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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第四十八章 见心 ...

  •   又是向云荷。

      向云松想起一个月前刚回到家时在灵堂晕倒后醒来,向云荷也是这样守在他身边,所不同的是,上次她是关爱有加地给他端茶递饭,这次是看稀奇一样只动眼不动手。

      向云松没好气,“你干什么?”

      “看你疯成什么样了。”

      “啧”,向云松顶着疼得晃荡的脑壳小心坐起来奋力甩给她两个白眼,“有话快说,没事就给我走。”

      向云荷“呵”了一声,“我没事,有事的是娘。”

      “娘又怎么了?”她昨晚还在饭厅精神抖擞敲打他和卫宁儿呢。想到卫宁儿,向云松那个浆糊一样的脑子像谷雨时节灌溉待种的水田,缓缓流进了记忆,正怔忡着,便听向云荷的回答来了,“昨晚被你气倒了,今儿还没起床。”

      “……”向云松终于记起来了昨夜所有的事。昨夜他闹出的动静,估计只气倒一个秦氏是远远不够的。

      想到此,顿时气焰走低,他抓抓头,“祖母呢?”

      向云荷瞟他一眼,“祖母倒是偏袒你得很,没让你气倒。”

      “……”这是什么话,向云松腹诽着。就听向云荷换了疑惑的口气,“不过照你昨夜那么对待嫂嫂来看,祖母也该被你气倒才是……”

      向云松彻底无语,不耐烦道:“祖母到底怎么说?”

      “祖母说……”向云荷努力回忆着昨晚秦氏带着她匆匆赶往一墙之隔的东侧院的情形。

      “婆婆,您快管管吧,再这么吵下去,向家的脸面可就丢尽了!”秦氏顾不得以往一旦踏足佛堂就深深发憷的感觉,甚至连佛堂门口扮着正经肃立在那的向东海也顾不上了,无奈地冲这位她同样深深发憷的婆婆说道。

      向老夫人却像没有听见似的,只是顾自念完了手头的经,才反问道:“向家的脸面不是早就丢尽了吗?”

      秦氏登时张口结舌,心里知道向老夫人指的是大儿子向云柳贪财身死的事,可眼下与向家脸面更有关的另一些事,她的另一个儿子和儿媳正疯了一样比赛着往外抖搂,她回头看看那竖耳倾听还一脸不得了的表情的向东海,“可是现在,您听听这……明天旗山镇上不知道会传成什么样啊,向家以后还……”

      她说着都快哭出来。向老夫人却是沉吟着,似乎在听外面传来的最新争吵内容。最后她说了句,“当年南山是不是让你去问过宁儿?”

      秦氏一愣,随后低声说了句“没有”。

      “我还没说是什么事呢。”向老夫人慢条斯理地一句。

      秦氏便习惯性地从袖袋里抽手绢,抽出了也只是攥在手里,最后为难地叫了声,“婆婆……”

      “我知道你没去问。”向老夫人干脆道。这个秦氏她知道得很清楚,镇上商贾之女,虽学识见识不多,但惯会比较算计,“说说看,为什么没去问?”

      “我……自然是为了向家应允卫家的婚约,该是柳儿娶卫氏,那就是柳儿。”

      向老夫人但笑出声,“那时候你倒是满意宁儿了。”

      秦氏赔着笑,神态便有些不自然。

      向老夫人伸手,梅娥将她从蒲团上搀起来,“我知道,你只是不想让那个唱戏的伶人进门。”

      秦氏的赔笑里便多了两分底气,“唱戏的伶人,儿媳估摸着婆婆也不会同意她成为向家的长孙儿媳啊。”

      “可后来王氏进门,你怎么又不满意宁儿了?王氏不比那个伶人更柔善擅媚?”

      秦氏最终还是无话可说,站在那里连笑也赔不出来了。

      向老夫人慢慢走到桌边,“行了,我也不是为难你,这件事情上,我跟你一样糊涂。”

      她长长地叹了口气坐下来,“当年南山隐约跟我提过一次,我没多想。现在想来,但凡当初多过问一句,事情也许就不是现在这个样子。”

      “那,那现在……”秦氏实在没心情谈当年,外面的争吵已经把所有的隐情爆完,此刻爆无可爆。

      许久之后,“肉烂在锅里,又有什么不可以?”向老夫人一言定音。

      向云松听完向云荷转述的这句“肉烂在锅里”,眼皮跳了几跳,多少有点哭笑不得。

      这恐怕是向老夫人说过的话里最接地气最具市井气的,这话能从她嘴里出来是真不容易,他心下安定许多。至少,他的这顿罚可以免掉了,虽然心里也知道这个时候多半不可能挨罚了。

      这么一来,秦氏被气倒就很正常了。

      意外的是当初他那个一贯一言不合就要收拾他,为了在关键时刻能压制住他还不惜错教他重要招数的亲爹,竟然曾经跟向老夫人提过这件事。

      其实别说卫宁儿,就说是他,也都一直觉得要让大人们改变初衷少不得要付出代价,也许是挨一顿好打,也许是狠心把卫宁儿在意的名节毁掉,以此倒逼家长,倒是从未想过,事情也许并没有那么复杂。

      也许是他把他们想得太不可理喻了。

      不过想到从小到大因为卫宁儿而挨过的向南山的打,尤其是那个让他的脖子差点被生生扭断的误会,向云松又觉得就是打死他也不可能去跟向南山说理的,他那个爹在他面前就从来没有可以理喻过,也就是因为卫宁儿他爹才不是那样。

      想到卫宁儿就又只能叹气了,所以该走的白路是一步都少不了。

      向云荷看着他先是出神又不以为然的样子,憋笑叹道:“二哥,你昨晚可真够疯的,什么话都敢往外撂,把嫂嫂那么文气一个人都给气得跟你一样疯了。”

      “……”这话里槽点无数,但向云松不打算吐了,顾自坐在床上穿衣。

      向云荷看他不说话以为是默认,神色便更加明显,“不过二哥我是真没想到,你和嫂嫂……你们两个竟然……而且是在那么早以前……”末了还“啧啧”了两声,惊叹之情难以言表。

      “……”向云松懒得理她,“让开!”转头穿衣起身。

      向云荷转开腿让出床前的地,还顾自慨叹着,“嫂嫂也是,我一直以为她讨厌你,毕竟你从小到大一直欺负她,结果她对你居然……”说着以一种匪夷所思的眼神看着向云松,好像卫宁儿对这么样一个人好感是多么不可理解的事。

      说得向云松额头火星直冒,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下去,怼道:“我哪里从小到大一直欺负她?你哪只眼睛看见了?”

      “咦,难道不是吗?”向云荷抬头看着他的眼睛都瞪大了,“二哥你因为欺负嫂嫂挨爹的打还少吗?都不记得啦?”

      “我……那哪是欺负?你不要乱说,我对她是……”向云松张着嘴想说“很好的”,又想说“很在意的”,可是两人十几年间一起长大的经历明明白白摆在那里,“欺负”二字自然不能概括,但“很好”或“很在意”也一样不能。

      想起昨夜闹的那一场,以及闹完了还是没能如意的结果,心里又还是不服,不服又不甘心,随口就泄出一句,“她笨死了。”

      这一句出口便见向云荷的眼睛再次瞪大,他连忙便赶在她因片面理解而不着调的话出口前堵住,“我那是着急。”

      随即又觉得这俩字恐怕难以说服,于是不由自主再次解释,“见了这么笨的能不着急吗?”

      “哦哦……”向云荷弯着声调应着,看着他的眼神半信半疑,想了想,托着双腮嘟嘴道:“我还以为你喜欢她呢……”居然这么在意。

      想了想又觉得这话的意思跟前面说的话题似乎哪里没对上,于是改口,“哦,我还以为你不喜欢她呢……”从小到大一路可着劲欺负。

      到最后向云荷自己也晕了头,坐在板凳上腮帮也不托了,抬头看过去,“二哥,你到底喜不喜欢嫂嫂啊?我怎么都闹不明白你俩了!”

      这才发现向云松已似泥塑木雕,坐在床上穿了一只脚的袜子,另一只没穿袜子的光脚却已塞进鞋子。

      “二哥!”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喜欢”这个词辅一入耳,就在向云松心头不轻不重地敲了一记,好像心被强制停跳了一下,随后,有什么东西在脑中轰然炸裂开来,让他整个人都随之定下来。

      他喜欢卫宁儿吗?

      这个问题好像盘古开天辟地,头一遭出现在他的脑海里。

      按照常理来说,他能闹上那么大一场就为逼出她几句真心话,不为家命就想娶她,自然应该是喜欢的。可是搜遍记忆,却似乎找不到喜欢的证明。而且不搜还可,一搜之后,别说喜欢,根本就都是不喜欢的证明。

      就像他刚才说的,看见卫宁儿犯傻就着急,就恨不得逮着她当头棒喝。想当年他被他爹从考武举的路上抓回来,受罚养伤前后个把月,结果才下得床就见卫宁儿瘦得脸都没他巴掌大了,人细细一条,目测一个手臂就能环过来还绰绰有余。

      他还以为卫宁儿是病了还问向云荷她有没有看过大夫,后来才发现那根本就是茶饭不思饿瘦的——那傻瓜对着张画较上劲了。

      他就奇怪了,天底下是只剩他哥一个男人了,怎么嫁不了他哥就让她那么难受,要死要活的。跟她提议出门闯荡游历的时候没想太多,当然也不是真没想太多,其实那些该想到的都已然模模糊糊出现在脑海里了,只除了她说的就是要走也不能跟他一起这一件。

      之后这个“怎么都可以就是不能跟他一起”就好像在他心底生了根,怎么都难以去除。死心眼认死理不知变通不撞南墙不回头只知道头埋地里当荸荠,他都不知道在心里骂了她多少次。

      他一直以为是她太笨太傻了,让他看着着急气不打一处来,没他在身边她能活活蠢死吃亏死,所以总想把她拎在身边,最好一直盯着她,不让她犯蠢也不让她被欺负。

      就是一定要被欺负,那也只能被他……

      如果这些是因为喜欢,那……那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向云荷见他仿佛老僧入定,面上一片茫然无措,抬手推了推他,“二哥,你是不是没跟嫂嫂说过?”

      向云松被他推醒,一边往鞋子上套袜子一边问道:“说什么?”

      “喜欢啊!”

      向云松再次被击中在了同个地方,心里有个点呼呼地好像在漏气,弄得心里底气越来越短。

      向云荷一看他那样子就知道被她说中了,白他一眼,“没说过吧,怪不得嫂嫂不信你。”

      向云松自觉挨了当头第三棒,脑子里一片嗡响,转头看着向云荷,一字一顿道:“你是说,她不信我是因为我没说过喜欢她?”

      向云荷像看白痴一样看着他,“不然呢?你一天天骂她笨还总是欺负她强迫她,她怎么知道你是喜欢她而不是讨厌她?”

      “……”向云松这个时候是真的有些慌了,听起来这么简单的道理他居然不懂还反其道行之,简直是……

      嘴巴张了一张,却是习惯性地漏出一句反驳,“我为她做了那么多,难道她看不出来吗非得我说……”

      向云荷眼睛瞪大得头都疼了,听到这个时候还这么嘴硬简直感觉无药可救,一撇嘴角,“你那是想让她看出来吗?你那是想让她先来跟你说喜欢,弃了大哥哭着喊着非你不嫁吧?”

      “……”向云松就像被点中死穴一般定住不动了,从来没有觉得一贯迷糊的向云荷如此犀利过。

      向云荷却还不肯放过他,“嫂嫂说你自大,还真是说对了,二哥,你真挺自大的。”

      转头换了叹息的语气,“嫂嫂那么要脸一个人,你昨晚就那么把她的脸面都撕没了,硬是逼她承认对你的好,今早她还要代你去到大门口祭拜天地神和太岁神,也不知道外头那些爱嚼舌根的怎么议论她……”

      “……什么?祭拜天地神和太岁神?”向云松总算反应过来,“你怎么不早说?也不来叫我?!”

      “我这不是一直在叫你吗?”向云荷瞪圆眼睛,“你叫得醒吗,醉得跟死猪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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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第四十八章 见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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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完结文《情质》《情约》为江湖背景,讲述CP拆散重组,相爱相杀的爱情战争故事,如有兴趣可点作者专栏前往阅读。 请多多留言评论,您的关注和支持是我更文的最大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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