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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自新自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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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淮在宫中才待五日便听到了池清秋要退亲的消息,而且听说是生了重病,现在卧床不起,连朝也上不了了,这可是新鲜事,上辈子可没有这回事。
池清秋退亲可是现下最热门的话题,一向是世族公子榜样的池清秋竟然也会做出如此逾矩的事真是让人大开眼界,一时间被‘别人家孩子’支配的公子哥们一下子出了口郁气,走到哪都有对此事指指点点的声音,不过不同于公子哥们的幸灾乐祸,闺阁小姐们可就开心了,她们此前的目光便一直落在池清秋身上,奈何池家早早订了亲事,让小姐们一颗芳心无处安放,现在可好了,池清秋脱离苦海,小姐们也有了期盼。
才隔了十来天便有不少人络绎不绝的上门提亲,但也不知池家是怎么回事,竟统统拒绝了。一时间京城又掀起了一股暗潮。
顾淮也乐得看戏,不过这几起上辈子从未发生过的事让他联想到了一个可能,既然他可以重来一次,那么池清秋会不会和他一样,他也从上辈子来到了这一世?
想到这里顾淮皱起了眉,池清秋不是什么好对付的人,他可不想再和池清秋牵扯什么了,上辈子因为他,他已经搭上了一辈子,可不想再搭上一辈子。
只是……池清秋大约会想方设法挽回楚钰,而楚钰对池清秋也不可能说放下就放下,只是二人芥蒂已生轻易和好也是不能的。顾淮最大的赢面就在于对楚钰和池清秋的了解。
“在想何事。”楚钰最近也心神不宁,看他看着书半天没翻一页便问道。
“陛下我在想现下这个月份能否吃到酸梅,最近食欲不振,忽然想吃点酸的。”顾淮说着。
“顾侍郎记得没错,现下却是酸梅成熟的时候,顾侍郎若是想吃奴这就叫人端些过来。”郁清见楚钰不答,连忙答道。
“那便麻烦郁总管了。”顾淮也从善如流,楚钰是一个自尊心强,心思也非常敏感。他自从有孕,他的身体便一直不适,经常腹胀,头晕,大概是身体未发育完好的缘故,寻常女子孕期所有的毛病楚钰都一个不落。他的身体异于常人,在身体所承受的痛苦上他更甚于其他人。只是楚钰要强,不愿意让任何人知道他身体的异样,因此所有的不适他都是死撑着,不教人察觉出半点异常来。
只是这怎么可能能瞒住曾身为楚钰的顾淮和已经伴随楚钰九年之久的郁清呢?
很快一盘青色的酸梅便呈了上来,顾淮随手拿了一颗,酸梅刚入口,他差点吐出来,酸的他差点蹦不住脸上闲适的表情。不过他还是勉强的将酸梅吃了下去,嗯,囫囵吞下去不吐核的那种。
“味道还不错,陛下要不要赏脸尝一点?”顾淮笑着问道。
楚钰有些怀疑的看着他,他又不瞎,刚才对方脸上一瞬的滞涩他又不是看不到,但还是伸手拿了一颗尝了尝,味道酸甜,竟意外的很合胃口,这一吃他便忍不住又多吃了几颗,吃了几颗也吐了核,这时他又觉得有些不对,抬头望着顾淮:“你既然喜欢,怎么不吃?”
“陛下既然邀请,那微臣便不客气了。”顾淮勉强的笑了笑,在楚钰的注视下又吃了几颗,没有咬便吞了下去,他可不想被酸掉牙……
“你这人好生奇怪,吃酸梅不吐核的么?”楚钰忽然问道。
“……”顾淮忽然觉得自己原来是如此的难以相处,他该好好反思一下自己曾经的人品是否真的这么让人讨厌么?他是不是该改改?
“启禀陛下,微臣吃酸梅不爱吐核。”顾淮厚着脸皮说到。
“哦,这倒是个奇怪的癖好,你不会被噎到么?”楚钰问道。
“……请陛下放心,微臣习惯了,不会的。”顾淮扯出一丝笑容。
“你既然喜欢那便多吃一点。”楚钰又吃了几颗便收回手,重新拿起奏折开始看奏折,末了还不忘嘱咐:“剩下的便都给你,你可要吃完。”
“……”顾淮嘴角抽了抽才淡定的答道:“谢陛下。”
楚钰也不管他,开始用朱笔批阅奏章,不过微低的面容上,一丝微笑一闪而逝。
等夜晚楚钰休息后顾淮觉得自己的肚子有些涨,牙齿酸得有种豆腐都咬不动的感觉,顾淮揉了揉肚子,一肚子的核也不知道能不能消化。
楚钰回到自己的卧室,他是最早知道池清秋要退婚的,可是那又如何,他楚钰是天子,是高高在上的皇帝,他可以低头一次,但不会再低头第二次。
他今天吃了点酸梅,胃里才好受了一点,他的生产期将至,这也让他也越来越感觉到焦虑不安。
郁清依旧奉命退了下去,空荡的寝宫只余下楚钰一人,楚钰没有侍衣女官,他贴身的事务向来是郁清或是他自己打理,最近因为怀孕也越来越忌讳别人碰他的身体,有时就连郁清他也无法容忍,所以他的洗漱就寝向来是他自己在做。只是这些平时看起来微不足道的小动作,现在对他来说却是沉重的负担,稍许动一下就头昏眼花,有种即将倒下的眩晕。
折腾了好一会,他终于躺在他了自己宽大空荡的床上,随之而来的巨大的孤独感和空洞感,恐惧寂寞痛苦,折磨得他求生不能求死不得,他的心想是坠入冰海深处,又像是投进炽热的岩浆里,翻滚着痛苦着,有那么冰冷无声,像是扑火的飞蛾,又像是掉进肮脏水沟里的蝴蝶,拼命挣扎着,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谁来救救我啊……
谁来救救我……
他无声的呐喊着,奈何蝴蝶鸣叫的声音太小,没有人可以听到。
顾淮也回了自己的小殿,住在御书房的一间耳房里,虽说是耳房,但布置得十分的典雅,摆件也非常讲究,毕竟是给国公世子住的,也不会太寒碜。
顾淮坐在月下的小院里独自饮着酒,他以前酒量不好,现在倒是无所谓,毕竟不用估计自己脆弱的身体能不能承受住了,不过曾经的自己现在该是濒临崩溃的时候。
一个双性人的天子,在无人知晓的房间里独自承受着怀孕的压力和生产的恐惧。
顾淮知道他在寂静的夜晚会有多么的崩溃,多么的害怕。毕竟这是他曾经也经历过的。
害怕,恐惧,无力,挣扎,绝望……
他会经历这些,然后适应,最后变得疯狂而压抑,甚至在旁人看来他就是不正常的。
就像……就像他一样……
顾淮一杯一杯的喝着酒,酒并不好喝,他也不爱喝,可它会让人上瘾,放纵的瘾。不过没关系毕竟他已经不是那个身体有异的天子了,现在的他只是一个普通的男子,不必再恐惧异常的身体会被暴露,也不用担心会生下一个和自己一样的怪物。
楚钰总是会适应那些痛苦的,可他为什么要适应?他凭什么承受?
顾淮并不打算让楚钰再走一遍自己的老路,他就是来改变这一切的,这是他的心病也是他的执念。他曾经想过如果他只是一个普通人会是什么样?如果他能自由又该如何生活,可那是在只有一个他的情况下,他无法看到另一个自己再重复自己曾经的道路。
现在的天子楚钰就像是即将枯死的沙漠之花,只需要一点点的爱,一点微不足道的关心,他便会像吸饱水的沙漠之花一般开出艳丽的花朵。
花还是要开得艳丽些才好看。
往后几日楚钰的身体越来越支撑不住繁重的政务,他勉强上完朝回去批奏折却是难以再熬到夜晚子时,没几天未批的奏章没几天就堆积了不少。
终于在一天夜晚楚钰实在支撑不住晕倒在了御书房,御书房内兵荒马乱,郁清也不敢叫人,只能自己亲自照顾楚钰,而御书房内现在只有晕倒的楚钰和把脉的郁清,还有站立一旁的顾淮。
“郁主管,我来照顾陛下吧?”顾淮忽然说道。
“你?”郁清斜眼扫了顾淮一眼,眼底的轻蔑尽显。
“陛下很孤独,他的身边缺一个人。”顾淮说到,也不待郁清反驳他继续说道:“我知道陛下的秘密,而我也可能被关在这间御书房一辈子,你不觉得我要比陛下肚子里孩子的另一个父亲要好得多吗?”
“顾公子可知道你在说什么?”郁清为楚钰掖好被角,声音低哑,他长得清秀,此时却有一种肃杀之气。
“我当然知道,可是郁主管,陛下身边需要一个人,这个人的位置是郁主管不可替代的,而郁主管总不会期待着陛下肚子里孩子的另一个父亲来陪伴陛下吧?”顾淮走上前坐在了楚钰的床边,微笑着望向郁清:“没有人比我更合适,郁主管也应该知道现在的陛下有多脆弱,您总不想他再回去找那个男人吧?”
郁清当然是不愿意的,池清秋太过优秀,他的家族势力也不小,他也绝不可能为了陛下而放弃那一切,而顾淮便不一样了,英国公早早放下了兵权,只有富贵和爵位,而且他那一脉子嗣单薄,只有他父子二人,而且英国公年事已高,且近些年来瞧着身体也不太康健,怕是没几年好活,只余下顾淮一人倒是好拿捏。
而且顾淮虽然看着聪明,确是只有小聪明,他想着攀上龙床,却也不想想这只会让他万劫不复,以后也只可能是楚钰的娈宠,终生也见不得光,想拿捏住他却也不难。
思及此处郁清觉得这个主意也不错,能让楚钰度过这次生产的难关也好,总比让他总想着池清秋那个不知好歹假清高的人强。
“你很聪明,不过聪明过了头却也不是好事。”郁清缓缓的说道,说着他从自己的袖子里摸出一个瓷瓶,他将瓷瓶递向楚钰:“你将这颗药吃了,便能如你所愿。”
“这是什么?”顾淮还真不知道郁清有这种东西。
“一种西域毒药,一旦服下,每月都要吃下解药,否则就会痛不欲生,受万蚁噬身之苦,直至身亡。”郁清缓缓的说道:“解药只有我有,这本是为了培育暗卫所用,此次还是第一次给外人用,顾公子可要考虑清楚了。”
“不必考虑,我意已决。”顾淮也没犹豫,一把接过瓷瓶,倒出一颗黑色药丸便一口吞了下去。
“这下郁主管可放心了?”顾淮问到。
郁清盯着他,像是在审视着什么,过了半晌才吐出四个字来:“如此甚好。”
顾淮笑了笑,在郁清锐利的目光下伸手为楚钰拨开了脸颊上粘黏着的发丝:“郁总管可以先去为陛下取药,我会照顾好陛下的。”
郁清阴鸷的目光再次看向顾淮,声音也冷了许多:“既然准备伺候陛下,顾公子可不要得陇望蜀,太贪心可别怪奴太无情。”
“郁主管放心,顾淮的一切还不是任您掌控。”顾淮坦然的说道。
“最好如此。”郁清淡淡的道,他心中对接近楚钰的所有人都不抱好感,尤其还是这么明目张胆的顾淮就更不得他的喜欢了,入果不是没有选择,再加上顾淮本身外在条件好,他是绝对不会引狼入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