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歌声里的他（1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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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刚刚说，和别人分享自己的东西就算是朋友。”
楚空有些惊讶地看着他，但很快又恢复了原来的神情。
“我没有什么东西可以送给你，但是我可以给你讲一个笑话。”
“哦，是昨天王院长讲的那个吗？我来讲我来讲。”谢微微兴奋地朝两人跑来，连谢知意也鲜少见过她这么快活的样子，“森林举办园艺大赛，裁判给一个选手打了零分，你猜是谁？”
楚空沉思了一会，最后苦笑着摇摇头。
谢微微咳了几声才公布答案：“是梅花鹿哦，因为它没花。”
谢微微期待地望着楚空，观察着他的反应。但楚空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有些呆滞地站在原地，嘴里喃喃说着只有他自己听得见的话。下一秒，楚空突然哈哈大笑，把谢微微和谢知意吓了一大跳。
“梅花鹿……哈哈哈，我居然没想到……太有趣了，院长还是一如既往地幽默啊，没花，梅花，哈哈，很久没听到这么好玩的笑话了……”
楚空笑得腰都直不起来，谢知意和谢微微对视了一会，接着也笑出了声，在一旁看着的余觉也不自觉地露出微笑。阳光透过纱窗洒下来，三个黑色的小影子欢快又清晰。
画面又一次跳转。余觉又回到了孤儿院的那个大草坪上，院长依旧带着还未到学龄的孩子玩耍。谢知意和谢微微坐在一棵樟树下，两人看上去三年级光景。谢知意专心致志地看着一本有些旧的科普图书，谢微微却毫不理睬膝盖上的英语作业，本应在纸上不停滑动的可擦笔被发呆的谢微微用以撑下巴。谢知意终究看不下去了，用自己的笔敲了下谢微微的头。谢微微捂着刚刚被敲打的地方惊异地望着装作无事发生的谢知意，看到这一幕的余觉忍俊不禁。
谢知意解释道：“专心写作业。”
谢微微，不以为意地撇撇嘴，索性把英语作业重重合上。谢知意，也懒得再管谢微微，于是继续低头看书。可没过多久，谢微微便开始骚扰他了。谢知意忍不下去了，没好气地问道：“又怎么了？”
谢微微没有说话，只是用手指了指前面。谢知意和余觉同时朝她指的方向望去，他们这才发现对面的樟树底下坐着一个小女孩。
小女孩留着未过下巴的短发，看上去似乎还未满六岁，可她却没有参与到同龄孩子的游戏中，只是远远地望着他们的身影。
她拾起身旁的画册，上面是一幅还未换完的素描。小女孩在画上不停地修改，右手的侧面几乎全黑，可她依旧眉头紧锁，手上力度越来越大。她又一次拿起橡皮擦清除多余的线条，“嗤啦”一声，质量不算好的纸张，被小女孩不小心撕出条裂缝。小女孩眼眶红润，气急败坏地把画揉成一团扔到一边，抱住自己的双腿伤心地抽泣。
纸团刚好落在正朝她走来的谢微微脚边。谢微微弯腰，把纸团捡起小心翼翼地把纸条展开，可之前那条裂缝在不经意间迅速延伸，刚展开的画纸被分裂为两半。
小女孩闻声停止了哭泣，一抬头便对上了谢微微慌张的目光，她倏地站起身，一把抢过谢微微手里的纸，不满地瞪了她一眼，但是一句话也没说。小女孩低头注视皱皱巴巴的画纸，上面画着的是一个与小女孩长得十分相像的眉清目秀的女人，余觉猜测着那是小女孩的母亲。谢微微看着小女孩沮丧的神情连忙道歉：“对不起，我只是有点好奇……”
小女孩并没有搭理她，把纸条重新揉成了纸团塞进牛仔裤口袋里。接着，小女孩重新回到树荫下捡起所剩页数不多的空白画本凝视了许久，蹲在地上又哭了起来。而且与之前的抽泣不同，这回可是号啕大哭，连树叶都落下了一片。
谢微微跑到小女孩身边，可手足无措的她一时不知道用什么话来安慰小女孩。谢知意合上书走到两人身边：“不沉下心是画不好画的。”
谢微微吃惊地看着谢知意，他居然忍心教育一个陌生的女孩。更令她惊讶的是小女孩居然抬起了头，泪水汪汪的双眼直直望着谢知意，轻柔的童声几乎是从嗓子眼里发出来的：“我已经很努力了，这幅画我画了近一个月，可是跟我记忆中的妈妈差得太远了……再，再拖下去，我肯定会，忘，忘记她的模样的……”
“你别太激动，咳，先坐下，慢慢说。”谢微微劝着情绪起伏越来越大的小女孩。小女孩拭干眼泪，找了个舒适的地方坐下，锤了锤有些麻的双腿，心平气和的地开始讲述自己的故事。
“我叫薛小敏，是跟我妈姓的。我爸总是虐待我和我妈，喏，”薛小敏撸起右臂的长袖，露出一块触目惊心的疤痕，“这是他在我两岁半时烫的，用什么烫的我忘了，只记得是一个圆形的东西。”
谢微微瞪大双眼：“可是你是他的亲生女儿啊，他怎么会……”
薛小敏自嘲般笑了下：“问题就出在这，我是，女、儿。
“我爸那个家族世代单传，每代都是男孩。我一诞生，他就觉得他们家绝后了。我妈不忍心再遭受屈辱，于是带着我逃走了。
“我们来到了A市。妈妈是学美术的，她便以卖画为生。我这点美术天赋也是从她那儿继承来的。虽然一年到头挣不了几个钱，但也不至于饿死，我们的生活也算幸福。”
这一点余觉倒是深有感触。在他的外祖母查出肿瘤和癌症以前，陈余燕虽然赚不了很多钱，但会给余觉足够多的母爱，让他能体会到“家”的含义。
“后来，有几个穿着制服、看不清脸的男人去了我妈的店，说有一个政府官员请妈妈给他的妻子女儿画肖像，哪知这一去就再也没回来。我一开始以为她真的去工作了，后来我走在放学必经的那条河边时，发现河面上漂着我妈妈的尸体。那个官员逃到了海外，我被送来了孤儿院。
“在孤儿院的这段时间，我一直尝试着把母亲画下来，因为她生前几乎没留下一张照片。可我……直到现在还没有画出一幅令我满意的画作。我，我真的是……太失败了……”
薛小敏狠狠锤了下树干，几片枯黄的树叶飘落，她也随之失落地垂下头。谢微微轻抚她的背宽慰道：“你已经很厉害了，这么小就会画素描，怎么能叫失败呢？”
“可是，脑中妈妈的形象已经开始有些模糊了……”薛小敏紧紧捂着手臂上的伤疤，全身不住地颤抖，“如果我不尽快提高我的素描水平，我就，再也见不到她了……”
谢微微竭力安慰着薛小敏，但效果不佳，薛小敏头顶上的乌云一动未动。谢知意低头看着两人，突然冒出一句旁人以为是在骂人的话：“你妈的遗物在哪？”
薛小敏抽泣着回答：“我妈的门店是她买下来的，遗物基本都放在那里。我院长每周带我去打扫一次。你的意思是……”
谢知意点点头：“如果你现在无法达到你理想的水平，那就换个思路。我建议你去找一下你妈妈的遗物。就算她再不喜欢拍照，结婚照总得拍吧？”
薛小敏抿着嘴无力一笑：“你说得有道理。我几乎没动过她的遗物，她不拍照也是我们逃出来以后的事了。”她站起来，拍了拍衣裙上的尘灰与落叶，“来到孤儿院以来，除了王院长从没有人关心过我。你们叫什么名字？”
“我叫谢微微，他是我哥哥谢知意。”谢微微介绍道。
“谢微微和谢知意嘛，”薛小敏扑哧一下笑出声，“真是人如其名啊……”
在画面变得模糊之前，余觉抬眼眺望远方，意外发现站在草地中央被一群小孩环绕的院长面朝三人的方向露出欣慰的笑容。
这个场景与上一个相同，谢知意和谢微微仍坐在樟树下，两个人看上去与上一个场景时无异。远处忽然传来一个声音呼唤着两人的名字，余觉朝那方向望去，薛小敏气喘吁吁地朝他们跑来，双臂抱着一个紫檀木小盒子。
“我找到，妈妈的，的，照片了！”激动万分的薛小敏把盒子双手递给两人。谢微微本想去拿，没想到谢知意的速度更快，她扑了空，不满地嘟着嘴。
谢知意打开盒子后不由得吃了一惊，谢微微刚把头凑过来便发出感叹的叫声。盒子里满满的都是照片，照片上的主人公无一例外都是薛小敏费尽心力想保存在画纸上的人——她的妈妈。
薛小敏的妈妈长得很好看，每张照片都记录下了她最灿烂的微笑。有些照片上出现了两个人，不消说，另一个一定是薛小敏的爸爸。不知他在与美若天仙的爱人合影时，有没有想过自己日后会变成妻女日日夜夜想要逃离的噩梦呢？
谢知意将盒子还给薛小敏：“你的妈妈长得很好看。”
谢微微点点头表示赞同：“是啊是啊，特别是穿红色连衣裙的那张，很有女王的风范。你们母女俩真的长得很像呢。”
薛小敏嫣然一笑：“谢谢你们。要不是你们，我将会错过生命中最宝贵的东西。”
……
这一次依旧是在孤儿院，不过余觉终于有机会站在室内欣赏草坪美景了。此时已至黑夜，路灯发出的微光编织成一张细网笼罩着草地。室内倒是比室外明亮得多，但也拥挤得多。所有的孩子们集中坐在一块，没有发出一丁点动静。谢微微看着站在孩子们前面讲话的王院长，看上去已是个五六年级的小学生了。她突然转过头想跟坐在旁边的谢知意说点什么。不料谢微微低声叫了谢知意半天，谢知意却没有理她，反倒是王校长讲着讲着突然打岔：“微微你是想说什么吗？”
其他人都齐刷刷注视着谢微微。谢微微支支吾吾地嘀咕了些什么，王院长没听清，她只好去问谢知意：“知意，微微刚刚说了什么？”
谢知意站起来：“院长，谢微微她刚刚说‘院长什么时候才让那个来免费演出的大哥哥出场啊？’”
孩子们皆露出这个年纪该有的天真笑容，王院长也笑着示意谢知意坐下：“既然你们都等不及了，那接下来我们就请这位大哥哥出场吧。”
孩子们开始鼓掌，谢微微拍得最响亮，谢知意却只是草草敷衍了一下。在热烈而盛大的掌声中。一个青年从室外走进来，余觉知道他终于见到了原著里的苏言纪。原著中的苏言纪留着浅棕色的短发，瞳孔则为银灰色，面露淡淡的微笑。一个坐在第一排的小男孩壮着胆子跑到他面前高举着手臂，看上去是想和苏言纪击掌。苏言纪笑得更明显了，伸出手和小男孩击了个掌。小男孩咧嘴一笑，跑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苏言纪站在方才王院长站着的位置上，此时王院长已经走到最后一排了。
“大家好，今天是我们第一次见面。我叫苏言纪，语言的言，纪念的纪。”
大家又一次鼓起了掌。这一次谢知意倒没有敷衍，但仍是最先停止鼓掌的那一个。谢微微却怎么也不能把目光从苏言纪身上移开。
“在开始演出之前，我有一个问题，你们的梦想是什么？”
谢微微第一个举手：“我想当一名作家！”
刚同苏言纪握过手的男孩站起来：“我想当一名武打明星。嘿！哈！”
就连薛小敏也主动发言：“我想当一名律师，惩恶扬善，伸张正义。”
孩子们争相恐后地讲述自己的梦想，唯独谢知意牢牢坐在凳子上，谢微微小声提醒他回答问题他并没有予以理会。他也没有继续看书，只是端端正正坐在那里直视着苏言纪。
等几乎所有人都发言过后，苏言纪才再一次开口：“第三排左数第五位同学有没有什么梦想呢？”
谢知意惊异地飞速眨了眨双眼，他以为苏言纪不会记得自己没发言，他站起来面无表情地回答：“我想做一个普通人。”
作者有话说
第29章 歌声里的他（1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