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诛颜(gl)》苏牧

1、楔子

　　寒冬岁末，辞旧迎新，都城南部的姜府内更是忙的不可开交。姜家世代习武报效朝廷，公元923年四月，随明宗李嗣源推翻了庄宗李存勖的暴政，封为开国元帅。其后七年，驻守洛阳，威慑住不少内忧外患。
　　当妻子董氏怀胎三月时，姜钦便请高僧为孩子批命。高僧始终紧皱着眉头，道：“大帅的骨血命格非常，生男国兴，生女国亡。”
　　短短的八个字，令董氏当场晕了过去。送走高僧，姜钦便把自己关在了祠堂里。那是对着祖宗的灵位发誓。如果日后生的是女儿，哪怕从此断了根，也要亲手杀了那个孽种。
　　眼看妻子即将临盆，姜钦在产房外面不停的走来走去。一声清亮的啼哭声突然响了起来，姜钦刚想冲进去看看，就被出来接生婆拦了出来。“恭……恭喜大人，是个儿子。”
　　闻言，姜钦长出了一口气，心里的担心全都不见了，不由笑了出来。想进去，却又被拦了下来。
　　“大人啊，您现在还不能进去。”
　　“为什么？”
　　“夫人说，当年她曾向菩萨许愿，生下少爷后，要带着进寺院，守戒三年。”
　　姜钦像是想起了此事，略一点头，还是说道：“让我先看看孩子。”
　　接生婆还想阻拦，却被姜钦的眼神吓了回去。只好推开了门。没等进门，远处就跑来一名小厮，慌忙的喊道：“老爷，老爷，边关告急，皇上宣您即刻进殿见驾。”
　　姜钦脸色一变，匆匆望了孩子一眼，叹了口气，道：“好好照顾夫人和孩子，我去去就来。”
　　送走姜钦，接生婆几乎瘫倒在地上。慢慢走回产房，道：“夫人，姜大人已经离开了。刚刚……”
　　董氏的身体还十分虚弱，看到接生婆慢慢走过来，还是勉强自己坐了起来。“张妈，这次真的谢谢你了。”
　　“夫人千万别跟我客气。当初我落魄的时候，是您不求回报的帮了我。现在是我报答您的时候了。”张妈一把扶住董氏，怜惜的看了一眼孩子，叹道：“只是可怜了这孩子。”
　　“她是姜家的孩子，将来一定会出人头地的。”董氏从枕头下面拿出一个玉镯，硬是塞进了张妈的手中。
　　“夫人，您这是……”
　　“这总归是个秘密，求你拿了这个离开这里吧！找个没人认识的地方，你要是嫌少，柜子里还有别的首饰。”
　　“夫人，你这是哪里话。您找我帮忙的时候我就想到这事了。可这镯子我不能收。”
　　“你一定要收下。”董氏加重了语气。
　　张妈不好推辞，默默的收起了玉镯。忙前忙后的张罗事情去了。

　　姜钦一走就是近三年，直到公元933年十一月明宗驾崩，才以为先帝守灵的名义，从秘密从边关调回，辅佐太子李从厚即位。回自己的府邸时，董氏带着孩子在府外迎接。
　　一别三年，姜钦想抱抱孩子，但孩子却向董氏身后躲了躲。姜钦的手伸在半空，不知如何是好。董氏慌忙说道：“佑儿莫怕，这是你爹爹。快喊爹。”
　　见孩子始终不出声，姜钦叹了口气，道：“无妨。只怪契丹狗整日窥视我□□领土，才使得我一家人不能团聚。对了，孩子叫什么名字？”
　　“佑儿只是乳名，一切还要听老爷的。”
　　“沐仁浴义，百家争鸣。就叫沐争好了。”挥了挥手，叫下人收拾东西，姜钦自己也进了府去。
　　内宫刚刚安定，边关又再度告急。静等着手下人点齐兵马，姜钦趁着最后一点时间陪着妻子。董氏叫奶娘照看着孩子，自己则为丈夫擦着战袍。
　　一边擦着宝剑，姜钦道：“这些年契丹贼子越发的嚣张。若不是昔日庄宗的暴政，也不会……”
　　“老爷！这话不可乱说。”轻轻挡住姜钦的嘴，董氏淡淡的笑道：“老爷为国为民，辛苦了一辈子。妾身会好好照顾佑儿。”
　　“我离开这段日子，要好好教佑儿功夫。当日先生说他有辅政之才，万万不可耽误了。”
　　“……妾身明白。”
　　时辰一到，城门大开，姜钦带着军队匆匆的离开。董氏站在姜府门口，虽然已经看不到人影，却还是想多看两眼。转过身，空荡的府邸更突显出寂寞。
　　“娘。”一声稚嫩的童音。姜沐争拉着董氏的衣角，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娘，夜深了，该休息了。”
　　董氏蹲下身，摸了摸姜沐争的头，问道：“奶娘呢？怎么没陪着你？”
　　“奶娘睡着了，我是偷偷跑出来的。娘，您该休息了。”
　　“佑儿，以后怕是苦了你了。”

　　公元934年四月，河东节度使李从珂起兵攻入洛阳，自立为帝。姜钦救驾不及，又遭新帝排挤，一入洛阳就被免去了兵权。虽封为定国公，却有权无实。从此姜家虽然依旧住着大宅，拿着俸禄，却是门可罗雀，一落千丈。
　　看着姜钦一日日憔悴下去，董氏再也虽不忍心瞒着丈夫，但如果现在说出事情，那姜沐争必死无疑。虽然心疼女儿顶着烈日练武，但除了为她多擦擦汗，什么也做不了。
　　“老爷，佑儿还小。已经练了一个时辰，不如休息一会儿吧！”
　　“不行！玉不琢不成器。佑儿是辅政之才，这等苦算什么，他姓王的凭什么坐李家的江山。佑儿，你要记住，我姜家世代习武，为的是精忠报国。他日……他日……”想到闵帝没有子嗣，姜钦后面的话就再也说不出来了。
　　听着不知所谓的训话，姜沐争毕竟是个孩童，脾气上来，躲到了母亲身后，哭道：“娘，我累了，我不想练了。”
　　姜钦皱了皱眉，道：“佑儿，你是男子汉。”
　　“我不是男……”
　　听到姜沐争的话，董氏心中一惊，一时间不知所措，扬手打了姜沐争一巴掌，打断了她下面要说的话。声音颤抖的说道：“佑儿，你……你是姜家的骨血，你怎么能说出这种没骨气的话。”
　　姜沐争委屈的大哭出来，说不出完整的话，只能结结巴巴的喊道：“我……我讨厌你们。”喊完，就一路哭着跑回了自己的房间。
　　姜钦叹了口气，道：“夫人，你去陪陪佑儿吧！”
　　董氏看着自己的手，也道：“老爷，我知道你也疼她。可是孩子不能惯的，她将来是要继承姜家的，不是么？”
　　“是啊，是啊。”慢慢的点点头，姜钦道：“如果闵帝还有子嗣，又怎会轮到那个姓王的。”
　　“老爷，这话可不能乱说。”
　　“哼！这大唐他守的住便罢。守不住，老夫就算是落得个通敌卖国的骂名，也要反了他。”

　　公元937年一月，姜钦与故友石敬瑭谋反，勾结契丹，攻入洛阳。成事后，石敬瑭将叛国罪名推给姜钦。姜家被判满门抄斩，暂收压天牢，秋后行刑。
　　在牢中，董氏把埋在心中七年的秘密说了出来。姜钦呆呆的看着姜沐争，抬手就是一巴掌。这与当日董氏的那一掌不一样，力道之大，完全是想将姜沐争杀死。
　　董氏荒忙拉住姜钦，哭求道：“老爷，她毕竟是你的亲生骨肉。不过是一句话，您何必放在心上。”
　　“哈哈，一句话。就是因为你，大唐完了，姜家也完了！”一把将董氏甩到一边，姜钦喘着粗气。“你要是给她求情，你……你……”不知该怎么说，姜钦扬起了手。
　　姜沐争被刚刚那一巴掌打的晕晕乎乎的。看见这一幕，却又拼了所有力气挡在母亲身前，道：“爹，别打娘。要打打我就好了。”
　　“孽种，我打的就是你。”
　　“佑儿，别逞强。老爷，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跟佑儿没关系。”
　　看董氏和姜沐争相互护着对方，姜钦更是生气，这一掌落下去，没控制好力道，正落在董氏头上。
　　董氏看着姜钦，还想着继续为孩子求情，却一句话也说不出，直直的倒在了地上。姜钦也呆住了。顿时全身脱力，一屁股坐倒在一旁。
　　“娘、娘！”姜沐争试探着喊了几声，却永远也得不到回应了。“你、你杀了我娘。为什么？为什么！”
　　天牢的门突然被打开，来人看到这一幕，也顾不得问明内情，道：“大哥，是我啊，我是柴翼。”
　　“义弟？你怎么会在这里？”
　　看姜钦眼神迷茫，柴翼只道是自己出现的太过突然，匆忙说道：“这事以后再说。大哥，这是西域的一种毒药，吃了以后人会停止呼吸数日，我花了好大的心思才弄来的。明天是我当值，你们今晚吃了药，明天我会来把你们抬走的。之后会有人安排你们出关。”
　　“这……”
　　“大哥，别犹豫了。这事得速战速决。”
　　“义弟，你的大恩大德，姜某一定会报的。”
　　“大哥，战场上你救我又何止一次。这客气的话就不要再说了。我得走了，让别人发现就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