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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尘埃落(三) ...

  •   袁湘儿今夜实在睡不着,怎么想怎么觉得不对劲儿。

      正好,常敏亦未寝。

      她便与她相商,最后两人大眼瞪小眼,得出一个荒谬却深信不疑的结论:皇后娘娘要自杀。

      这怎么行?!

      常敏拉着袁湘儿风风火火赶往坤宁宫。

      她们自然扑了个空,只瞧见焕霜一人焦急徘徊。

      听完二人所言,焕霜略一思索,忽然想到什么,语速飞快道:

      “娘娘去了陛下那里。现如今,或许有一人能够挽回娘娘沉寂之心。”

      常敏大喜过望,让她快些将那人带来。

      焕霜却说在宫外。

      常敏当机立断,叫焕霜与袁湘儿回宫拿出宫令牌,自己一人奔去养心殿。

      殿外空无一人,殿内灯火葳蕤,门窗紧锁,于是她三分的焦灼也成了八分。

      里面没有一丝动静,常敏心一横,提起厚重裙摆一脚踢开窗户,翻窗跳下,恰似一朵盛开的海棠飘落。

      “啊——”

      常敏瞳孔骤缩,猝然捂住嘴,嘴边只溢出小小一声没来得及咽下的惊呼。

      殿内如阎罗诡地,血色蔓延,如火烧在静静跪立在前的女子衣裙。

      “你怎么来了?”

      见她仍在惊吓中,我不敢再看她。

      好累,我实在没有力气同她解释这一切。待会儿她叫御林军捉拿我或是惧我心狠手辣跑走,都行。

      随她去吧。

      “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常敏深吸一口气,心中默念阿弥陀佛假装没看见赵晔血肉模糊惨状,快步走到我身旁。

      嗯?

      她难道不知道我做了些什么吗。

      常敏哆哆嗦嗦拿过我手中的匕首,我不明白她想做什么,还是任由她取走。

      只见她闭上眼,一副欲哭不哭的表情朝地上的尸/体捅了一刀。

      “你……”

      这回轮到我吃惊了。

      她的嘴一瘪,泪终于落下。

      “如今我也动手,我们就是一起的。若你让我一人独留人世,我会害怕。”

      常敏极其委屈,眼睛中有秋水挽落花似的苦苦祈求。

      她在说,留在人世吧。

      窗外的风遛进来,扬起她的发丝,有几缕发同她的泪痕纠葛,粘在脸庞。

      我伸出手想要为她拨开乱发,又想到手心血痕脏污不堪,指尖慢慢蜷缩,停在半空。

      忽而,我的指尖触摸到一片凉意。

      是常敏将脸贴在我的手掌中,乖的像个猫儿。

      “娘娘,我虽不知你同陛下的恩怨情仇,但是我不让你伤心。”

      她的嘴唇一张一合,我捧着她的脸,就像捧着一颗温热的心脏,我的心也跳动起来。

      “湘儿胆子小,我不会和她说今日这一切。焕霜说,宫外有一人能留住你,我不服,也想试试。”

      试试什么?

      常敏眼睛眨啊眨,挂在长睫的泪珠被我蜷在掌心。

      “你也在乎我和湘儿的,对不对?我也能留住你的,对不对?”

      “……”

      “对。”

      她瞬时弹起来,忍不住上扬嘴角。

      “我就知道!”

      “娘娘,你快些离宫吧,天涯海角,去哪儿都行。”

      “叫我颜昭宁吧。”

      她答应得飞快:“好,昭宁。”

      杜白羽领着一队人在巡查,经过此处不经意一瞟。

      殿内灯火通明,甚至亮的灼人。

      不对,养心殿走水了!

      杜白羽吹响铜哨,大喝:“快,救火!”

      火焰撕开夜幕,浓烟却隐于暮色,半边天都泛着诡异的橘光。

      殿内大火烧的噼里啪啦作响,几乎看不清里面状况。

      常敏同我一起点燃,不知为何,她显得兴奋异常,烧的很起劲儿。

      烧到最后竟还有些依依不舍。

      听闻殿外躁动,我们二人对视,眼含笑意,异口同声道:

      “跑!”

      常敏扔下蜡烛,一手牵住我的手腕,另一手提起裙摆,拽着我奔向殿外。

      身后是火焰疯长,吞噬我的所有恨与痛。

      房梁轰然倒塌,尘灰遮天,火星四溅。

      我们边笑边跑,绑好的辫子又散了,可这次——

      身前是晚风扑面,拥抱我的一切情与爱。

      我们从殿后遛走,不料还是同杜白羽他们迎面相撞。

      常敏反应快,拉着我躲到石柱子后方。

      但我确信,杜白羽发现到我们了。

      他脚步一顿,黑暗中看不清他的脸色。在旁的御林军问他怎么了。

      杜白羽应该是摇摇头,让他们先走。

      我们二人有些紧张,常敏悄悄跟我说,有些刺激,还有些好玩。

      我笑笑,继续看向杜白羽。

      半晌,只剩下他一人,他在黑暗中蹲下放了个什么东西,又压低声音道:

      “宫门左侧不远处有侧门,钥匙我放到地上。先前我们承蒙娘娘眷顾,此去保重。”

      语毕,匆匆离去救火。

      常敏惊奇的将钥匙捡回来,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啧啧称赞杜白羽是个好人。

      “湘儿!”

      快到侧门处,常敏看见一道瘦削人影,招呼道。

      袁湘儿一回头,快步向我们走来。

      “这,你们受伤了?”

      她焦急道,声音是往常的好几倍。

      “昭宁受伤了,我们烧,”常敏迅速改口,“我们在照顾陛下,却走水了,好不容易才逃出来。”

      袁湘儿像变戏法一般,从袖中取出好几瓶金疮药,通通递给我。

      “娘娘,看御医了吗?”

      “还未,湘儿,叫我昭宁吧。”

      她楞了一下,点点头: “好,昭宁。”她担忧的眼眶发红,“可你的血都快流干了,不看御医怎么行?”

      我没法和她解释这不是我的血,正打算含糊过去时,常敏开口:

      “湘儿,快让昭宁出宫吧,离开再找大夫也不迟。”

      袁湘儿没搞明白我怎么突然要出宫,还是有些呆呆的点点头,“好、好。”

      “祝福她吧,昭宁出宫是件好事情,总比在宫中抑郁寡欢的强。”

      我开锁后,手搭在门上,扭头笑道:“一起走吧。”

      袁湘儿低头,声音依旧不大。

      “昭宁,我不愿离去。你给了我自保的权利,我不会再被她们欺负,我的余生只盼能偏安一隅。”

      于她而言,安安静静在一处地方待着就是最大的幸福。

      我看向常敏,她犹豫一下,也拒绝了。

      “说实话,我平生最大的愿望便是能听世间所有的话本子,不过,不是现在。”

      常敏有想法、有胆识,既是如此,我也不会强求。

      她补充道:“不过,来日我出宫定要寻你,你要好好的。”

      我笑而不语。

      既有今日,没有来日又何妨。

      “好了好了,走吧走吧,别忘了我们。”常敏拉开门,语气有些凶巴巴。

      可她目光比晚风柔软。

      袁湘儿用帕子捂着嘴轻笑,我拥住她们,当作告别。

      抬眼时,焕霜气喘吁吁从远处跑来,眼睛一亮,欢喜道“娘娘,你没事太好了,阿兄也来了。”

      程青?!

      我迫不及待望去,黑夜尽头一人提灯而来,那一点光猝不及防闯入我的心。

      程青笑眼盈盈,月色如流水,汇入他提着的明灯,潺潺淌过我们之间的路。

      他缓缓开口:昭宁。

      “那你们保重。”

      我满心欢喜,来不及看她们什么反应,我转身向前方跑去。

      常敏似乎酸溜溜的嘀咕了句什么,焕霜和袁湘儿笑得合不拢嘴。

      耳边的风呼啸,卷起一头乌发张扬飞舞,裙摆摇曳,衣上血色触目惊心的夺目。

      我向前一跃,笑声似银铃相撞般欢畅。

      “程青,接住我!”

      “好!”

      我勾住他的脖颈,我们眼中倒映着彼此,再也容不下其他人了。

      有几只燕子在天空划过好看的弧度,浓夜不在,天色渐亮。

      自此——
      燕归去,得自由。

      ——全文完——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尘埃落(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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