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到反派boss带回家》翾飞晨

2、后厨

　　巨大机械运作声中，向空踩在遍布油污的地上，将盘子里的残羹剩饭清理进垃圾袋，再放进浑浊不见底的水池。

　　头顶悬挂着一只灯泡，房间里本不该昏暗，但灯泡壁被油糊住，挡住部分光源，光只好阴沉下来。

　　“向空。”景云用纸团塞住鼻子，泔水的酸臭味令他生理性作呕：“你以后可不敢这么和哈巴犬顶嘴，要是他们真恼火了，断你四肢再扔去回收站重塑，得受多大罪。”

　　向空靠近他：“哈巴犬？”

　　“对。但你出去可不敢乱说这个称呼，叫长官就行。哈巴犬是身穿黑色制服的人，监察署派来的，他们背着武器，很可怕。基地里的实验员，小名‘针头怪’，他们倒是会客气些，毕竟都是文化人，和哈巴犬这群莽夫不同。”景空手底下动作很麻利，后厨大家都常来。

　　向空：“我们是什么呢？”

　　景云有点惊讶地转过身：“你不知道吗？我们是仿生人，哈巴犬和针头怪都是人类。”他拖长音节，一字一句强调：“仿生人永远不能伤害人类，否则会被碾碎重塑。”

　　向空默默记在心中，他脑海中忽然多了很多奇怪的名词：“我还有个问题。”

　　“咱们和人类有什么不同。我看不出来。”

　　景云缩缩脖子：“我们脑干附近有芯片，他们没有。我们是可以被重塑的工具，他们是拥有自由意志和创作力的生命。大概就是这样，具体我也不知道。我比你早诞生一个月，哈巴犬就是这么教我的。”

　　向空细长的手指绕到脖子后面，默默告诉自己脑袋里有块芯片。

　　“只要芯片不坏，不管经历多少次回炉重塑，你还是你。”景云手底下动作很麻利：“也算因祸得福，获得永生能力。”

　　“你……”向空话未出口，后厨沉重金属门被从外打开，新鲜空气争先涌入。一名身高约185，肩宽细腰的仿生人被哈巴犬推入房间。

　　他不像向空这般纤弱，稳定如定海神针立在门口，狭长双目、高挺鼻骨，英气冷峻的好看。

　　“你好。”向空挥手向他打招呼。

　　他没有理会，径直朝堆满油腻碗碟的水槽走去。双手悬在半空，脸上不经意闪过一秒厌恶神情，随后才将自己骨节分明的双手泡入污水中，捞起餐盘。

　　景云侧身悄悄攀附在向空耳边，尽量压低声音道：“他是和我同一批诞生的，叫墨丞，平时很不喜欢说话，咱们尽量保持沉默。”

　　沉默在十五分钟后被叮当乱响的碗具打碎。

　　墨丞面对锅碗瓢盆显得十分没有耐心：“我的芯片设定里没有管家程序，干不了这些。”进门以后说得第一句话，袖口挽到胳膊肘，露出精壮小臂。

　　“新来的，叫什么名字？”墨丞盯住向空纯净眼眸。

　　“向空。”

　　“我感觉你好像很会搞这些东西，要不你全包了。”

　　向空看着比他高半脑袋的墨丞，语气坚定不讨好：“不要，自己的事自己做。”

　　墨丞微眯双眼，目光又停留在景云身上：“你什么看法。”

　　景云站直身体，脸上堆出层层笑容：“大家共同劳动会更快。如果在下午通识教育课开始时，我们还没有完成清理工作，被关在这出不去，肯定会被扣积分。”

　　墨丞胸口随着下一组深呼吸起伏塌陷，他再次转身，继续刷洗碗盘。

　　闷热潮湿的气味中，景云小挪步子靠近向空，企图逃避来自墨丞的压迫感。对体型差距大的生物产生恐惧，是刻在自我保护程序中的第一定律。

　　墨丞感受到身后两人的小动作，语气凉如千年寒冰：“像你们这种观赏性强的家用仿生人，如果不想在基地被抛尸荒野，就该想方设法早点凑够积分去求买主保护。”

　　“不劳你费心。”向空咬着后槽牙，一字一顿地说。

　　头皮擦抹凉风，有什么东西被飞钉在面前瓷砖。向空用手轻碰突兀出来的黝黑金属，瞳孔皱缩，这是……过去一定见过的东西！

　　记忆飞梭串联起纷乱如麻的神经，他身体僵直站在原地，自然垂落紧贴裤缝的双手止不住微微发抖。可又究竟在哪见过？

　　指尖猛然用力拔出嵌在瓷砖中1.4mm微型子弹，暗杀常用武器。迸裂出细纹的指甲盖攥着金属，大步走向墨丞。

　　力量上不占优势的向空，用胳膊肘顶住墨丞的脖颈动脉，将他逼至墙角：“谁给你的？”

　　墨丞垂眸，灰色瞳孔冷淡如雪，散发丝丝凉意。

　　“你说话！”向空用了几分力气。

　　身后的景云呆站在原地不知所措，他们在说什么？好端端为什么就打起来了？私自斗殴会被扣积分或更严重的惩罚。

　　“你们，你们……”景云拽住向空握拳的手腕：“有话好好说，基地生活很不容易，大家要相互扶持。”

　　向空渐渐卸力。脑子很乱，像被胶条封死的门板。知道有很多关键事物藏在门后，可却无法获取更多信息。

　　重新平静下来，换了种说辞为自己刚才的过激行为开脱：“你是不是想杀了我？谁给你这种东西的，你我都是仿生人，凭什么你可以杀我？”

　　向空眼眶渐红，委屈模样后退两步蹲在原地，将自己缩成一小团。

　　景云走过去掰开他紧握的手掌，从中取出黝黑的子弹，终于明了刚才的是非因果。

　　“墨丞……你是3F组织的人？”

　　墨丞目光冻结在向空身上：“嗯。”

　　“3F是为对抗人类而存在的，你怎么能把枪口对准自己人？我们仿生人的生活还不够艰难吗？每天吃着同样的劣质食物，只要买主高兴就能合法把我们大卸八块。”景云说起这些的时候，刚才的胆怯在他身上一扫而空。

　　每个字都铿锵有力控诉墨丞糊涂。直到向空愿意抬头，顶着哭红的兔子眼可怜兮兮地认错：“对不起墨丞，但我真的很怕死。”

　　“对不起。”墨丞居然道歉了，还主动伸手拉他起来：“没有伤害你的意思，只是在试探你是否是我的故友，认错人，不好意思。”

　　“你要找的朋友是什么人？你还有重塑前的记忆？”向空抬头乘机试探墨丞。

　　“3F发起人，八个月前失踪，我找不到他的痕迹。”墨丞从裤腰折叠的布料里摸出照片，悬在向空面前：“见过？”

　　向空弱声控诉：“只是张背影，就算真见过，谁能认出来。”

　　墨丞仔细收好照片：“我朋友不喜欢拍照，这已经是最清晰的图像。说也是白说，咱们赶紧分工刷碗，早点从这鬼地方出去。”

　　“嗷。”

　　受伤的指甲再泡进凉水里疼得厉害，向空偷偷呲牙内缩指尖在掌心焐热，继续加快速度干活。

　　墨丞见他脸色不好，默默伸手结果他手中的碗盘：“你先休息。”

　　脏水池里的盘子被清理干净，放在旁边摆放整齐。墨丞按下墙角红色按钮，三人成排蹲在地上双手抱头，姓名牌编号01203的黑衣人带着橡胶棍出现，吹毛求疵盯着盘底一片干菜叶给了三人各十棍子后，同意放他们出去。

　　“给你们十分钟回宿舍换制服去教室上课。”橡胶棍点着向空鼻尖：“新来的，不知道该干什么就跟他们一起行动，脑子放聪明点，别以为你是VIP客户定制款我们就不敢把你怎么样。”

　　“知道了。”向空闷闷地回应。

　　“回答要用‘是’。”

　　“知道了……不对，是！”

　　从后厨出来，墨丞走在最前面带路，景云殿后。三人排成间距相当的队列穿过纯白色长廊，走廊尽头是能同时承载450人的电梯。

　　进入电梯厢，向空仰头，视线扫过密布的监控摄像头，压抑感重叠侵袭而来。

　　教室在地下4层，以300为单位，将目前基地内正在调试阶段的所有仿生人分成91组。向空与提前一批次的景云、墨丞刚好在同一组别。

　　进门前需要将手腕上始终佩戴的灰色手环对准打卡器屏幕。

　　“您已迟到71分钟，扣除5分。”

　　……

　　重复的提示音先后响起三次。

　　上课所要求穿戴的制服是纯白色西装长裤与上衣，内搭相同色系衬衣，没有领带，胸前佩戴金色徽章有“飞岭科技”字样。

　　老师是位很年轻的女性，身着浅粉色短纱裙，裙摆略高于膝盖。她站在讲台上表情舒展活泼，与台下统一制式面无表情的仿生人完全不同，骨子里就带着自信。

　　“公共交通系统的使用方法就讲到这里。现在我们进入一个较难的版块学习：社会保险金缴纳。”

　　向空翻开面前摆放的教科书。第一章介绍仿生人技术的由来。

　　约146年前，地球进入第六次生物大灭绝循环期，气温骤降，87.61%的人口因极寒天气遇难，幸存者联合建造了自然循环系统完善的超大型地下城。

　　可随后不久，婴儿自然出生率断层下跌，13年内查不出任何原因，人类全体失去生育能力。为保有物种延续，飞岭科技创始人罗海峰开创机械生物学与体外繁衍技术。

　　在如今这个时代，男女之别已经不重要。人类和仿生人被划分为两大全新阵营。

　　第二章讲述了仿生人的诞生。

　　仿生人从胚胎状态发育成人形总共需要8个月时间，离开“熔炉”时已经是成年人体格、智力水平。

　　为了让仿生人尽快融入人类社会，飞岭科技将对其进行生活技能培训，达到60积分并保持10天的仿生人可获得合格证。

　　每周举办一次线上选购会，人类买主将挑选带走已获得合格资格的仿生人。飞岭科技将为买家提供全套开发证书，其中包括基因测序、芯片源代码、20年期重塑优惠。

　　向空明白得透彻，自己呆在基地是为了被培养成优秀商品。

　　商品要有商品的觉悟。老师在黑板上列下一串并不复杂的计算公式：“如果谁能给我正确答案，我给他加5分。”

　　向空扫了眼黑板，按响桌角的按钮。

　　“座位号300的同学，你来说说。”

　　不知晓运算过程，但是答案在脑海中反复跳跃，向空起身面对300名观众，声音还带着稚嫩的尾颤：“我觉得……如果时按1:3缴纳，买主为我每月储蓄600金币，十年后我的账户里应该有96000金币。”

　　“回答得很不错，你叫什么名字，编号是多少，我给你加分。”

　　“向空，103607。”

　　“听课很认真，我们继续来看下个案例。”

　　向空重新落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