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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归去(一) ...

  •   杏月初夜半,我忽感腹中绞痛,身下出血,如刀子在腹中刮过一般,我疼满头大汗,唇色发白,程青匆忙去请太医,赵晔闻讯赶来坤宁宫看我。

      太医没把一会儿,为我把脉的手竟有些颤抖,不久便慌张跪下,颤声道:“陛下,娘娘脉象不稳,身体虚弱,恐是误食了些什么,腹中胎儿恐怕……”

      赵晔眼睛微眯,饮了一口茶,说道:“恐怕什么?”

      太医心一横,说道:“恐怕是不保啊!”

      “先看看皇后身体如何。”

      太医起身为我施了几针,又煎了些药让我喝,腹部暂时不疼了,可我也明白,孩子没了。

      我说不清那时是什么感受,是庆幸还是痛苦?是麻木还是清醒?可能都有,可能都没有。我只是呆呆的向窗外看去,可窗户是锁着的,什么也看不到。

      赵晔站起身来,闭眼深呼吸了一会,睁开眼凌厉道:“去查今日皇后的膳食,任何可疑之处都不能放过!”

      坤宁宫的每个人都被叫来问询。与我的寝卧只隔一道屏风,我自是听的清清楚楚。

      我听见了程青的声音,他在陈述我一日的膳食。

      我也听见了阿恬的声音,慢慢的,她们声音淡了,我闭上了眼睛睡着了。

      突然,一声银瓶乍破之声惊醒了我,随之而来的就是赵晔的冷笑:“好!好的很!你每日便是放这些在静璇的安胎药中。”

      “静璇”就是我,我知道的。

      “来人,将她拖下去,杖毙!”

      何以致死?我迅速起身跑出去,连鞋子都未穿,头还有些晕晕乎乎的。可看见是阿恬正被捂住嘴往外拖,程青正死命拽着那几个托着阿恬的宫人,我瞬时眼前一黑,险些晕倒。

      我大声质问赵晔为何要如此做。

      他皱眉不悦道:“静璇,朕知你心善,可这宫女每日在你安胎药中放红花,谋害皇嗣之罪,如何能放过?”

      何以证明?何以证明!

      赵晔敛起神色将一袋子红花扔在地上,冷言道:“在她房中查到的。”

      “阿恬与我一同长大,关系最为亲密,她不可能会害我,况且你是皇帝陛下,就应该能想到仅凭这个不能断定是她所做。还有,阿恬是我们朝颜族少族长,若你今日杀了她,你日后休想让我们朝颜族为你祈福保佑。”我迅速拉起被拖倒的阿恬,站在了她前面。

      赵晔根本不理会我的话,反而说道:“将皇后扶回去好生休息,那些失职的宫人一人二十大板,大宫女直接杖毙。”

      那些太监一拥而上,拖走了程青,拖走了扫地的小福子,拖走了为我梳头的春景,还有好多好多人,那群太监来将我与阿恬拉开,我哭的撕心裂肺,让他们滚开,阿恬也落了泪,她还是那般温柔,她为我抹掉脸上的泪水,让我好好活着,替她回到福颜山照顾族长,替她说一句女儿……不孝。

      紧接着她便被拖走,隐匿于宫外的黑暗。

      我红着眼眶,看着赵晔的冷眼旁观,已经口不择言了:“我恨你,我要杀了你!你个昏庸无道的王八蛋,你会遭天谴的!”

      他走过来捏住我的下巴:“颜昭宁,我等着那一天。”说罢便拂袖而去。一群侍卫堵住了我的门,不让我出去。

      我捶着门大哭,听见门外一声声的哀嚎,一声声的惨叫,脱力般从门上滑下去,坐在了地上。门缝外那股血腥味渗入我的五脏六腑,我哭的剧烈的咳嗽,咳出血来,最终昏倒。

      等我醒来,我躺在床上发愣,阿恬已经死了。

      程青端着一碗药进来,他步履瞒珊,面色苍白。

      “娘娘,该用药了。您已经昏迷一日了。”他蹲下时有些缓慢,眉毛疼的微微皱起。

      我接过药,让他去休息,他却未走,他冲我笑了笑,“娘娘,奴婢在这儿陪您。”

      我也没再让他走了。

      我端着药放在腿上迟迟未喝,一滴眼泪“啪嗒”落在碗中,我呢喃道:“疼不疼?”

      程青默默拿帕子为我揩着泪,什么话也没说。

      我回忆起我和阿恬幼时的玩闹,我告诉程青,小时候我们贪玩,大晚上跑到了无人烟的山林去抓萤火虫,萤火虫没抓到,却遇到了狼,那是我们都吓得半死,可阿恬拉住我就往树上爬,我们爬到树上,那匹狼还围着树转,甚至还往上跳,阿恬很聪明,从树上摘了好多个野果子,朝着那匹狼劈头盖脸砸下去,直到把它砸跑。我们两个又在树上等了半天才下去。回来自然让族长后怕不已。

      这时我有些恍惚,族长那样疼爱我们,却因为我,他的亲女儿死了。我真的对不起阿恬,对不起族长。我也对不起程青,对不起整个坤宁宫的宫人。

      阿恬走时一定很痛苦,她那样的怕疼,该死的其实是我……不是她。

      程青将药从我手中拿走,温柔的拥住了我,他轻拍着我说:“娘娘,这不是你的错。”

      是啊,不是我的错,是赵晔那个王八蛋的错,我要杀了他。

      后来孟嫔来看我,她这次拿了些糕点,她看我魂不舍守的样子心疼不已,她安慰了我许久,又说她让杜白羽为阿恬准备了一个好的棺材,偷偷送回朝颜族了,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谢她。

      我下定决心要杀了赵晔。

      次日晚赵晔来,我在枕头底下藏了一个尖锐的簪子,他以为我不与他计较这件事情了,边吻着我边喃喃道:“静璇,那日是朕无奈之举,朕好爱你啊……”我忍着恶心慢慢从枕底摸出簪子,猛的刺向他的后背。

      他的瞳孔骤缩,一把掐住我的脖子,我笑的有些癫狂:“杀了我,杀了我!”

      他凝眉松开掐住我的手,反手将簪子拔出,扔在一边。不同于他刚刚在床上那般迷恋的样子,他面色微冷,说道:“你个疯子。”

      我可惜道:“怎么没能杀了你。”

      他眼神阴暗,转而想起什么来,笑了起来:“那你就永远别回家了,留在这里吧。”

      我的神色没有丝毫受影响。他有几许吃惊。

      当恨意大过于一直坚持的念想,恨意就变成了一把锐利的剑,无情的斩断一直以来苦苦支撑着活下去的念想。

      恨意消逝之时,也便不再贪恋人间。

      我捡起扔在一边的簪子,准备刺向自己,赵晔脸色一变,拦住了我,他抢过我手中的簪子狠狠摔在地上,他紧紧握着我的手腕,疼的我皱起了眉。

      他看着我含着嘲讽的眼睛,说道:“朕不会轻易让你死的。”

      他确实不打算让我死,我刺杀他这件事无人知晓,但他命人打了个金笼子,藏在他书房的密室中,把我锁在里面这件事也无人知晓。他对外称,我失去孩子太过伤心,去了一个山庄散心。

      金笼子底座是张松软的大床,还镶着西域进献的珠宝,笼子的几角还挂着铃铛。我穿着一身青白薄纱,散着一头乌发,每日都有人给我喂饭梳洗,我好像真成了他养在笼里的金丝雀。

      密室里昏黄,除了笼子和四面环着的墙我什么也看不到,除了偶尔弄起的铃铛响声我什么也听不见,好像回到了我之前死后的那三年,我真的……害怕了。

      赵晔总是开了锁进入笼中,侵略性的占有我,攻击我,我总被他折磨的浑身乏力,泪流满面。

      有时我撑不住了求他杀了我。他便更狠的攻击我,我喘不过气来,他呢喃着:“静璇,朕不是说过,不会轻易让你死的。”

      不知道被关了多久,当我一人时,我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也不难过,突然泪水便滚滚而下。我不知道为什么我很想睡觉,却很难入睡。我不知道为什么我的手会莫名其妙的抖。

      一日,我竟直接往金笼子上撞去,撞的额头鲜血淋漓,铃铛清脆的响着,我却笑了,不知何时,脸上又布满了泪水,我撞的更狠了。

      赵晔听到了动静,慌忙进来,见我这幅样子的确吓住了,将我抱出去叫了太医。

      太医虽诧异于本该在山庄散心的我为何会出现在赵晔的书房,又为何一边笑着一边流着泪,但他不敢多问,给我施了针让我先睡着了,又为我额头止住血。

      诊脉过后,犹豫半晌,同赵晔说:“陛下,上次娘娘还大病未愈,身子本就虚弱,不宜……”看着赵晔阴沉的神色,终是将“不宜行房事”几个字咽进肚子去。

      接着又说:“娘娘郁结于心,还是需要多散散心,再喝些汤药调理调理。”语毕便告退了。

      紧接着,太后便亲自来了。

      太后看见躺在床上睡得不安稳的我心疼不已,又扭头紧盯赵晔,用不容反驳的口吻道:“昭宁为何会在你这里哀家便不追究了,但是从今日起,让昭宁搬到哀家那儿去住。你做不到带她散心,哀家去做。”

      太后不是傻子,之前坤宁宫的事情她多多少少还是知道点的。

      赵晔哑口无言,只好眼睁睁看着太后命人将我带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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