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这科举不考也罢（2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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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前余觉看出来，二师弟反应力极快，只是少了点力度。余觉朝二师弟投去冰锥般的视线，扫了眼左侧确认兰慕教领头没再丢暗器后以最快的速度挥出两道圆弧状的剑气，干脆利落撂倒了跪在地上但意识尚且清醒的其他茗回派弟子。二师弟惊讶之余表现出更多的愤怒，举起的剑已被自己的血浸染些许。余觉从鼻腔呼出句无奈又无声的叹息，格外认真地观察着眼前的人，指望着能找出什么破绽。
不得不说，办法有，损，但值得一试……
兰慕教领头的银针不够用了，他不得已用飞镖代替，正加紧往飞镖上抹毒液。可不知为何，他眼前的东西愈发浑浊，可见范围越来越小。他猛一抬头，才发现周围拢满了不明白色气体。
不用想，肯定是顾白系那小子干的好事。
打斗时武器碰撞的声响比方才弱了些，声源由两处变为一处，依据方位判断应该是方离和成圣教领头发出的。
兰慕教领头皱紧眉头，顾白系到底要干什么？
他的身后突然传来脚步声，他倏然回头意欲攻击，却见顾白系的身影极速消失在他视线内，快得只能看到模糊的虚影，让人不禁怀疑他只是从兰慕教领头身旁路过而已。
多疑的兰慕教领头根本不可能这么想。他死死凝视顾白系消失方向的白雾，脚步声也碰巧在此时戛然而止。兰慕教领头不愿坐以待毙，先朝顾白系所在的大致方位投掷两个飞镖，他闻到飞镖结实落在离他很近的什么东西上。他一时拿不准这是好事还是坏事，没出几秒却又听相对方向传来一声惨叫。
那是茗回派二弟子发出的。
“呕，咳……救，救命！我手上，长了一个，黑糊糊的东西！啊！”
兰慕教领头倒抽了一口冷气，骤缩的瞳孔聚焦似的俯视手中的毒药瓶。
此言一出，唯一一场打斗也中止了。又过一会，白气在烈阳的直射下消散，所有人都被二师弟吸引，又很有默契地把目光落在兰慕教领头拿着的毒药瓶上。
兰慕教领头窘迫地道：“你们……你们别看我，我不会，解毒……”
这是实话，他自制的毒药就没有一种找到了解药的。正因如此，他的毒药都只能经由伤口渗透进血液，只要没有受伤，就是把它喝了都不会有事。而且毒药仅他一人持有，再亲近的人也休想获得一滴。
他以为自己把误伤的风险降至最低，没想到还是出了意外。
茗回派的其他人自然不乐意，可有一个人的动作比他们快得多。
方离钳住兰慕教领头的脖子，锋利的刀尖直抵动脉处，稍有不慎弄出大出血就能要他的命：“你觉得我们会信？解药到底在哪儿？”
“……方离？”不知是哪个茗回派的低声念叨了句，其他人就像被火星点燃的炸药桶一样，反应爆炸且色彩各异。
成圣教领头骂了句脏话，提起大剑便要去救人，可惜被余觉的Absolution拦住了前路。他怨恨地怒盯着余觉，这样一来，余觉反倒成了全场最沉着的人：“不着急，他也可能真的没找到解药。还是先了解下症状吧。”
方离会意，也就松开了兰慕教领头，把他推远了点：“快说，敢再打什么主意或者撒谎，我都会活剥了你。”
余觉回头担忧地望着自己的剑，他怕它拦不住成圣教领头。
兰慕教领头揉了揉自己的脖子，接连咳嗽几下后才板着脸喘着气，说：“这种慢性毒药通过伤口抵达血管后会向周围扩散，扩散的部位会感到剧痛，最先起反应的是右手，然后是在右臂、右腿、左腿、躯干、左臂、左手，最后是大脑。扩散到大脑，人就会变成泥潭，所以我管它叫‘泥瘴毒’。不过以前我用这毒尝试杀一个人，明明已经蔓延到左腿了，几年后见到她依旧生龙活虎，甚至抡个铁铲想找我报仇。我说得没错吧，老太太？”
高大又茂密的灌木丛后传来年迈之人温和的笑声。伴随些许窸窸窣窣的动静，兰慕教领头口中的“老太太”从灌木后蹒跚步入众人的视野内。
“欸？”余觉惊讶了一声，这不是在城东碰见的那位老太太吗？
“又见面了，小伙子，精气神挺不错。”老太太一摆手，语气自然得如叙家常一般，丝毫不畏惧，或者说不在乎几个五大三粗的男人恶狠狠地盯着她。
方离却不自觉地轻皱下眉：“但这不对。她只是一个普通人，尽管我也很纳闷城东居然有人能吃饱。就算是杀人委托，那么高额的报酬城东根本没人付得起，就算真有人付得起钱，他付的钱都够五年的吃食了，根本没必要杀人。”
兰慕教领头嗤笑一声，讥讽道：“方离，你到底怎么活下来的？”
方离：……
余觉侧头沉思：“你的意思是，方离的推论先入为主了，委托人的目的并不是食人肉，也不是城东人？”
兰慕教领头舒展下眉心，神态放松地回答：“不，单纯嘲讽他太笨了而已。不过你说的完全正确。”
方离：……
“既然杀人并非你的本意，这事又过去多年，我便不与你们这些小辈计较了。”老太太的语气没带半分训斥，听上去她对这个结果非常满意，就连皱纹也平添了几分笑意，“不过，如果你愿意告诉我委托人是谁的话，我很乐意不向你索要精神损失费。”
兰慕教领头透出几分犹豫，半晌才回复：“您……身体还硬朗吧？没生什么病吧？”
“嘿，瞧你这话说的，”老太太笑着埋怨，“别看我这副模样，身体可好着呢，再活二三十年不成问题。”
兰慕教领头凝视她脸上的皱纹许久，终是下定决心：“他是我们兰慕教的成员，不过可能被您面熟的两位杀了。他叫欧阳迪。”
老太太保持微张开口的动作很长一段时间。在此期间，余觉悄无声息挪到她身后，随时准备搀扶住她。好在老太太只是夸张地深呼吸几下，再开口时与先前无异：“果然是他，哈哈。若要换成别人，我说不定还会困惑好一会，现在总算能放心了……”
老太太的反应完全超出兰慕教领头的预料，他完全压制不住颤抖声音中的不解与激动，压根没注意自己的失态：“为什么？您为什么是这个反应？您怎么会觉得这一切理所当然？他是你儿子！亲生儿子要杀你，你居然放得下心？”
“是啊是啊，我知道外人无法理解。”老太太随和地说，“可你不是说他已经不在了吗？唯一一个威胁我生命危害的人走了，我当然放心啊。”
这回可不只兰慕教领头一人不理解了，就连余觉也狐疑地朝两人瞟了一眼，回头求助般望着方离，瞳孔中显出难有的一点迷茫与慌张。方离点点头，食指指尖来回一动，在余觉的左手手腕处系上一圈不大明显却泛着零散金光的绳子。
兰慕教领头冷哼一声，态度完全变了个样：“你儿子说得没错，你果然是个老疯子。”
“你还记得你第一次见我儿子的情形吗？”老太太没来由地蹦出这么一句。
“当然，因为我从没见过那么消瘦的活人。”最开始碰上时还以为是只奄奄一息的乡村老狗。
老太太咂咂嘴：“真是难得，我儿子可没什么过人的本事，居然能让你们救他一命。”
兰慕教领头不客气地回怼：“您没有发现罢了。”
“我注意到你又开始用‘您’了，”这为她争取了一点气场上的优势，“如何，你既说他有本领，那本领究竟是什么样的？”
“我知道。”半晌没吭声的余觉忽然开口。
大家伙这才想起还有两个众矢之的杵在这儿，成圣教领头又怒不可遏地想砍方离，被兰慕教领头一抬手拦住。
眼下最重要的事是哄老太太开心，找到解毒的方法救茗回派的二弟子，恢复三方的合作关系。只要没到京城，刺杀的事都还有回转的余地。
才怪。
余觉送给兰慕教领头一个颇具挑衅意味的微笑，左手轻轻一挥，一团黑得跟煤炭一样的东西从方离的行囊中飞出来，在空中划出一道标准的曲线后直摔进杂草之间，大家这会才发现那是只断手。
白雾又一次开始聚集，不过这回只持续了几秒钟。待雾消散后，方离和余觉意料之内地消失了。
“该死的！”成圣教领头盛怒之下把剑扔在地上，发出的声响足以振得普通人站不起身子。显然，所有尚且清醒的人权当无事发生，明显是各有本事。
放走了两人，兰慕教领头一时拿不准自己下一步的举动，愁虑的目光聚焦在那只黑手上。
“不消担心，”老太太缓缓走近焦黑的断手，睁开悯惜的双眸，抚摸那只饱经沧桑的手，“只要是我不想放过的人，就一个也逃不走。”
跑了一会，余觉越发感到怪异：“你有没有觉得地上的树影不对劲？”
方离喘着气说：“确实，太阳的位置也不对，移动得太快了。”
余觉闻言停下脚步，抬眼望向天空，太阳以肉眼可见的不可逆的速度向东边飞驰，没过几秒镰刀般无情的弯月便将其取代，悠哉地占据黑天中最耀眼的一角。
“天……黑了？”余觉自己都能感受到声音中惊异的颤抖。
“有动静。”方离警惕地盯着声源处，却又轻皱下眉，“怎么是住宅那边发出的？我们现在在俞表的何处？”
余觉被这么一问，脸色煞白：“如果我没判断错的话……是城东。”
一个带着回响的深沉声音刺破不合时宜的长夜：“饿……”
下一秒，城东所有屋子房门大开，眼神空洞、面黄肌瘦的城东人如僵尸般走出家门，列成了一个还算整齐的队伍。不知哪个人使劲嗅了嗅，抬手指向方离和余觉，紧接着，浩浩荡荡地人群朝两人逼近。
“饿……”他们每走几步就要说这个字，几百号人的声响听上去单薄无力，可聚在一起又好似能使出无穷的力量。
方离拍拍余觉的肩膀：“分开跑。”
余觉点头，两人即刻往相反的方向拔腿便跑。跑出一段距离，方离召唤“青云梯”让自己悬在空中，他观察到城东人也分成了两批，追他的明显比追余觉的多。
觉得他肉多是吧？什么年头了还跟原始人一样几百个人搞平均分配？
方离毫不在意地嗤笑一声，随手从腰包里掏出张符纸。他还未来得及做出任何举动，一支利剑笔直从符纸中心射过，方离手中仅握着半张残破的黄纸。
这显然在他的意料之外，但当他俯视人群时，又确切地见到一个瘦削的男人手握破旧的猎弓，饿狼一般的眼神死盯着他的手。
方离恼怒地切了一声，自己朝余觉的方向狂奔，引得追他的城东人必须以更快的速度追赶他。因此两拨分数的人马重新回合后，不可避免地发生了踩踏事故。余觉听到背后一连串的巨响后忙不迭地转头，却见城东人跟多米诺骨牌一样接连倒在地上，后一个人摔倒时张开的双手死死按在前一个人的脚上，除了最后一个人没有人能起来。
那个人却最为不幸，因为事故发生在他这条队伍的队首，他被前一个人绊倒后结结实实压在前面人的身上。本来委屈前面那个人支撑下身子，他是可以站起来的。然而方离从“青云梯”上跳下来，又不偏不倚站在他的背上，连相隔甚远的余觉都能听见清脆的骨头响声。
余觉：……
莫把踩踏当儿戏，两种意义上的踩踏都是。
作者有话说
第67章 这科举不考也罢（2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