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奇遇十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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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星子把手肘撑在膝盖上，坐在房顶上长长地叹了口气。李乐愁还在旁边一迭声地道歉，聂星子只得冲他摇头说：“算啦，又不怨你。不过你让我缓一会儿。”
李乐愁虽然试图向他说明，但其实也没太解释清楚，把聂星子听得云里雾里的。据李乐愁所说，在他出生的地方，大家其实都是这样，没什么特别奇怪的。他们靠海生活，每个人水性都极好，目力也佳，就算海中昏暗也能视物。到一定年纪他们就要开始帮家里干活了，下海摸鱼撬牡蛎，上岸捉蟹挖海蛏，在他们那里都是日常的功课。
聂星子听他来来回回讲了半天，终于没忍住问道：“我说乐愁……你也没说到为什么你眼睛会放蓝光啊。”
李乐愁有些尴尬地“啊”了一声，半晌才道：“……我也不知道啊。就是小时候周围的大家都这样，我也没觉得有什么奇怪的，也没问过……我是来了中原之后才发现自己和其他人不太一样的。我猜是因为能海中视物吧？感觉我平常看东西的话，天稍微黑点也不太耽误。”
这不还是没说到具体原因吗。聂星子无奈地抓了抓头发，过了一会儿才道：“你还真不是中原人啊。我起初以为你是西域来的，不过我刚刚想来想去，感觉那边应该也不靠海吧。”
“不是……嗯……我也不知道。”李乐愁皱着眉很认真地思考了一番，“太仔细的我不能说……啊，不是信不过星子的意思，是我们那里是绝对不许和外面的人提起住处的名字和具体方位的，总之是在东南边很远——很远的一个岛上。但是祖上好像也是外来的，到底是哪里来的我也不知道，总之那地方很久很久之前是个无人岛。不过感觉祖上可能确实不是中原人，因为那个，嗯。”
李乐愁抬手指了指自己的头发，又指了指自己的眼睛。
“我们那里的人，头发和眼睛在水下看都是蓝色的。”
聂星子“嗯？”了一声，眯着眼睛仔细打量了他半天，李乐愁就笑道：“在岸上一般看不出来啦，就只有特别暗又只有一点点光的时候能看出一点区别，应该是很接近黑的蓝色，总之是和中原的大家不太一样，样貌上好像也有点差别。不过也幸好不太明显，否则感觉就……感觉会被人排斥吧。”
“这样啊。”聂星子其实还真没看出什么区别，但既然李乐愁这么说了，他也就顺着话跟着点了点头，“所以乐愁，你水性也很好吧？”
李乐愁愣了一下，半晌才道：“没有的……其实我很怕水。”
聂星子听他语气有异，知道这其中多半有什么难言之隐，也不刨根问底，只笑道：“那没事，我好歹也算会水，有什么事我带你跑路。论跑路，那我可是行家。”
“为什么？”李乐愁奇道，“星子武功那么厉害，应该不太需要逃走才对吧？”
“我讨厌和人打打杀杀。”聂星子双手垫在脑后，在屋顶上躺了下来，躺了一下觉得不舒服，又把束马尾的发绳扯了下来，“我练武功也不是为了和人打来打去，没意思。没必要逞英雄的时候跑路怎么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啊。”
“唔。”李乐愁点了点头，“我师父和师伯也告诉我，要是实在打不过，就赶紧跑。”
“尊师和令师伯，实在人。”聂星子冲他竖起大拇指，“赶紧睡觉吧，正好外面凉快。昨天晚上睡觉睡得一波三折的，我今天要补回来。”
“……外面有蚊子吧？”李乐愁大为震撼，“进了襄州都不住旅店吗？”
聂星子闭着眼睛举起两只胳膊，然后左右晃了晃。
“看见了吗，道袍，防蚊利器。”聂星子道，“再说坟地也都睡过了，这还讲究什么？”
“此一时彼一时啊。”李乐愁据理力争，“当时是实在无处可去，已经到了襄州，为什么不住旅店呢？”
聂星子终于睁开了眼睛，看了他一会儿才道：“你要听实话吗？”
然后不等李乐愁表态，他就抢先说道：“其实是这附近的旅店太贵了，咱俩眼下住不起。但现在已经有点晚了，我们只好明天再找地方了。”
李乐愁闻言就点点头，立刻心有余悸地摸了摸怀里，看自己剩下的那一小块银子还在不在。他的零用钱都是师父给的，虽然他师父从来都会说这是李乐愁给他打下手应得的工钱，但李乐愁自知他的吃穿用度其实都是靠师父，不仅如此，师父还教他本事，不光教怎么锻刀铸剑，还教他剑法。他不善言辞，也不知道该怎么表达，但心中向来都很感谢师父愿意收留他。他花钱的地方其实不多，但师父也从来没让他手头短过，这次丢了钱，才忽然又回想无钱寸步难行的感觉。他从怀里抽回手才意识到聂星子未必看得见自己点头，于是后知后觉地出声补道：“好。”
聂星子被他逗得直乐：“我看见你点头了！我是看不太清，又不是真的瞎了！”
两点蓝光忽闪忽闪，然后传来李乐愁有点不好意思的笑声。聂星子把四象抱在怀里，闭上眼睛刚准备睡觉，又听见李乐愁小心翼翼地问他：“星子，你要睡了吗？”
聂星子只好重新睁开眼睛，翻了个身仰面看着天上的星星，无可奈何地回他道：“有话就说吧，反正能回话的聂星子肯定是没睡的聂星子。”
“我就是突然想到，你为什么不留在令师兄家的茶楼等他呢？”
聂星子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他不是不在吗，我留那干吗啊。”
“星子留在那的话，至少不用睡屋顶吧？一个人睡屋顶总比两个人都睡屋顶好吧。”
“是挺好的，也不知道是哪两个倒霉蛋昨天全睡在坟地。”聂星子不情不愿地哼哼唧唧了两声，“怎么回事啊李乐愁，房顶这么大都不够你睡，竟然还嫌起我碍事来了。”
李乐愁平时一被叫全名，那十有八九就是他师父要生气了，所以现在听见聂星子叫他全名紧张得后背一绷，赶紧试图解释：“星子，你别生气，我的意思是说——”
聂星子就没忍住笑起来：“我说笑的，你别当真啊！我知道你什么意思。”
李乐愁“哦”了一声，顿了顿又道：“那就好。”
“首先呢，我要是找到地方住，总不至于把你一个人扔在外面睡屋顶，这你倒是可以放心。”聂星子道，“再然后，我大概能猜到你想问什么。不过怎么说呢，我师兄的是我师兄的，我的是我的——啊不过严格来说我的也可以是他的——我师兄再有钱，那和我也没什么关系啊。我总不能把他的钱当成我自己的来花吧。”
李乐愁忽然想到了他自己和他师父，于是立刻就明白了聂星子的意思，又道：“不过星子不是说过，和师兄关系很好吗？”
“那不一样，那是两回事。”聂星子回道，“虽然我师兄一直不希望我跟他太客气，但我还是觉得人贵在有自知之明。我和我师兄……简单来说确实关系不错，但具体来讲的话，我和他之间的事还挺复杂的。”
“诶。”李乐愁其实想再问问，但聂星子本来就是被他硬叫起来的，不让人睡觉着实是灭绝人性的酷刑，李乐愁不忍心这么对待朋友，所以一时间有点犹豫。他想来想去，最后还是把原本打算说的话咽了回去，提醒道，“……星子，你是不是要睡了？”
“这话太耳熟了，感觉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之前，我肯定听过差不多的。”聂星子对着星空哈了两口气，“我给你翻译一下，这句话的意思，其实是‘你能不能讲讲你和你师兄到底为什么关系复杂又复杂在哪里’，对吧？”
李乐愁被他说中了想法，很是支吾了一会儿，这才有点迟疑地道：“……你要是不困的话。”
“讲别人的事可能会困。”聂星子耸了耸肩，“讲我师兄的话，那不会的。直接点说就是我师兄有恩于我。虽然他从来不许我这么说，但总的来讲还是这么个事。”
“我说过的吧，迭字峰没什么钱。”聂星子接着道，“所以我师父也不能随便收徒，因为管不起食宿。”
李乐愁显然没想到居然会说到这种话题，没忍住轻轻“哈”了一声。聂星子在旁边点点头又说：“嗯。所以师父当时根本不想收我为徒，我那会年纪太小了，师父觉得我甚至还没到能自己照顾自己起居的年纪，再加上我父母根本没有闲钱来供我的食宿——你明白了吧。”
他转头看向李乐愁，看见那两点蓝光晃了晃，自然是李乐愁在认真点头。聂星子觉得这场景有点好笑，但还是自行忍住，又接着道：“是我师兄去求师父，好不容易才让师父他老人家同意把我留下的。食宿方面的花销自然也是师兄替我拿的，不过我过了很长时间才知道这件事。”
“钱吧……倒是小事，想还的话总还是能还上的。说实话我师兄其实向来也不太在意钱多钱少的事，这点钱对他来说可能真的不算什么，可是我欠他的人情已经大到来不及还也还不上了。”
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奇遇十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