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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4、心死即道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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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立马赶往灵塔,尽管只是寥寥数字,且这话还是出自东陵瑶华之口,但事关阿潇他们,上一世的记忆袭上心头,惶恐油然而生。
还不到灵塔,老远,他就瞧见有人正指使两个弟子把手上的东西拿去别处,定睛一看,弟子手中接过的东西竟越看越眼熟。
他顾不得被人发现,捂着胸口跌跌撞撞跑上去。
“谢仙君!”弟子见是他,不由得一惊,“怎么是你?”
谢无涯一把夺过那人手中的短弓和羽箭,越看越像是他送给阿潇那张。他猛地翻过来,弓梢内侧赫然刻着一个“潇”字。
他脚下一软,弟子随即扶住他。他又瞧见那弟子怀里还有短剑匕首之物,强烈的恐惧席卷而来,登时撕开他的心肺。
“人呢?人呢?”他抓住那弟子的领口,瞪着猩红的眼睛咆哮、质问,“你们把他们怎么了?”
弟子骤然得见他这副疯癫模样,也吓得不轻:“谢仙君,你……你问谁?”
“使这弓……这剑……这匕首的人……”
“他……他们……”弟子看到人眼底的精光,吓得一个激灵,“谢仙君,你问错了吧?他们不是人,是邪祟!已经伏诛了……”
“!”
晴天霹雳!
闷雷炸响!
轰得他眼冒金星,炸得他双耳嗡鸣!
他似笑非笑,似哭非哭,手上无意识松开那人的领口:“伏诛了……”
弟子惶惑:“谢仙君,你打听那些邪祟做什么?”
他双耳嗡嗡作响,只觉得天旋地转。明明天光明媚,可他看不清任何颜色,只是脑海里翻天覆地,两世情形混乱交叠……
【今日我来此是要告诉你三件事……】
【谢潇和谢苑……】
【也已经伏诛。】
【……妖孽人人得而诛之。】
……
“萧莲舟……”
他口中喃喃,气息不成。
“萧莲舟……”
他站立不住,摇摇晃晃。
“萧莲舟……”
他眼前忽明忽暗,神光尽失。
连念了三遍,忽然自胸腔爆出一口血,似乎气力尽失,连鲜血也直接在口腔炸开,一瞬炸的满脸都是。
那一刻,他看见倒下的全世界……
“谢仙君!”
“谢仙君!快来人啦!”
“……”
……
他做了好多梦。梦里,他看见浮云之上,九重宫阙凭空而立;他看见金色梧桐上空,龙凤齐鸣;他看见仙神肃立、四方神兽列阵;他看见白玉阶最上方,有人一席紫衣,冠带整齐,遗世独立……
那梦,真实的就像梦。
一道金光荡开,他被一股无形之力从梦里推出来。
周彦第一时间捕捉到他的动静:“仙君,你醒了?”
眼前一切无比熟悉,胸口犹如撕裂般的疼痛也让他在瞬间回忆起那些残忍的事情。
他掀开被子下地,周彦拦他,他将人推开,周彦直接跪在他面前:“仙君,宗主在书房等你。”
谢无涯眼底发红,却也毫无犹豫,穿着一身里衣,光脚就冲出来。
陵晋就立在书房门前。谢无涯扶着胸口,径直而来。
照花堂里的红梅全都开了,如果他能瞧见这样好的大红喜色,如果他此刻还有心思去瞧,那一定是极好极美的。可是他的眼睛,在很多年前就失了颜色,可是他的心,已经彻底干涸破碎。
陵晋上前迎住他:“仙君,宗主……”
谢无涯搡开他,径自走向门口。
这原本是萧莲舟曾住过的房间,他搬去灵晖殿后,这间屋子便封了起来。此刻,它又打开了。
他原本就要冲进去同他理论,但到门口,却还是停住了。
他知道萧莲舟就在里面,可不知怎的,这一刻,他突然想要逃离,离他远远的,最好永生永世,永不复见。
他记得,上一世,他无比渴望走进这个屋子,无比渴望靠近这个人,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一切都变得面目全非,让他几不敢认。
但他终于还是抬脚走进去,他清楚,所有的一切,都需要一个了结。
他也想彻底了结。
他在这世上所有的牵挂和羁绊,从阿潇他们离开,就彻底消失了。
如果还有一丝一毫支撑他扛住命运给他的无休无止的打击和折磨,那便是上一世受他连累的两个孩子。
无论如何,他总还是想撑着一口气多陪他们些日子,但现在,那口气松了,没了……
他进门。房里跟从前并没有什么区别。屋子宽敞,四面墙壁上陈列的书画依然散发着典雅的味道。
萧莲舟静立其间,面向墙上的佳作。
今日他没有束发,只用一根简单的玉簪将头发别在脑后。桌角燃着一炉檀香,氤氲间,上一世初见与这一世初次踏入这个房间的画面,与此刻交叠重合。
天光明媚,人亦明净。窗户漏进来的光落在他身上,整个人连袍角都在熠熠生辉。
他恍惚生出错觉,一切只不过是自己做的一场噩梦。这样干净明媚的一个人,怎么可能会做出那些事?
他曾那样珍视这块落于身侧的珍宝,舍不得他衣衫沾尘,看不得他鞋袜溅泥,就算重来一世,也甘愿忘记从前,竭尽全力,凭着一腔孤勇再为他奋不顾身一次。
可到头来,这就是结局。
这就是……结局。
萧莲舟转过来,他还是明净清透的如同一方琉璃,眉眼温和,气质清雅。
他看上去没有任何疏离之感,可只有立在他面前的人才知道,他这张面容,他这身气质,已经将世间绝大多数人拒之千里。
他看见谢无涯进来,温和的说道:“你醒了?”
就好像是寻日寒暄,也像极了老友重逢。可谢无涯知道,他的温和只是他的伪装,是他无坚不摧的外壳,是他战无不胜的盔甲。脱去这层外衣,里面遍布强弩钢针。
“怎么这样就过来了?”他蹙眉,顺手从旁边拿起自己的披风替他披上,“周彦做事,越发不让人放心。陵晋,”他吩咐道,“去取鞋袜过来。先坐吧。”
谢无涯坐下,才发现桌上已经备好了几个小菜,和一壶酒。
陵晋取来鞋袜,萧莲舟让他出去,他便将房门带上离开了。
谢无涯一动不动,像个没有生气的木头。
萧莲舟看看他,在他跟前蹲下,轻轻捞起他的裤腿。
谢无涯避开,像一尊无喜无悲的泥塑:“不必麻烦了……”
萧莲舟道:“你身子不好,不能受冻。”
他又伸手,谢无涯再次避开。
萧莲舟直接攥住他的脚腕,语气如常:“不要乱动,不然,我就让它再也不能动。”
谢无涯没再挣扎。
萧莲舟捞起他的裤腿,鞋袜很快穿好,衣袍放下来,轻而易举就将他腿上大块的淤青全部遮住。
萧莲舟在旁边坐下:“我们好久没有坐在一起吃顿饭了,”他边说边开始张罗,“我亲手做的,你尝尝。”他给他夹了块鱼放在碗里,将筷子递给他,“我知道,你最喜欢吃鱼了。”
谢无涯看了一眼碗里的鱼,这回出奇的没有烧成焦炭。
他知道他不会做饭,他更舍不得他跟锅碗瓢盆打交道,所以这么多年,他罕有机会尝到他的厨艺。
“无涯,尝尝看。”
他像从前那样看着他,尽管他已经从他身上看不出半点从前的影子。
但谢无涯还是接过筷子,尝了一口。
萧莲舟问他:“味道如何?”
谢无涯道:“一如往昔。”
萧莲舟笑的温柔,又给他夹了一块:“那你多吃点。”
谢无涯却直接放下筷子。
萧莲舟面色如常,又夹了青菜放在他碗里,给他盛了碗汤:“尝尝看,我新学的菜。”
谢无涯不再动作,萧莲舟看着他微笑:“无涯,我们好不容易坐下来一起吃饭,不要让我失望,好吗?”
谢无涯没应,萧莲舟便自顾自说起:“过两天,我们该去香雪堂上香了,你上次准备的梅枝极好,这次能劳烦你再帮忙准备吗?我娘她最喜欢梅花了……”
谢无涯想起那日在香雪堂的荒唐,眉头紧蹙。他虽然向来知道萧莲舟在那方面不太忌讳,却也不曾想到他会当着已故亲人的灵位逼迫他。
“无涯……”他突然碰他的手,谢无涯条件反射般抽开了。萧莲舟看着他笑,他还以为他不会有反应:“怎么了?”
能怎么?
他只是这几个月被迫了太多次,已经对肢体接触产生厌恶和抵触。
萧莲舟抓过他的手按在桌上:“你我之间,何必如此生分?”
谢无涯抽不开,开口问他:“你想怎样?”
萧莲舟道:“这话应该是我问你,你想怎样?身为弟子,久出不归;身为道侣,音讯全无。若非在泰安偶遇,你打算这辈子都不回来,将我一人留在此处?”
谢无涯神色寂然:“你怎会是一人?”
萧莲舟道:“成婚之事,你该体谅。”
谢无涯道:“只有成婚吗?”
萧莲舟顿了几秒,问:“否则呢?”
谢无涯面无表情的直视着他,似乎已经将面前这个人看了个透彻。萧莲舟似乎也从他的眼睛里读到这些,便不再问了。
“无涯,如果你愿意,我们……”
谢无涯道:“我不愿意。”
萧莲舟含笑道:“你不必反应如此之大,你是要向我证明自己的忠贞?大可不必。你也有其他人,不是吗?”
谢无涯眼底毫无波澜。
萧莲舟继续道:“乌栖镇余岚萧,你承认吗?”
谢无涯稍显愕然。
萧莲舟浅笑:“我在镇上打听过你的事。我不说,不代表我不知道。”
谢无涯如实道:“是,我喜欢过他,但……”
“那就够了。”萧莲舟笑着道,神情里夹杂着一丝理所当然。
谢无涯:“……”
所以,这一切都是他的错。是因为他谢无涯在与他开始之前认识了余岚萧,所以,他有谁都应该被允许。
谢无涯以为自己会像从前一样感到胸腔闷痛,感到五脏六腑在收紧,感到窒息。
但他没有。一阵沉默,他问他:“所以,你今天是要做什么?”
“请你喝茶。”萧莲舟斟好两杯,将其中一杯推给他。
谢无涯看着面前那杯茶水,伸手就要拿起来一饮而尽,萧莲舟却按下他:“别着急,茶要慢慢喝。”他道:“这段时间,我做了很多伤害你的事情,但这并非我的本意,你性子倔,又不肯与我多说,我实在是气糊涂了,你若听话些,顺着我些,什么都同我说……”
谢无涯盯着杯中晶莹的液体:“你希望我说什么?”
萧莲舟道:“说什么都好,你从前总是有很多话与我说。”
“你不会想听的。”
萧莲舟浅笑:“说说看。就说你想说的……”
“我想说的……”谢无涯面无表情,逻辑却清晰:“从哪开始说呢?大概要从十多年前说起……当年万毒门门主陆铭去药王谷向褚龙求一株温养经脉的雪兰草,期间药王谷发生了一场大火,他趁乱盗走一味名叫五姹散的毒药。后来,这味毒药在阜宁城被用来杀害仇轩,以此嫁祸昊天宗,仙门内乱由此开始。”
萧莲舟看着他,笑意愈浓。
谢无涯不知看向何处,声音始终淡淡的:“……后来,有人又一手策划了西境之变,致使昊天宗和清风门元气大伤,一蹶不振,仙门格局为之一变……”
萧莲舟问:“只有这些?”
谢无涯道:“你还想听哪段?”
萧莲舟眼带欣赏:“无涯,你知道吗?你真的是一个极聪明的人。有些事,我们心照不宣即可。往事已逝,大多都没有回望的必要。”
谢无涯道:“往事的确不必回望。你一直都在往前走,如今已经走到修真界最尊贵的位置上。你应该还会继续往前走。”
萧莲舟看着他:“人,都是要往前走的。无涯,你愿意陪我一起往前走吗?”
谢无涯道:“你不需要问我的意愿,我这个人早就为你所弃,许是你成为宗主之时,又许是,更早的时候。”
萧莲舟没应。
谢无涯淡然的说起这些:“你收我为徒,教我本事,也是为了为你所用,就像那些为你而死的尸媪……”
萧莲舟道:“你与它们,终归不同。”
“有何不同?”
“……”
谢无涯坦言:“这十多年,我一直做着两情相悦的美梦,固执的守着自以为是的承诺——忠于彼此,永不背弃,事实上,在你心目中,我什么都不是。”
萧莲舟看着他,视线滑过他脸颊、颌下、眉骨上的淤青,他知道,在衣袍覆盖的地方,还有更多难以言喻的伤。
他太倔强了。他突然这样想。但凡他顺从一点,哪怕伪装一下,他也不会受这样重的伤。可他宁愿被他折磨,也不愿意碰他。
他想,如果不是他病体难支,如果不是他毒入肺腑,如果不是他断去一臂,如果,他还是从前那个能征善战的谢无涯,他绝不敢如此肆无忌惮的欺负他。
萧莲舟说:“两情相悦固然可喜,可这世上有很多事情比情情爱爱重要,何必画地为牢,故步自封?”
谢无涯道:“能从一人眼中得窥世界,从一人身上得见乾坤,又何必要朝三暮四?”
萧莲舟道:“我本以为你该心怀抱负,不曾想竟会囿于这些小事。你实在太幼稚。”
谢无涯微微抬眼:“这是幼稚?”
萧莲舟敏锐的抓住他的神态变化,口里道:“或许你的志向便是得一人白首。但我不是。你也应该很清楚我不是才对,不是吗?”
“……”
“我辛苦修行,镇邪除祟,好不容易成为人人赞誉的云泽君,难道是为了跟你在这照花堂白头到老?难道你要我为了你放弃我的志向抱负?”
谢无涯沉默。
“就算会有那个人,又为何要是你?”
谢无涯眼睛动了动。
萧莲舟宽慰似的说道:“是你误会了。”
“我误会了?”谢无涯的眼睛定在他脸上。
“我从没说过要与你相知相许,我只是说,我需要一个人陪在我身边。无涯,我每日都有许多事情要做,以前只是宗门内务,如今是整个修真界,我很忙也很累,我对情情爱爱不感兴趣,也不会为它花费精力,我对它唯一的需要,就是案牍劳形、神思疲惫时,愉悦一番、放松身心。”
“……”
尽管他早就不抱希望,可听他说起这些难堪的事实,他整个人都快碎了。
“你也需要,不是吗?”萧莲舟问他,“当年攻伐昊天宗时,每日浴血奋战、生死难料,如果没有这样的调剂和消遣,你能想象那将会多么痛苦压抑。”
谢无涯心口发疼,面色灰白。他真想剜了这颗摇摇欲坠的心。
萧莲舟又道:“各取所需便好,何苦要夹杂其他东西?”
谢无涯心底凄然,却欲哭无泪。就算摆在眼前,他也难以相信这会是萧莲舟说出来的话。
他不知道是因为自己太迟钝,还是因为他太会伪装,这么多年,他竟然从来没有察觉,在这副冰山雪玉的面孔下,竟藏着如此丑陋的一张面孔。
“所以……我只是你身心疲乏时取悦自己的……工具?”
萧莲舟道:“你也是我的弟子。”
谢无涯想再固执的问一句什么,却突然想起一段尘封的记忆……如潮水般瞬间将他淹没,那个问题,他从前问过。
【莲舟……这么多年,你到底……有没有爱过我?哪怕一瞬?】
【你以为呢?】
【爱过。这么多年,饶是座冰山,我谢无涯也将它捂化了。我不信,我不信你会无动于衷!再说,明明是你,先来招惹我……】
【逢场作戏而已,何必认真?……这么多年,每一次与你接触,本君都觉得无比恶心,可你竟不自知。】
……
【谢无涯,我要的,你给不起。】
……
他的眼睛逐渐失色,直到完全失神呆滞:“我一直不明白,你想要的……到底是什么?权力?地位?你已经是宗主、是盟主,是整个修真界仰望的存在,可你仍不满足……”
“人总是会想要更多,何况是永无止境的东西?有了权力便想有更大的权力,有了地位便想要更高的地位。无涯,”萧莲舟唤他,“难道你不想要吗?”
“……”
萧莲舟握紧他的手:“我知道你不在乎这些,但这并不妨碍我追逐它们,不是吗?我们可以永远像现在这样,我说过,权力和地位是我的,但我,是你的。”
谢无涯嘴唇发白发抖:“像现在这样?”
“这样不好吗?”萧莲舟轻抚了一下他的脸颊,看着他的眼睛,“无涯,我心里是有你的,就算九成都在它处,但你独占十中之一。”
谢无涯望着他:“不知萧夫人又占十中之几?”
“不及你十分之一。”
“那单云阁呢?”
似乎没想到他会问起此人,萧莲舟一时没应。
谢无涯道:“从前,你总喜欢往我额间点朱砂,我以为你是与我玩笑,直到我看见香雪堂那幅画。画上的人就是单云阁,对吗?”
萧莲舟顿了一下,谢无涯自顾自继续说:“你想要的,都已经得到了——权力、地位、所爱之人,我这个替身、玩物、消遣工具,也该退场了。”
萧莲舟道:“不是你想的那样。”
谢无涯恍若未闻:“你对我说,不会囿于情爱之事,是因为你的心里藏着另一个人。我同你说过,我这个人不是不开明,你只要跟我说一句,你心里有人了,我绝不会死皮赖脸的纠缠你,可你……为什么不说呢?”
萧莲舟沉默。
“就算之前不说,在单云阁出现那一刻,你也该告诉我啊,为什么还要欺我骗我?为什么还要与我纠缠这么多年?为什么你不让我就此离开,还要将我抓回来?他明明就在你跟前……”
谢无涯声音低哑,仿佛力气用尽了,仿佛生命都枯竭了,仿佛他这个人都要破碎成灰。
萧莲舟道:“你不需要知道。”
“我不需要知道?”他笑不出来,声息微弱,“我竟然不需要知道……”
萧莲舟道:“无涯……”
谢无涯看着他,眼底失望透顶:“萧莲舟,你不珍视我这个替身,我认了。可如今你所爱之人就在身侧,你为何还要与旁人牵扯不清?”
萧莲舟道:“他是他,你是你,你若真心爱我,便不会在意这些。”
闻言,谢无涯竟勉力扯出一丝极浅极淡的苦笑,却并未辩白一句。
到如斯境地,他知道多说无益。
他也实在累极了,唯有一件事,他要亲口听他说。
“你,是不是抓了阿潇阿苑他们?”
空气突然变得安静,萧莲舟下意识看了他一眼:“你知道了?”
谢无涯眼底升腾起悲凉与绝望:“这一回,他们到底是何处碍了你的眼?你要赶尽杀绝、斩草除根?”
萧莲舟看看他,将那碗汤往他面前推了推:“日后你会明白……”
谢无涯抬手掀了碗,碎瓷乱溅,汤水泼开一地。
萧莲舟目中不悦:“几个妖孽邪祟,你便与我动气?”
“你一直都知道他们的存在,”谢无涯质问他,眼底发红:“为什么要突然动他们?他们只是孩子,手无缚鸡之力,你怎么忍心狠下杀手?他们生来便双亲俱亡,惨死不灭得成一魅灵,前世惨绝人寰,这一世飘摇孤苦,你还要再次取他们性命,容不得他们半分!你也历经过幼时凄苦,如何不能感同身受他们的处境?竟还下得去手,你究竟无情到了何种地步?”
萧莲舟面色大沉:“你知我幼时凄苦?你对我感同身受?几个邪祟便叫你如此怜爱,恨不能以身相代?是,我的确抓了他们,却不是为了取他们性命。”
谢无涯心底燃起一丝渺茫的希望。
萧莲舟看在眼里,却话锋一转:“是为了取他们体内的古树树灵。”
谢无涯脸上僵住。
“云阁要铸一柄世无其二的利剑,唯独还差剑灵,古树修行千年,古树之灵,乃灵气大盛之物,”边说,萧莲舟心底升腾起一种莫名的快意,“最宜铸剑。”
谢无涯半天没反应过来,反应过来又半天都不敢相信,以至于磕磕绊绊说道:“你……拿它们……给……给单云阁铸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