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all Me Sam》雨落寒江

1、1

　　沉闷的雷声在厚厚的云层边缘滚动。

　　下雨了，Dean想，可是Sam还在外面呢。

　　伦敦的天气总是这样，那层阴霾久日不散，看不见天空，到处都是湿漉漉的。

　　Sam今天又跑了出去，到傍晚才浑身湿透的回来，白色的衬衫紧贴皮肤，裤脚上溅满泥水，然后在祖父严厉的目光中满不在乎的走过大厅，把外套甩给仆人。

　　Dean看见Sam拉开餐桌一侧的座椅坐下来，注意到他湿漉漉的头发下面盖着一条伤口，直拖过眼角，鲜血才刚刚凝固。

　　“你去哪了？这是怎么弄得？”Dean瞥了一眼祖父，压低了声音问道。

　　“马场。”Sam简短的回答，并没有看他一眼。

　　祖父的表情更加阴郁，不过好在他今天没有什么心情用鞭子，他还有些庄园里的事要处理，这使Dean悬起来的心稍微放松了一点。可Sam似乎完全不在乎，大大咧咧的在祖父责备的目光里快速吃完了饭，没有说一声晚安就跑上了楼。

　　Winchester家族是有着大片领地贵族，祖父作为一家之长享有侯爵封号。坦白说，这个家严酷得糟糕，冷漠不近人情的祖父，阴阳怪气而且恋童的叔叔，从兄弟俩很小时候就离家的父亲……家里那些温和可亲的女人们，纷纷早早地离开了人世。

　　Dean和Sam，是靠着彼此体温成长起来的兄弟。

　　但他们有一个最大的不同，Dean是嫡出，Sam则是父亲和一个叫Mary的女仆的私生子。这使得两人的命运被铺上完全不同的轨道，Dean仪表堂堂的登上泰晤士报版面，Sam背上永远不会凝固的纵横交错的鞭痕。

　　Dean疼爱Sam很大程度上也是因为Sam只有他，Dean被全家人宠爱的时候，Sam却被欺软怕硬的仆人欺负--直到他的个子晃到一米九以上再也没人敢欺负他。Sam长得很高大，但Dean永远记得那孩子小时候的样子，柔软的栗色头发，清澈无辜的绿眼睛，他侧卧在Dean怀里，世界上一切邪恶的力量他都没有办法抵抗，Dean只能收紧怀抱，看着他因为安全感终于甜甜的睡去。

　　Sam有着最美的眼睛，但那眼睛中某种东西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熄灭了，就像是Dean小时候放在瓶子里的萤火虫--在慢慢地死去。

　　Dean比Sam大四岁，这使得他关于Sam的记忆始终鲜活。

　　Sam八岁的时候不小心打翻了一个骨瓷杯，溅起的碎片在他手上划了一个口子，鲜血淋漓……但是没有任何人关心他，祖父只是懒洋洋的瞪了他一眼，Dean跑过去拉起他的手，却被甩开。

　　Dean看到Sam坐在窗台上，听到脚步声他回了头，小小的脸上满是泪水。

　　那是Dean最后一次看到Sam哭。

　　Sam十岁的时候，Dean发现他养的知更鸟不见了，他心急如焚的找了很久，最后他走进了Sam的房间，看到他的小鸟开膛破肚的躺在一个盘子里，盘子旁边放着一本非常厚的生物学大部头，Sam龙飞凤舞的字迹填满了书页的空白处……Dean看着小鸟尸体上干涸的血迹，想要大声尖叫，却紧紧地捂住了嘴。

　　Dean从没想过，Sam会这么恨他。

　　Sam很聪明，医学，生物学，天文学，拉丁文和音乐都学得很好，可惜家里始终吝啬赞扬，只有Dean鼓励他，小时候的Sam会因为Dean的鼓励高兴地像只小鸟，长大了的Sam只是挑起嘴角看着他，他读不懂那眼神里的含义。

　　Dean一边回忆一边走上楼梯，接着他听到些不同寻常的声音，他疑惑的转过头……在楼梯的某个阴暗的拐角，Sam背对着他在亲吻一个女仆。

　　Dean睁大了眼睛，那个女仆他认识，因为都是她伺候Dean的起居……一个笑起来有些羞涩的女孩，不会说话，但是很漂亮。他看到女仆的手臂环绕在Sam的脖颈，另一只手揪紧了Sam的衣角……那是急切索取与绝望的表现，是极端的爱和迷恋的表现。

　　而Sam，一只手撑在后面的墙壁上，另一只手插在裤兜里，他看上去轻松得有些慵懒，在Dean回头后不久，他就觉察到了，于是也回了头，脸上是堂而皇之的笑容，Dean注意到他的动作---他将女仆揽进怀里，安抚似的拍拍她的头。

　　“没事，是Dean，你知道Dean少爷是不会出卖我们的。”Sam笑着说：“他是那么正直，慈悲，光芒万丈。”

　　Dean被这种轻佻的语气弄得很不舒服，但他只是眨眨眼：“爷爷就要上来了，小心点啊你。”

　　Sam的眼睛眯起来，但只是一瞬间，他表现出了茫然，但是他飞快的转过头，Dean趁着这个空当走进了房间。

　　半夜，贝克街一家酒馆。

　　Sam拎着外套走出酒馆，路灯将他的影子拉长，又缩短，他眯着眼睛看这地上一张报纸的碎片，那上面是他哥哥的照片，英俊到极点，笑容世故又无懈可击。

　　“哼。”Sam用力将手里的酒瓶摔在地上，在Dean的照片上炸开。

　　“怎么，又想起你那个天使哥哥了？”一同来的Chad笑道。

　　“阴魂不散。”Sam阴郁的说。

　　Chad耸了耸肩：“都叫你干脆从家里出来算了，干脆到我家里来，我妹妹那么喜欢你，她肯定愿意给你钱。”

　　“我对她没兴趣。”Sam皱了皱眉。

　　“那现在你住的地方有你感兴趣的？”

　　“当然。”

　　“那可真让我意外。”Chad故作惊讶：“是哪个倒霉的小姑娘，掉到Sam魔王的温柔陷阱里了？”

　　“你会知道的。”

　　同一时间，家里。

　　Dean不是没想过这一天的到来，事实上他想过很久了，自己已经20岁，有过几段和大家闺秀的枯燥恋情，所以当祖父提出要他跟坎贝尔家族联姻的时候，他没怎么思考就应允了。

　　祖父对他的顺从很满意，事实上，祖父对他的一切都很满意，他英俊，聪明，会为人处事，举手投足都有着难掩的贵族气，如果他愿意，他甚至可以娶公主。

　　当祖父离开房间的时候，Dean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