有脸见人?”

      “自作自受。”

      沈怀亭也不生气,笑眯眯的给人布菜:“是,我是自作自受,自讨苦吃,没苦硬吃。我不仅把沈家的脸丢尽了,让黎凤阁颜面扫地,我这声名狼藉的沈二公子也彻底身败名裂了,”沈怀亭问他,“你说,我是不是鬼迷心窍了?”

      重矅说:“你现在回去,还来得及。”

      沈怀亭笑:“也是,兄长他自是会帮我,我都能想到他会出什么主意,无非就是一边遏制谣言,一边帮我相看一门正经婚事,顺便再弄几件所谓轰动的“大事”,以黎凤阁的势力,很快就没人敢再说什么。等再过几年,也就被人彻底忘却了。可我偏不让他这么做,你我既然已经成婚,所谓夫妇一体,我岂能为了自己抛下你?”

      说着,他突然偏头凑到重矅面前,笑问他,“渝占亭,我这么说,你会不会很感动?”

      重矅说:“你挡住光了。”

      沈怀亭笑着坐直身子:“真是没点情趣。渝占亭……”

      他看着他,烛火在他眼底铺了一层温暖又柔和的光晕,他轻声唤他的名字,嘴角含着笑,“每次想起你我成婚之事,我都觉得不真实,我都在怀疑自己怎么会做出这种决定?我觉得我简直是疯了……”

      他口中喃喃,重矅看着他,深邃的眼底如大海深处:“这也是我的疑惑。”

      沈怀亭一手支额,直笑:“他们都觉得我昏了头,我承认,我是昏了头,昏头就昏头吧,我一向清醒,难得昏头一次。”

      默了几秒,重矅说:“背弃家族,身负污名,远走他乡,照顾一个病弱之人,为他添茶布菜,打理家业,这就是你想要的?”

      沈怀亭笑:“别说的这么凄惨嘛,两情相悦乃是世间最美好不过的事情。其实,我想了一下,”沈怀亭看着他,眼底泛起些许憧憬,“以后我们就在沧川安身。虽然你身子不好,我呢也没什么一技之长,但咱们就守着这几家小铺子,平平淡淡的过活,也勉强过得去。如此也甚好,你说是不是?”

      重矅看着他,沈怀亭不敢直视这道平静的眼光,似乎在他的视线下,他整个人的一切无所遁形,连最隐秘的角落也被看的一清二楚。但这又是一道毫无侵略性的视线,就好像日月星辰之光,尽管光辉能照进任何一个角落,却又不带一丝一毫的偏私和锐利。

      他不自觉错开视线,听着重矅说:“我的病,很严重,不会好了。”

      沈怀亭微微垂眸,眼中隐隐有些失落:“会好的,那些庸医的话不必当真。”

      见人半天没应他,他抬起头一脸委屈道,“渝占亭,你要赶我走吗?大婚第三天,你就要赶我?”

      重矅看着他,眼底毫无波澜:“你写一封和离书与我,便不算我赶你。”

      沈怀亭脸色微黯:“我为何要写和离书?既然我选择跟你成亲,无论发生任何事,都绝不会后悔做出这个决定。”

      “何必强求?”

      “我偏要强求,”沈怀亭突然有些激动,“为何我不能强求一回?”

      四目相对,默然半晌,沈怀亭慢慢平复下来,然后给他盛汤:“我不是要同你发脾气,我只是……”

      他欲言又止,将汤放在他面前,轻声说道:“一个人吃饭多没意思,以后我陪你,不好吗?”

      沉默。

      沈怀亭缓缓抬起眼睛,发现重矅正看着他,他就这么不带情绪的注视着自己,却让他莫名屏住了呼吸,有一瞬间,他似乎产生了一种错觉,这双深邃又平静的眼睛好像泄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共鸣,但很快,他就不得不产生怀疑,那只是很淡很浅的情绪,几可忽略不计,或许,仅仅局限于不反感不厌恶他说这些,又或者说,他根本不在意他说什么。

      “会看账本吗?”

      “嗯?”沈怀亭半天才反应过来,却不知道他是何意,“会一点……”

      “把剩下那些账册整理好。”

      “……”沈怀亭转头去看书案上还有半尺来高的账本。

      “府上修整的事情需得尽快着手。”

      “……”

      “账册理好后,你便可以着手打理渝氏的产业。”

      沈怀亭问:“这些……都需要我做?”

      “有问题?”

      “没……没问题。”

      “明日一早有一批茶叶从水路来,你带人去码头验货。”

      “明日一早?”

      重矅朝窗外看了一眼:“看完账册,收拾一下就出发吧。”

      “……”

      这时,外面传来雪鸣的声音:“公子,扶华仙君来了。”

      “请进。”

      萧珏同谢爻进门,沈怀亭起身:“这么晚,不知仙君有何事?”

      谢爻的视线从桌上一一掠过,最后意味不明的落在重矅身上。

      “仙君?”见萧珏半天没应,沈怀亭奇怪道,“仙君这是怎么了?”

      谢爻接过话道:“二公子,我们来是想同渝公子商量一下,能否容我们去令尊令堂院中查看一番?”

      沈怀亭解释说:“占亭,我忘了告诉你,扶华仙君此番前来,是为了你的案子,说是有蹊跷之处,他们要重新查过。我想着这也是好事,就留他们住下了。但是否让他们去爹娘院中查看,还是你决定吧。”

      重矅看了他一眼,淡淡道:“无妨。带他们去吧。”

      谢爻说:“渝公子,还得麻烦你跟我们走一趟。如今府中,恐怕也只有你最熟悉院中的情形。”

      想了一下,重矅起身往外走。沈怀亭也要跟着,重矅看了他一眼,他立马双手合十抵在唇边,虽欲言又止,不过任谁都能瞧出他想要一道的心思。重矅没理他,沈怀亭高高兴兴跟着。

      出了书房,绕过院门,穿过一片竹林,便是渝氏夫妇的院子。

      院中跟别处同样零落,那些还回来的东西大箱小箱的在廊下搁着,看上去十分凌乱。

      谢爻在院中大致看了一番,点头道:“此处道正合适。就这吧。”

      萧珏似乎并没听到他在说什么,因此没有确认他的意见。

      谢爻走过来又重复了一遍:“就这如何?”

      萧珏说:“嗯。”

      谢爻便跟沈怀亭商量:“二公子,我们要在此处布下阵法,还请二公子回避,渝公子留在此处。另外,顺道提醒府上的人,今夜不要靠近此处。”

      沈怀亭看向重矅:“为何他要留下?”

      谢爻说:“此阵无渝公子不成。”

      沈怀亭说:“我跟他一起留下。”

      “不可。此阵凶险,二公子还是回避为好。”

      “正因为凶险我才要留下。”

      “二公子,渝公子的安危我们会看护好,你不必担心……”

      沈怀亭没应,但满脸都写着不信任。

      见他没动,重矅说:“明日出发之前,把剩下的账册理好拿给我。”

      “……”

      他还想再争取一下,奈何重矅态度坚决,只能作罢。

      沈怀亭离去,偌大的院子里只有他们三人。

      谢爻拿了阵旗,纵身去了屋顶。重矅立在廊下,看他把阵旗分别插在屋顶四角。

      圆月高悬,淡淡的云层让深夜平添静谧。

      “你的病……可好些?”萧珏不知何时立在他身侧两步开外的地方。他声音很低,以至于不注意去听,很容易便会忽略。

      重矅望着远处,淡淡道:“无碍。”

      萧珏也望向前方,银面黯淡无光:“无碍就好。”隔了几秒,他缓缓吐出两个生硬的字眼,“恭喜。”

      “喜从何来?”

      “常说同富贵易,共祸患难,喜在柳暗花明,得遇真心。”

      “仙君同喜。”

      “我?喜从何来?”萧珏语平如水。

      “前路长明,真心始终。”

      萧珏看向屋顶的谢爻,他身手敏捷,布阵娴熟,月夜下,身姿萧然挺拔,宛若修竹。

      “始终……”他喃喃念了一句,不知在想什么。

      谢爻布好阵法,从房顶上跳下来,他身挑体长,几步就走到重矅跟前:“渝公子,今夜就劳烦你与我们一同守在此处。”

      谢爻刚要封住院门,沈怀亭去而复返,一语不发走过来将怀里的素色披风给人系上,转头朝萧珏展臂一拜,正色说道:“扶华仙君,劳你为占亭之事远道而来,他修为普通,身子又弱,禁不起任何折腾。怀亭知道仙君本领高强,捉拿邪祟定不在话下,但请你看在黎凤阁,看在我兄长的面上,多加关照,切莫让邪祟冲撞了他。怀亭感激不尽。”

      萧珏明显顿了一下,谢爻玩笑说:“二公子可真会疼人,连我们都不放心。”

      沈怀亭看看重矅,又叮嘱道:“雪鸣就在院外,你身体若有任何不适,可以唤他进来。”

      谢爻说:“二公子,此处稍后会布上结界,轻易无法进出。”

      沈怀亭看了他一眼,又对重矅郑重道:“只要你想,随时都可以离开。”说着露出一个安心的笑,“雪鸣很厉害的。”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59章 豪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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