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缺氧》芽桔

6、缺氧

　　很多碎片化的想法，无数画面、无数念头都在极短的时间内从她脑海闪过。
　　沈楹茉呼吸很慢，心跳却很快，抬起眼来。
　　偌大的教室，清晨格外明媚的日光洒进来。沈楹茉抿着唇，脸色很静，看不出什么。

　　一旁的夏乐瑶一直在担心关注着她，注意到她视线，顺势跟着望过去。
　　“啧，学神果然走到哪都是人群焦点。”

　　从门口进来的梁嘉现一件白T短袖，刚一出现，就吸引了全部目光。四周的人纷纷和他打招呼，他掀起眼皮，礼貌地回应了下，视线又落下。

　　他旁边，赵森言眼尖看见了沈楹茉，“沈楹茉在那儿，我们坐那儿去。”
　　没等梁嘉现发表意见，赵森言就径直朝她们走来。
　　“妹妹早上好啊。”赵森言阳光灿烂地跟沈楹茉打过招呼，才看向夏乐瑶，“这你室友吗妹妹。”
　　沈楹茉情绪不高的点点头，“嗯。”

　　赵森言拉着梁嘉现坐到她们后面的位置。
　　沈楹茉眼睛始终跟着梁嘉现，看他坐到电脑前，伸手开了电脑，姿态懒散地靠着椅背。
　　估计是她注视得太直白了，他挑起眉，和她对视了下，又不大在意地移开视线。他一只手转着笔，另只空闲的手，臂肘压着放桌上的专业书，捞过键盘敲着。

　　柯曼宁一回来，就见夏乐瑶侧着身体，扭着头跟赵森言热火朝天的场景。
　　“什么情况？”柯曼宁问，“我就去上了个洗手间，这是发生了什么？我错过什么了？”
　　这俩社牛社交进度太快了，完全是一拍即合，不顾别人死活的自来熟。沈楹茉虽然全程在场，也没太搞懂怎么就发展到这样的，“我也不知道。”
　　她声音很明显的有些嘶哑，后座梁嘉现本来在看电脑，忽然又抬眸看了下她。

　　夏乐瑶已经发展到准备掏手机添加微信好友了，闻言扭过头，“曼宁你要不也加个好友。”
　　柯曼宁拒绝说：“不用。”
　　赵森言干笑，“对，我们有好友的。”
　　夏乐瑶似懂非懂地哦下，“这样，好吧。”
　　柯曼宁斜眼瞥着赵森言讪讪的神情，冷笑了声。
　　夏乐瑶很敏锐地察觉出点刀光剑影，嗅到了八卦的味道，但不太摸的着头脑，胳膊抵了下沈楹茉。
　　“曼宁原来和赵森言认识啊？”
　　“不清楚。”沈楹茉摇了摇头，她根本没注意到两人间的暗流涌动。

　　她目光还在梁嘉现身上，长长的眼睫颤动，忽然开口叫他的名字，“梁嘉现。”
　　梁嘉现停留在电脑屏幕上的眸光一顿，从满屏跳跃变化着的各式复杂代码上移开，抬起头来。

　　“我想加你微信，可以吗？”
　　她的话毫无征兆，赵森言柯曼宁夏乐瑶三人齐刷刷朝她投来目光。
　　夏乐瑶满脸震惊，柯曼宁却是带点见怪不怪的诧异。

　　梁嘉现还没说话，赵森言先古里古怪地怪叫一声，“不是吧妹妹——”
　　话刚出来，话音不易发现地卡壳了下，赵森言嘿笑，“楹茉你大概不知道，梁嘉现他手机常年没电，今天出门应该也没有充电。”
　　这种为避免尴尬打圆场的说辞，赵森言十分熟练了，简直张口就来。

　　但沈楹茉已经被这话术应付过一次了，“我包里有充电宝。”
　　沈楹茉挺直脊背，看着梁嘉现，抿了抿唇，重复，执着地问：“可以加你的微信吗？”

　　她的眼神和意图都很直接，直接到目的模糊。黑白分明的眼睛，安静清澈，坦荡到平淡没有任何情绪起伏。
　　梁嘉现慢慢抬下眉，和她对视两秒，眼神有点意味不清，又看了看赵森言。

　　赵森言从梁嘉现微妙的沉默里，品出了一丝不对劲，“怎么，你昨晚记得给手机充电了？”
　　“……”
　　“你看我干嘛，你说话啊？”赵森言一头雾水，莫名其妙。
　　梁嘉现无语地扯下唇角，一言难尽的点头，是真不想搭理赵森言了，“滚。”
　　什么傻帽玩意儿。他冷冷撇开眼。

　　这节课是理论基础和实操并行，上课铃响起来，老师踩点走进教室，“都看哪儿呢，各位，上课了。”
　　顿时，教室内一阵咳嗽声此起彼伏。
　　原本偷偷摸摸关注这边的同学，连忙各自座位坐好，装模作样地催促老师：“上课上课，老师，我迫不及待要遨游知识的海洋了。”

　　沈楹茉不想耽误听课，她编程相关知识全是自学，构建的知识体系框架很乱，并不扎实。
　　见老师站到讲台上了，她当即收拢心思，身体转了回去，将杂七杂八的思绪抛至脑后。

　　一个半小时晦涩难懂的深奥编程课结束，沈楹茉还有点没从老师紧密过快的讲课节奏中脱离出来。
　　她满脑子都是课上内容，大脑昏涨，收拾东西跟随教室大部队一起上楼，到19层CV图像处理实验室。
　　换上实验服，从更衣储物间出来，身后一道低声传来，是梁嘉现。
　　“沈楹茉。”

　　沈楹茉下意识回头，白灯刺眼的实验室走廊，梁嘉现斜靠墙边，视线清清淡淡地落在她身上。
　　“手机呢？”
　　沈楹茉啊了声，有些疑惑地看着他。
　　啊什么啊。
　　他抱着胳膊，语气不轻不重地说：“不是要加微信吗。”
　　沈楹茉不在状态地愣了愣，缓缓地哦了下，低头去摸放实验服外套口袋的手机。

　　他突然随口又问：“嗓子怎么了？”
　　沈楹茉说：“有点生病。”
　　“吃药了吗？”
　　“吃过了，已经快好了。”
　　“嗯。”他漫不经心地应了下。

　　隔着厚重的隔音墙与防护门，实验室间隐约的笑闹声，交谈声，透露出来飘进走廊，动静闷闷蒙蒙不真实。
　　其他同学动作快，都换好衣服进实验室了，狭长的走廊上安静空荡，只剩他们两。

　　梁嘉现瞥了一眼身后不远处实验室的内门，似乎等的不太耐烦，他抬下眼，懒洋洋站直了身体。
　　沈楹茉刚把手机拿出来，男生人高腿长，两步走到了她面前。

　　靠得有点近，他身上好闻的寺庙古木冷檀香味道，浅浅地漫了过来。带着男生独有的侵略性，事实上他这人性子偏冷，给人侵略感并不重，可他太高了，站过来身高压迫感太强了。沈楹茉身体条件反射地绷紧了下，很不适应。

　　沈楹茉不易察觉地往后退点，下秒意识到，又立刻克制住本能。
　　长这么大，她几乎没怎么与同龄男生这样近距离的接触过，这种感觉实在有些难熬。

　　梁嘉现单手插着实验室外套兜，视线低低看了下她。
　　“手机给我？”他垂着眼睑询问。
　　沈楹茉说不出话，努力忍住要后退的冲动，仰起脸，把手机递给他。
　　递过去时，手指不经意间碰到他的，沈楹茉好像被烫到，迅速缩回了手。右手食指那一小块皮肤，暗地里被她指尖不停搓揉，反复摩擦。

　　梁嘉现目光从她脸上移开，没说什么，在她手机屏幕上摁几下，手机还回去。
　　“走了，上课了。”
　　他声音很懒，轻腔慢调地提醒。

　　话落的同时他转身离开。
　　沈楹茉捏着手机，望着他身影进了实验室里，回过神来，也急忙跟上。

　　那天上完课中午在食堂吃饭，夏乐瑶和柯曼宁轮番拷打她。
　　“楹茉你是不是对梁嘉现有想法？”
　　夏乐瑶舀了一勺莲藕排骨汤喂进嘴里，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她。
　　柯曼宁也正经看着她，语焉不详的劝告：“喜欢梁嘉现的女生很多，追他的女生更多。”
　　夏乐瑶特别赞同，“梁嘉现真没什么好的，你看论坛上那么多人说他冷淡难搞，连他微信都要不到。”
　　说到这，柯曼宁有点好奇了，“楹茉，你们同个组，之前居然没有加微信好友吗？”

　　沈楹茉被她俩你一言我一语说得，弄得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听见柯曼宁的话，她诚实地点了点头，“之前是赵森言直接拉的三人小组群。”
　　夏乐瑶啊了声，“难怪你刚找梁嘉现要微信，我都被吓到了，甚至最后他还没给你。”
　　沈楹茉心不在焉地笑笑，没有接这话。

　　柯曼宁若有所思地看她一眼，没再说什么，换了个话题，“说到要微信，我昨天碰见上次军训晚会那女生在问梁嘉现要微信。”
　　夏乐瑶永远最爱吃瓜，立马追问：“是那个请我们智班喝奶茶那个吗？就美院的那个系花？”
　　柯曼宁说：“对，是她。”
　　夏乐瑶两眼亮晶晶，都是对八卦的渴望，“那梁嘉现给了吗？”
　　“给了，没给我才不稀奇，给了我才会超级无敌意外。”
　　“啊，我还以为梁嘉现对所有女生一视同仁，结果不是啊。”夏乐瑶很惊讶，但转念一想，“不过那女生确实很漂亮，梁嘉现会心动也正常。”

　　柯曼宁：“应该不是因为漂亮，对梁嘉现有想法，并且付诸行动的漂亮女生不少，就没见他拒绝起来手软过。”
　　夏乐瑶想了想也是，“如果漂亮是优势，那我们楹茉比起来完全不差，刚不也被拒绝了。”

　　沈楹茉一心二用，默默听着，吃饭都不专心，眼角不自觉去瞥手机。
　　快吃完饭时，手机震动，微信页面刷新出一条新消息。
　　沈楹茉盯着那个第一次出现在联系人列表的头像。
　　一只睁着圆溜溜水汪汪大眼睛的可爱小白猫。
　　头像右上角，红色小圆点中心显示着数字“1”未读消息——
　　12:47 pm
　　zzZ：【我通过了你的朋友验证请求，现在我们可以开始聊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