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期迷途｜绝渡逢舟》红糖姜

2、第 2 章

　　厄尔希身上缠着干净的纱布。审查室里氤氲着外用抗生素的味道。

　　“我会问你一些问题。”局长看着手中的报告，“希望你如实回答。这关系到你和军团的安全。”

　　厄尔希阴着脸没有回答，局长并不在意，他知道这场审查不会持续太久。

　　“你是何时加入军团的？”

　　“八年前。”厄尔希低沉而缓慢地说，“那时还没有军团，只是个涅槃集团下属的物流公司，我带着赫罗去那里。”他停顿了一下，“工作。”

　　局长在笔记本上快速地记录下这些信息，笔尖划过纸面发出沙沙的声音。气氛略显压抑。

　　“白逸。军团和她有什么关系？”

　　“白记实业。”厄尔希挑了些最浅显的内容讲，“军团偶尔会与其合作。”

　　“她为什么要带走卓娅？”

　　“这你要去问白逸了。”厄尔希说。

　　局长被他这幅油盐不进的模样气笑了，摇了摇头，倒也没再深究到底。他和军团还要相处很久，有些事情还没必要闹得太难看。对于卓娅，厄尔希只会比自己更上心，既然他现在如此气定神闲，想必在卓娅的安危上有所把握。

　　“接下来，”局长翻了翻手里的资料，“是有关黑环的事宜。”

　　“有关黑环的事宜。”厄尔希看着局长，嘲讽地重复了一遍。“我竟不知道现任局长的记忆力如此差劲，你，跟我一起经历的整个黑环事件。现在——你要重新再问我一遍？装给谁看呢，局长？”

　　“火气别那么大，厄尔希。”局长失笑道，“关于黑环，我的记忆已经很模糊了。BR-004活动期间，与我枷锁相连的禁闭者发生暴走，这对我造成了很大的负荷，之后我便一直处于意识混沌的状态之中。所以现在的审查是必要的步骤。”

　　一派胡言。厄尔希皱起眉，当时的具体情况，他们彼此心知肚明，枷锁是给局长造成了影响，但远没有他说的那么夸张。直到最后局长都保持意识清醒。这些漏洞百出的谎言的意义是什么？

　　等等，厄尔希怔了一瞬，电光火石之间，他察觉到了什么。

　　身处黑环之中时，他们与外界是失联的。

　　??

　　这也就意味着刚才这段话只有自己知道是谎言，如果不是为了骗他，那就说明局长要欺骗的另有其人……这也就意味着，这场审查，现在他们的对话正在被监听，甚至监视着的。

　　厄尔希瞳孔骤缩，他几乎是震惊地看向局长，局长同样注视着他，眼神一如既往的沉静，这让厄尔希心中的猜想彻底落实——局长正处于被自己人怀疑的局面中。

　　市议会，治安局，还是FAC？外面动荡不断，他们还有心思内斗，怀疑自己人……摊上这帮队友，局长也是不容易。厄尔希在心中冷笑，他收回目光，定了定神，道：“原是如此……但我知道的或许也并不比你多，毕竟在我代替团长成为受骸者时，我的精神便十分混乱。”

　　局长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无碍，这次主要针对黑环背后的势力进行询问。有一个地下组织试图在城邦内制造黑环，作为土生土长的辛迪加人，你对此有什么头绪吗？”

　　“这你可就问错人了。”厄尔希不怀好意道，“你应该先去问问那些治安官，看看他们与其有什么联系。军团不屑于参加这种肮脏利益的勾结。”

　　局长翻了个白眼。“好了，知道你们军团高风亮节。你得想清楚，再这样打马虎眼，你的嫌疑只会更重。更不用提黑化爆发的直接诱因，受骸者就是你。要是有人认为你跟黑环背后的家伙有什么联系……”局长不客气道，“到时候审问你的人可就不是我了。”

　　闻言，厄尔希有些新奇地注视着局长，眼前这人竟也有如此牙尖嘴利的一面。这样一回想，打从局长遇到军团，便一直处于受制于人，东躲西藏的被动局面，想必心里憋闷许久。如今回到主场地，人倒的确是鲜活不少。狐假虎威，他在心里嗤笑，却并不觉反感。

　　“况且你应该想的到，”局长接着说，“军团现在面临的处境想当艰难。”

　　此话一出，空气顿时凝固一般。厄尔希拳头逐渐握紧，呼吸急促，他知道，他当然知道。团长失踪，而他被困于此地。黑环爆发后，军团难免收到波及，人员的伤亡，再加上治安局的反扑……正因如此，他现在更需冷静，与这帮人虚与委蛇，达成协议。

　　过了很久，他的气息才平复下来，但声音中细微的颤抖还是出卖了他：“我还是那句话，去查治安局的人。”

　　“证据。”局长探究地看着他，“向我证明你的说法，或者给我缩小范围的情报。治安局的残余势力分布于辛迪加各处，这样查下去只是大海捞针。”

　　“……我一直在收集军团敌对势力的情报。”厄尔希说，“里面详细记录了各势力主要成员的身份，可以通过它来确定有嫌疑的人。”

　　“夜莺。”局长毫不犹豫地打开了通讯器，“联系军团的人，让他们把厄尔希过去收集的情报送过来……不行，这个节点让军团的人送出情报太危险了，替我安排人手，我亲自去一趟。”

　　掐断通讯后，局长迅速整理桌面上的文件，就要离开。

　　“你倒真是个老好人。”厄尔希意味不明地笑着，“还是在我面前假惺惺地装模作样，想放松我的警惕？”

　　局长懒得与其争辩，正准备走出审讯室，却又被厄尔希叫住。

　　“但很可惜，局长，你这样是找不到的。”

　　局长回过头看向他：“为什么？”

　　“那些都是重要的情报，只有我知道放在哪里。”

　　“军团的人也不知道在哪？”

　　厄尔希没出声，看来是默认了。

　　“这么多疑，连自己人也提防。”局长叹息道，“这样活着不累吗，厄尔希。”

　　“不劳您操心。”厄尔希黑着脸道，“让我一起过去。”

　　“但你的身体……”局长略有迟疑。

　　“我说了，不劳您操心。”厄尔希冷冷道，“别拿普通人的标准来衡量我。禁闭者本就异于常人，恢复能力亦是如此，更何况对军团的人而言，受伤已是家常便饭。”

　　局长无奈极了：“你这么坚持要回去，就是为了看看军团的现状吧？”

　　没有回应。

　　“算了。加你一个也行，反正赫罗就在这里，我也不担心你使什么阴谋。”局长拉开审讯室的门，“但是不要勉强，如果有任何不适，一定要立刻通知我，现阶段我们对黑环的认知少之又少，难免会有副作用，你还是得严格遵照医嘱接受治疗，尽可能恢复身体。”

　　厄尔希不耐烦地甩了甩手腕，似乎在赶局长离开。

　　“毕竟不管怎么说，”局长注视着厄尔希，眼中是一如既往的柔和，“即使是站在对手的角度，我也很高兴，你能活下来。”

　　这句话中所蕴含的情感与之前所有语句皆不同，不再是略带疏离的温和，仿佛冰雪消融，显现出掩藏在深处的难得的真心。

　　厄尔希愣了一瞬，随即有些恼怒地咕哝了一声，以掩饰自己刚才的狼狈：“我之前倒没发现，你原来是这么肉麻的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