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风筝》折雅

39、38.

　　宁一和汪洋一起去的图书馆，他们约定，由他把一中每周下发的试卷整理好带给她。
　　除此之外，他还会把每天的课程挑重点录音发给她。
　　尽管开了 2 倍速，这些录音还是挤压了她大量的时间。她的睡眠也很难保持以往的水准。
　　但人生逆水行舟，人很容易就会在一个降低标准的体系里失去坐标和航向，宁一只能通过这种方式弥补教学资源上的差距。
　　她有点功利地想，幸好当初和汪洋建立了社交联系。
　　蒋丽也许会愿意帮助她，但对比汪洋，这种帮助注定有限。

　　新的星期一来临，宁一和新班级的班长在座位问题上出现了一些分歧。
　　班长是个男生，长相俊朗，气质斯文，不怎么有表情，是那种学霸模版式样的脸。
　　是在晨读课后，坐在第一排的他忽然跨越了一整个教室对角线的长度，来到她的座位旁，突兀地敲了敲她的书桌，“你想和谁同桌？”
　　他开口的同时，方圆两排内的男生们都目光灼灼地扫视了过来。
　　宁一不明所以，被这些目光看得头皮发麻。
　　和谁同桌……选择权好像不在她吧？
　　她到来时这个班级只剩一个座位，地处倒数最后一排，同桌是个猫眼睛圆脸女生，长相有种特殊的娇媚，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好看。
　　她经常缺席，不怎么听讲，有点脾气，但意外地人气还挺高。
　　据说单人单座是她和老师吵了好几架后争取来的，理由是，“我一个人坐，祸害的是我自己；和别人坐，祸害的就不一定是谁了。”
　　宁一本来挺不安，但这阵子相处下来，还算相安无事。
　　姑娘热衷于看小说，而她热衷于刷题，两个人都有很高的独立性，达到了一种微妙的和谐。

　　就在宁一愣神的当口，班长已经说出了第二句话，“没有想法的话，和我坐吧。”
　　宁一还没反应过来，周围男同学已经嗷嗷地起哄了。
　　“班长，跟你‘做’什么啊？”
　　“当然是做想做～的事咯。”
　　“ooooooh～”
　　故意的曲解让人本能地气恼，宁一觉得周围的空气都变得闷热。
　　面前的男生脸色沉下来，刚要开口，宁一就看到原本趴在桌上睡觉的同桌一本书砸向起哄的那些人：
　　“做你妈儿子！吵老子睡觉，脑子摘了吧，一脑子脏东西！”
　　真的，她说的是老子。
　　太违和了，你没办法想象听见一只柔弱的仓鼠在狗叫的那种冲击力。

　　宁一努力压下自己的震惊，清晰听见那些男生诡异的安静，然后其中起哄最得劲的那个挠了挠头，“我们……说的是做卷子啊……你想什么啊。”
　　顿了顿，弱弱地补充，“我……本来就是我妈的儿子啊。”
　　几个人在笑，却笑得很收敛。

　　猫眼女生哼了一声，转头直勾勾看着宁一，简短说明，“月考后可以换座位，成绩高的有优先选择权。”
　　说完继续直勾勾地盯着她，班长也在一起盯着她，盯着盯着全班人都开始转头盯着她。
　　好像她手里握着一颗随时可以引爆的炸弹。
　　这个气氛太恐怖了，宁一有点不确定地问，“什么……选择权？”
　　“座位啊。”
　　宁一拍着胸脯镇定了一下，太好了，看他们这个架势，她以为是优先择偶权呢。
　　太瘆人了。

　　班长看起来还在等她的回答，“你别多想，我就是想近距离观察下你实力。”
　　宁一：……你真委婉。
　　她这时才记起来他是原来的年级第一。
　　之所以说是原来的，因为这次的年级第一是她。
　　那么第一和第二互相 pick，一定可以形成非常良好的PK氛围吧？
　　而且第一排对她确实有诱惑力。
　　尤其是刚刚见识了同桌惊人的爆发力，她有种扛着火车连夜跑路的冲动。

　　宁一在心里已经点头同意了，但却疑心自己答应得太快会显得不太尊重现任同桌，于是便象征性地思索了许久，万分挣扎地微微点了下头。
　　好啊。
　　这两个字几乎就要脱口而出了，宁一却看到女孩猫儿一般的大眼睛里闪过了一丝情绪。
　　人类的眼睛可以大到这种程度吗……连一丝丝的情绪都那么明显。
　　宁一很难定义那丝情绪的性质，却在那瞬间有种冲动，把自己的决定收回。
　　她试探地问女孩，“你觉得呢？”
　　女孩别过头，“关我屁事，随你。”
　　宁一心想大概是自己多虑了，她们每天不超过两句话，一句是“我进去，谢谢”，另一句是“我出来，谢谢”，根本毫无感情基础，她怎么可能舍不得自己？
　　宁一哦了声，转头刚想同意，女孩又说，“我说了随便你啊，你看我干嘛。”
　　……我没看你啊。
　　宁一张了张口，又听见女孩说，“和你做同桌也没什么好的，就是不会吵我睡觉而已。”
　　“……”
　　宁一无奈地扶住额头，忍不住笑出来，有点惭愧地看向班长，“抱歉，我习惯这个位置了。”
　　班长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回了自己的座位。
　　周围的视线终于散去。

　　宁一心想，这个班级的人好像都挺通情达理的。
　　下一秒就看到班长背着书包，抱着一大叠书再读跨越一整个对角线的距离，来到了她前排的位置，对她前桌的男生说 ，“你去和沈娇坐，我跟你换。”
　　男生似乎并不想坐第一桌，只是听见这个名字，天人交战了一会儿，还是背着书包去了，“这次算你欠我的。”
　　班长似乎不是个喜欢吃亏的人，“那算了，我和你同桌换。”
　　那男生立刻飞奔而去，“算了算了，我慷慨大方，咱们扯平。”
　　班长冷笑了声，将课本摆好，在铃声里转头幽幽地看了宁一一眼。
　　“……”宁一始料不及，想到那句“近距离观察你的实力”，竟然有了一丝害怕。
　　这句通情达理，看来是说早了。

　　可能是受到的冲击太多，宁一一下课就有种朝洗手间狂奔的冲动。
　　心情刚刚平复，在洗水池就碰到了他们口中的杨娇。
　　“怎么样，来这边还习惯吗？”
　　女生梳着漂亮的马尾，明眸善睐地望向她。
　　宁一笑着说还好。
　　女生看起来很健谈，“杨波刚才太唐突了，希望你没有生气。其实他这个人挺好的，就是死书呆子，责任感比较重，胜负欲也很强。”
　　杨波是班长的名字。
　　宁一听出来了弦外之音，嗯了一声，不打算多说什么。
　　女生毫不介意她的冷淡，亲切地挽起她的手，“你话好少啊，不像我们班女生，都是话痨。”
　　宁一笑了笑，“很好啊。”
　　“啊，你别介意，我的意思不是你不是我们班女生……哎你不会生气吧？”
　　宁一能感觉到她语气里的真诚，忙说没关系。
　　女生放松地笑了笑，“好好奇市里的学校是怎么样的啊，有那种很好看的男孩子吗？”
　　宁一迟疑了下，点头。
　　“真的吗？和杨波比呢？”
　　那可能不能比。
　　宁一委婉地说，“就是那种，如果失去他，我市平均颜值可能倒退十年的长相。”

　　“真的假的？”杨娇狐疑地问，内心隐约的不安却因为她的这个形容而平息了，如果真的到那种程度，杨波在宁一眼里又有什么特别呢？
　　这样一想，杨娇又有些不服气了，是骄傲的事物被人贬低的不服气，“我不信，你有他照片吗？”
　　宁一愣了下，想到那张被挂在表白墙上的照片，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轻轻说没有。
　　这丝不自然立刻成了她撒谎的证明，“那么好看你都不留照片？肯定是骗我啦！”
　　另一道声音插进来，“骗你什么啊？什么照片啊？”
　　两个人不知不觉已经走进班级，杨娇的声音吸引了其他女生的注意力。
　　也许还是对宁一这个市里来的外来者天然好奇，女生们在杨娇夸张的陈述下围了过来。
　　“她说他们之前的学校有个神颜帅哥，我们学校谁也比不上！”
　　男生们嘁了起来，捏着鼻子喊肤浅。
　　宁一似乎看到杨波朝自己投来了一个意味不明的眼神。
　　可以理解成鄙夷，也可以理解成控诉——你这么肤浅的人不配当我对手的控诉。
　　宁一被自己的脑补逗笑，怎么会有比她还卷的人啊。

　　事实证明，女生也是好色的物种。
　　宁一的位置上很快就围满了人，众口一词让她去找张照片来，不然一定是她撒谎。
　　宁一解释了半天，最后莫名其妙，她们信不信跟她又有什么关系呢？
　　她笑着摇头，“好啦，没有那种人，是我骗你们的啦。”

　　她的同桌许爵却在这加入了战局，“我相信她。”
　　人群安静了一瞬，也许是许爵的话语太坚定，众人的质疑声都弱下来了。
　　许爵目视宁一，“所以你跟他什么关系？”
　　她的口吻太笃定，宁一有一瞬间没有反应过来，好像两个人在谈论一个彼此都熟识的人。
　　而且许爵的目光太有洞察力，宁一直觉自己敷衍不了她。
　　也许是为了撇清关系，也许是别的什么原因，她慢吞吞地说，“非要说关系的话，准姐夫，算吗？”
　　许爵目光古怪地看了她一会儿。

　　很快有人指出了疑点，“姐夫的照片你都拿不到吗？”
　　宁一：“……”
　　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女生们看向宁一的目光都带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同情。
　　好像她是一个撒了弥天大谎又圆不回来的人。
　　同时她们还异常关心季野和宁喻的感情进程，总是冷不丁来一句，“今天准姐夫转正了吗？”
　　宁一头疼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