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这科举不考也罢（2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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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来，你为什么用欧阳维莹的身份在城东生活？”明明她的居所如此隐蔽，她又信不过人类，又何必多此一举去冒充一个老太太？
“原因有二。一是我曾与她约定，如果她是非自然死亡，我便会借用她的身份替她再活20年，去做她想做的事。我第一次见到她，应是在她赶走她儿子的那一夜，她还没有完全从被至亲背叛的经历中走出来。我同情她的遭遇，这才有了约定一事。”
当然了，真实情况远没有如此轻描淡写。
隐匿森林之女王好歹在人类社会待过几十年，虽然她厌倦了人性的黑暗面，说她对人类社会一点念想也没有是不可能的（绝对不是因为她想吃糖葫芦和甜水豆腐！），每天晚上化作绿色蝴蝶上俞表逛夜市于她而言已是家常便饭。
那天晚上说来也巧，她寻到了卖甜水豆腐的小摊，但她认为自己原形的淡绿色长发太过惹眼，便借用神力把一碗热乎的甜水豆腐转移到粗壮的树枝上供她美餐。
街道上人来人往，加之她听力极好，难免会有闲言碎语被她听见。
那天她收获的民坊消息是：天黑之后，城东的冤魂会从地底苏醒，并且将靠近城东墓地的第一个人拉进地狱。
她当然是不会信的。她不信地狱这种说法，人死亡时承受那样大的痛苦，最终的归宿不应该是一个更加痛苦的地方。
她去城东仅仅是为了确认这是否与魔物有关。她自己也没想到一则民间传闻会救下一个人的生命。
真实的故事里没有城东人。欧阳维莹的呼救声特别微弱，她的头部被铁铲砸出一个血肉模糊的伤口，半个身子已经被塞进了空无一物的棺材中——原来的尸体进了罪魁祸首的麻袋，陪葬的遗物则进了他们的口袋。
一切准备就绪，只消把这碍事又不自量力的老太婆深埋于黄土之下，事情就结束了。
“欧阳迪……”
“为什么……”
这是令欧阳维莹百思不得其解的事，怎么会是欧阳迪？
她得到的回应是一个陌生人的嘲讽：“这话应该去问二十年前的你，究竟是心高气傲到了怎样的一个程度，才会把一个杀了自己亲生父母的小孩捡回去。”
棺中人的呼吸变得更加急促：“怎么，怎么可能？那么小……”
“其他人都这么说，不是吗？我娘生我时难产死了，我爹为了护我跪倒在污蔑我家的小人剑下。我在那不见天日的房间待了两年，每天都有人提醒我，你的手上沾满了亲人的血……”
他们都没有再多说什么。他叹口气，抬手示意同伙：“动手吧。”
同伙也没再多废话，走上前合上了棺材盖。仅仅是眨眼的时间，他的位置便由棺材前变成了墓地的阶梯旁。
由欧阳迪的视角看，便是一枚光球从天而降，制造出令人耳鸣的声响的同时把同伙弹开了。待那枚光球的光芒消失殆尽后，一个留着淡绿色长发的女人背对着他蹲在棺材前，沉重的棺材盖不知何时掉在地上，似是被人轻松且随意地弃在那儿。女人细长但白得不自然的手指点在欧阳维莹的伤口上，指尖传出的绿色光点经由虚弱的身体被全全数吸收。仅仅是几秒钟，欧阳维莹头上的伤竟开始缓慢愈合，意识尚且混沌的欧阳维莹竟尝试着睁开眼，连她的睫毛都在颤抖。
这个女人的出现太过诡异，以至于欧阳迪还忙于惊讶和恐惧之际，他的手却紧握铁锹悄无声息地接近，朝她的后脑勺直直挥去……
在确认欧阳维莹已无大碍后，女王收拢住手中的神力，在几毫秒的时间转过身，张开的五指溢出点点流萤，于她而言是再简单不过的动作，却令欧阳迪动弹不得。
女王徐徐起身，逼迫欧阳迪直视自己的瞳孔。欧阳迪结结巴巴想开口说点什么，但铲子太重，他的上半身一刻不停地颤抖，不愿分给他一点说话的力气。
“恩将仇报的卑劣小人，你和你的同伙已被驱逐出俞表这块神圣之地，永世不得回归。现在离开，五分钟后要是还滞留在俞表，我会把你们全变成参天大树。”
隐匿森林之女王解除了对他的控制。等吭哧喘气的欧阳迪终于回过神时，欧阳维莹和那个高高在上的女人都不见了，装着尸体的麻袋被塞进棺材重新埋回地下（这是他最合理的推测），同伙倒下的地方此时多出了一个树……
有些事情，当事人不愿提，旁观者绝不能擅自主张。
况且这种事情……说了也坏心情，还是不要让他们再经历一遍这痛苦了。
“二是我想改变城东人的命运。既然你们碰到了眷属，你们应该清楚，让俞表抛弃城东非我本意。若我放任不管，俞表的事态只会更糟。这话不大中听，但我确实在等待欧阳维莹的死亡，我需要一个合适的身份去开展行动。
“唉。如果不是别无他法，谁乐意去抢劫呢？俞表对城东的偏见太根深蒂固了，任我怎么劝都没用，甚至不愿意在供品中再添碗清粥，说是对老祖宗不敬。呵，他们和他们的老祖宗差太远了，不教训一下实在说不过去。”
“你好像特别喜欢黑。”与其说喜欢黑，惧怕光可能更合适。
“这是我自己的事情。”女王微微一笑，略过这个涉及她隐私的问题，“应该没问题了吧？”
很明显，这位女王大人非常不擅长转移话题。余觉默默记上这么一笔。
“最后一个问题。”方离问前先长叹出一口气，“您知道怎么解泥瘴毒吗？”
余觉在心里翻了无数个白眼。一说到跟他师弟有关的事连敬称都用上了，还特意放最后一个讲，他咋不和他师弟处呢？
“这种程度的小毒，于我而言轻而易举。”女王粲然一笑，“你们真是两个特别奇怪的好人，一个害了那个小武士，一个又一心想救他。”
“但是，您会解的话……真正的欧阳维莹怎么死了？”余觉不大理解地问。
“那个固执的女人不肯让我救她。”一想到人类生命如此脆弱，女王不禁哀怜道，“非说自己本就活不了多久，还要我替她好好管理寿衣店，打听欧阳迪的下落……
“所以说我是个很失败的神明啊，管不好店也找不到人，承诺别人的事一件没做到，像个等不来病人却妄想济世苍生的医师。
“在上路之前，请容许我为我的失礼道歉。我看到那只手时太激动了，下意识把你们错当成坏人，非常对不起。”女王作出标准的90度鞠躬，不等两人说什么便火急火燎直起腰，“我注意到有一群恶徒正在逼近我们的传送点，我想，我们该启程了。”
话音刚落，女王的指尖散出一点流光，被手指指着的余觉忽然感到前所未有的充盈，好像世间一切都富有生机，一切都有可能。他觉得自己以前太过狭隘，太过吝啬了，都不肯赏给那些微小的生物一个重新做虫的机会，那些多眼外壳坚硬的小东西分明是那样可爱……
很快他便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方才充斥着他的崇高思想也在知晓真相的一瞬间荡然无存。
隐匿森林之女王把他变成了一只小蝴蝶！还是纯绿的！
这个女王怕不是个INFP（MBTI16人格之一的调停者，又名“小蝴蝶”，主色调为绿色）。
没过多久，方离那被火星点燃的愤怒声音响彻整个房间：“老子怎么成蝶了？啊？！我又不姓梁祝又不殉情，我咋直接成蝶了？！！”
“哎呀，不要那么惊讶嘛，又不是不会把你们变回去。飞可比走路快多了，还非常安全，毕竟你们实际上还是人，我只是把你们变成了另一副样子，信我，你们会喜欢这种感觉的。”
……余觉不敢想象他如果说“我们是骑自行车来的”女王会是个什么反应。
他觉得变成无脊椎动物后，他的听力都灵敏不少，他甚至听见了翅膀扇动空气的声音。少顷，什么温暖的东西碰上他的翅膀：“车怎么办？”
“能怎么办？放那儿呗。反正客栈能找到。”他难道能让三只绿色蝴蝶去提溜一辆自行车吗？
“这怎么找？”方离表现出极大的求知欲。
“嗯……他们给自行车安了定位装置，知道车在哪儿，会想办法弄回去的。”嗯，0602会想办法弄回去的。
“还有这种好东西？这东西能装人身上吧？”
这人到底在想些什么？
“可以是可以。”
“要不我给你装一个，这样我就可以知道你在哪里了。”
“我又不会离开你。”他的想法真的很莫名其妙，余觉无奈地想。
隐匿森林之女王：……
女王的沉默震耳欲聋，并表示她没惹你们任何人。
她先前就察觉到那两个领头不对劲，后又听他们说这两个年轻人的关系也大差不差。现在的社会风气居然已开放到了此等程度？！
果然还是不能只盯着美食不放啊……
“咳，二位，准备好了吗？”她把自己也变成了一只蝴蝶。
“好了。”两人异口同声道。
女王无来由地深吸一口气，把三人送回了原地。另外两人一时无法适应，女王又感应到了刺客们正不断接近他们，便把两人……两只还愣在原地适应光线的蝴蝶拉到一根叶片够多且离地面不远的树枝上。她思忖了一番，从宽大的衣袖中翻出一块素色手绢扔了下去。
这是她和刺客们约定的暗号，意思是方离和顾白系还活着。非必要情况，她认为她不能欺骗任何人。更何况，如果说谎被拆穿的话，事情只会更加难办。
刺客们和方离的师弟们——除了二弟子和那个精通医术的师弟，在绢布躺在金黄银杏叶堆上的几秒钟后造访这方净土。成圣教领头眼尖，大步走上前捡起手绢，打量了一番后暴怒道：“是那老太婆的。”
兰慕教领头观察四周后眉头紧皱，唤来一个兰慕教的刺客低语些什么，刺客作揖后转身离开。目睹这一切的隐匿森林之女王心生不解，碰巧余觉和方离也差不多清醒，她伸手……张开翅膀随性一挥，一个绿色圆形罩子凭空出现将三人笼住。
“嗯？这是什么？”余觉想伸出手……绿色的翅膀去碰下罩子，然而被女王阻拦了。
“我猜，你不会希望被人发现会说人话的蝴蝶吧？”因为余觉也变成了蝶，女王在他眼里仍是原来的模样。她的手肘撑着树干，优雅地翘起二郎腿，表现出高高在上又平易近人的姿态，那是余觉第一回真切感受到她是位神，“这个防语罩会跟着我移动，只要在这里头，外面的人不会听见你们的一丁点动静。不过防语罩很脆弱，你摸一下可就碎了。”
余觉：“……那这个东西到底有什么存在的意义？”
“有啊，跟你们交代一下事情，然后就可以准备它的后事了。”
余觉：……
刚刚才清醒的方离：……
“下面有一场剧演，可都是些熟面孔，你们不看看解乏吗？”她不时向下张望，神情所表现的更多是看热闹的兴奋——如果多了份哀伤，肯定是因为没有吃到糖水豆腐。
作者有话说
第69章 这科举不考也罢（25）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