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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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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她们走远,再听不见声音,一人从小巷中走出。只见他玉质金相,身材颀长挺拔,举手投足间皆是威严和贵气。
“以为是头小绵羊,结果是个小野猫。”苏御见自己衣摆处有一浅浅的印迹,月光下不甚明显,他弯腰弹了弹衣裳,直起身低低的笑了起来。那姑娘胆子也大,竟然还敢反击,要不是他躲的快,怕是要实实在在的挨上一脚。
今儿个也是凑巧,苏御刚出酒楼就看见一个身影鬼鬼祟祟的跟着一个小美人,原不想多管闲事,只是那女子一闪而过的侧面让他恍若似曾相识。咦,是那个强抢民女的地痞无赖,以及那位“多管闲事”的小姑娘,他来不及诧异怎么这么巧,脚就跟了上去。
这才有了刚刚那一出。
苏御看向地面,脚旁边有一朵粉色的绢花,应该是那姑娘奔跑间从头上掉下来的,他刚要踩上,又莫名的收住脚,把那朵小小的粉色绢花捡起来。
绢花样式精致,使用的布料普普通通。他知道寻常人家都是自己做绢花戴,只不知这朵是不是她自己做的。他放在鼻间轻嗅,有一股甜甜的桃花香,如同那姑娘一样,面若桃花,气若幽兰,像误入凡间的桃花精。
苏御想着他救了两回人,却没一次讨着好,自己何尝做过这等亏本买卖,也不知和那姑娘是什么缘分。
这时从后面又走出一个青年,身形修长高大,孔武有力,右手拖着一个无赖汉,左手则提着一个木制食盒。
“爷,这人怎么处理?”将死狗一样的无赖汉扔在地上,苏大问道。
晚上刚走出酒楼,就见自家爷跟着什么人走进这巷中,然后来了一出英雄救美,却不料被美人当作了先前的坏人,好一顿骂。想想爷被骂成地痞无赖就只觉得好笑。要不是碍于爷往日的威严,苏大怕是当场就要笑出声。
无赖脸上鼻青脸肿,刚刚被苏御踢中鼻梁,趴倒在地,知道遇见硬茬,正往回逃,又遇见身手利落的苏大,一顿拳打脚踢之后,手脚也残了。
他忍着剧痛,拖着断腿磕头求饶道:“大爷行行好放过我吧,小人狗眼不识泰山,再也不敢了。”真是邪门,两次遇见那姑娘都有人插手,他怀疑自己最近得罪了哪路神仙,倒霉到家了。
他感觉到头顶上有一道冰冷的视线,让人后颈发凉,这下他真的怕了,眼泪鼻涕糊了一脸,乞求道:“小人知道错了,大人饶我一命,以后小人做牛做马报答您,回家给您竖长生牌位,早晚三柱香求菩萨保佑您长命百岁,小人家里还有七十岁老母,三岁小儿,一家人还要等着我养呀,大人高抬贵手,饶过我这一次,小人以后一定洗心革面,认认真真做人,踏踏实实做事,再也不敢为非作歹了。”
“聒噪,挑断手脚筋,割掉口舌,扔到乱葬岗吧。”轻飘飘的一句话,就决定了地上之人的去处。苏御听过不少求饶之词,这些话委实不太新鲜,就算家里真有老母和小儿又怎样,怪就怪他们命不好,这辈子没投个好胎。
来不及讨饶,无赖已经吓的尿裤子,等剧痛袭来,整个人已经晕了过去。一股难闻的味道飘散在空气中,苏大扇了扇鼻子,掏出手帕擦了擦手,扔在无赖身上。
苏御上了轿,留下苏大善后。
等轿子消失在街角,隐在暗处的侍卫悄声道“大哥,这事有点邪乎,你说爷和那姑娘不过萍水相逢,怎么爷被骂了也没生气,还笑了呢?是不是那姑娘有什么厉害的背景?”
看着眼前的憨憨,难怪只能当个暗卫,这话白痴的让人想一脚踢上去。
跟了爷这么多年,爷是什么人,手上沾了多少人命,他们再了解不过。主子爷面上瞧着风光霁月,实际上性子冷清薄情,什么时候看到他救过人,曾经有人将头磕破了乞求饶命,爷也不过是伸手上去多捅两刀。
上次在酒楼他就发现主子爷一直盯着窗外看,所以才说话逗乐,他虽然猜不透爷的心思,但大抵知晓他待那姑娘多少有一两分的不同。
“你只需要记住一句话,少说话,多做事,方可保命。”这样蠢笨的话可千万不要传到爷的耳朵里,不然他可要跟着一起吃了挂落,心里不免嘀咕一句:姑娘长得是真好看,就是眼神不太好。他们爷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怎么会是那等宵小之辈?
这时的苏大不曾深想,毕竟自家爷身边从来不缺少莺莺燕燕,红颜知己,外面的女人如同蜜蜂一样围着爷打转。不过爷是做大事的人,向来自制,女人不过是图个新鲜,若真的想要早就安排人打听去了,岂会没句吩咐。他怎会料到未来就是这样一个姑娘搅的苏府天翻地覆。
月色朦胧一片,不知醉了何人心。
何氏和许清宛回到家,刚好许大富也回了。两人不再闲话,洗过手,就进厨房端菜摆碗。三人坐上桌,许清宛看见桌上的菜,又想起二娘炸的小鱼干,哎,真是可惜了。
许大富看见家里有下酒菜,难得喝了二两自家酿的桂花酒。许家吃饭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何氏在桌上说起傍晚发生的事,许大富也吓了一跳,他不似何氏一般整日呆在这方寸之地,接触的也是街坊邻居,他常年在酒馆做工,听过不少罕见之事,之前有位客人喝酒曾说过有些狗咬了人之后,人就会发疯甚至不治而亡。
“宛宛,下次若天黑了,不用急着回家,等我回来了自会去接你,听说有些狗咬了人会出人命,这事不管真假,总之小心无大错,一定要保护自己!”
许清宛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听进去了。她又不能直白的说自己压根不是被狗追,而是遇见了地痞流氓吧,这样还不得将她娘吓晕过去。
饭后,许清宛要帮忙洗碗擦桌,何氏不让,家里虽只有一个女儿,平常并不娇惯,洗衣做饭都能搭把手。只是何氏心疼女儿刚刚跑了这么一段路,遂让其进屋休息。许清宛也不逞强,谢过阿娘,洗漱后回到自己屋里躺下。
因晚上受到惊吓,许清宛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可惜了二娘家的小鱼干,她还没多吃几口,也不知便宜了谁去。又拍了拍心口,庆幸阿娘没有继续追问,不然定会露馅。这算得上今晚唯一的一件好事了。
苏府占地面积极广,府邸建筑庄重肃穆。府内水榭明廊环绕,古树挺拔,花团锦簇。各厅堂雕梁画柱,装饰华贵,令人赞叹。
书房内苏御正倚靠在小塌上闭目养神。一旁婢女正用纤纤细手捏肩捶背,那双手不规矩的想要往下,却见他一双寒目睁开,冷冰冰的吩咐道“来人,把这个贱婢拖下去打死勿论。”
婢女一溜烟的跪在地上,“砰砰”的磕着头,抖着哆嗦哀求道:“爷,奴婢知错了,饶了奴婢这次吧······奴婢再也不敢了······”一边说一边想去拉苏御的衣摆,却不妨挨了一脚,正踢在了心口。
门外走进来两个小厮,看见主子爷犀利的目光,威压的让人惊惧,连忙过去一左一右拉着婢女的手臂。
婢女自知若真的拖下去定然保不住命,还不如搏上一搏,抬起头蹙着细细的眉毛,泫然欲泣的仰望着桌案后的男人,带着哭音求道:“爷,奴婢是真心的爱慕您,喜欢您,难道有错吗?奴婢只是情不自禁的想要靠近您,和您亲热,这有错吗?奴婢自知身份低贱,不应该有非分之想,但情之一字本就毫无道理,求求您看在奴婢伺候您多年的份上,宽宥一二吧。”最后这句音儿婉转凄清,让人心生怜意。
苏御看了看地上的婢女,发出一声冷笑:“呵,敢算计到爷的头上,谁借给你的胆子?喜欢爷是吧,那爷让你去死,你怎么不愿意,可见你的喜欢也不过如此。另外,爷给你个忠告,下辈子千万别再说什么喜欢,爷听了恶心。”他又看向站着的小厮:“你们愣在那里干什么,还不把人拖下去?”
两个小厮低头请罪,用力将人制住往门外拖。
“啊!不要,我不想死,放过我吧······”
“苏御,我诅咒你以后不得好死,我诅咒你当一辈子的孤家寡人,你心爱的女人永远都不会喜欢你······”
院里的下人听了这等大逆不道的话,吓的不敢大声出气,小厮赶紧往她嘴里塞一块抹布,这才绝了疯言疯语。
“啧啧,又是一个想爬床的丫鬟!”苏大隔段时间就会看见这样的戏码,已经见怪不怪。人呐,最怕的就是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心存妄想,卯足劲的攀高枝,也不想自己有没有那个能耐,爷可不是那些饥不择食的汉子,什么人都往怀里带。
他看见婢女如破布一般被拖去刑堂方向,眼也不眨,从怀里掏出一包小鱼干,一口一个扔进嘴里,麻辣鲜香,够味。这正是林氏做的小鱼干,苏大本来打算将食盒扔掉,恰好肚子空空,闻到一阵香味,索性将小鱼干包起来藏进怀里。
苏御揉了揉额头不以为意,他很多仇家、政敌哪个不盼着他早死,可他还不是活得好好的,至于情啊爱的,他见得还少吗,女人皆贪慕虚荣,他不相信有女人不爱他的权和钱,有那故抬身价的,也不过是多费些银钱,大把大把的银子砸下去,一来二往,再硬的骨头也软了。
时至今日,他感兴趣的东西真不多,像权势、美人、地位、金银珠宝这些,任何一样都是别人难以企及的东西,他却全握在手心,何来的爱而不得。
苏御起身,走到书桌前。亲自磨了墨,凝神静思,似在细细回忆。摊开上好的宣纸,一笔一画的勾勒起来,渐渐的纸上出现了一妙龄少女。若是苏大在此,就能一眼认出画中之人正是刚遇见过的许清宛。美人顾盼神飞,含笑多情,虽身无长物,却难掩清丽之姿。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他有种预感,这不会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