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夜未央》此生半夏

12、陷谷红雾

　　永乐宫。
　　“禀殿下，励王派去刺杀晏王的人，又几乎一个没回！”
　　凤凌嗤笑了一声，道：“这个傻子，由他去闹吧，本来也没指望过他能除掉晏王！之前让你查的事怎么样了？”
　　“回殿下，晏王带回来那人名叫玉卿，在临州城小有名气，人称玉公子，是个做香脂生意的商人。”
　　“玉公子？商人？”凤凌揣摩了一下这两个词，前者高雅，后者庸俗，“一个普通商人怎会有如此称谓？”
　　“想必只是那人面容姣好罢了。”
　　“哦？你的意思是晏王带回来的竟是个脔宠？我怎不知晏王还有这等癖好！”
　　“殿下恕罪！临州城的百姓都传言，那人身貌非凡，如仙如玉，又正巧姓玉，故而称其为玉公子。许是属下失察，请容属下再仔细查探一番。”
　　“嗯，去吧。”凤凌当然不信凤吾会是一个耽于美色之人。不过，听人这么一说，凤凌还真有点想亲眼见一见，这位玉公子到底是怎么个如仙如玉法。
　　凤吾一行人跋山涉水赶了十余日，终于到北庭地界了。初时一片黄雾迷蒙，入城之后倒是别有一番风景，虽不及京都繁华，却也热闹有趣。街道两旁商铺林立，房屋多是土石结构，看起来除了色彩单调，倒也还算别致。商铺中各色小玩意儿琳琅满目，却不似中原货郎那般沿街叫卖，靠的确是胡琴、手鼓、武艺、杂耍等来吸引往来的顾客。
　　天色已晚，一行人找了一家客栈休整一晚，顺便打探一下陷谷的情况。
　　凤吾、玉公子、雪丫和萧恒一桌，其余几人挤一桌。待小二端着热乎乎的烤肉、蒸饺等上桌时，凤吾问道：“小二，你们这儿可有说书的？”
　　小二为难道：“客官，咱们这地儿穷乡僻壤的，有说书的怕是也早就饿死了！”
　　“那可有什么有趣的事？”
　　“这……”小二望了望四周络绎不绝的客人，示意自己没空闲聊。凤吾立即掏出一锭银子放在小二面前，小二又望了望四周，迅速收起银子，点头哈腰道，“不知客官想听什么样的趣事？”
　　“听说你们这儿有个山谷，名叫陷谷，很是邪门儿？”
　　“可不是嘛！那地方，俗称鬼谷，向来有进无出。”
　　“哦？里面有鬼吗？”
　　“有没有鬼不好说，鬼魂肯定不少！那地方啊，常年红雾萦绕，听说那红雾有毒，进去的人，多半是被毒死的。前不久还有一伙人进去，之后就再也没见出来。”
　　“哦，既知那是鬼谷，他们还进去？”
　　“谁知道啊！估计是贪图里面的宝贝吧。”
　　“陷谷里有宝贝？”
　　“传说而已，谁也没见过。”
　　“那传说是什么宝贝？”
　　“我听说啊，里面有不死神药！”
　　“这么说，那些人为了不死，跑去送死？”
　　“所以进去的人，要么是余寿不多的，要么是要钱不要命的人，想进去碰碰运气。”
　　“那你可知这陷谷的入口在哪儿？”
　　“哎哟，客官，您该不会也想去吧？小人衷心奉劝一句，真的，那地方去不得！”
　　凤吾眉宇一皱，想说本王想去哪儿用不着你奉劝，你只乖乖告诉我怎么去就是。玉公子立即温和地接过话题道：“我们就是好奇，想去入口处看看，涨涨见识，不进去。”
　　小二早就瞥见这位美人公子了，却不敢直视，现下玉公子搭话，小二名正言顺、喜笑颜开地看着玉公子说：“出门往西大约三十里路，可以看见一堆乱石，入口就在那石头堆里，不过石头堆里容易迷路，劝公子还是不要进去得好。”
　　玉公子淡淡一笑，温柔道：“多谢公子好意，我们会留心的。”
　　凤吾忽然厉声道：“小二，再去切两斤牛肉！”
　　小二刚高兴的回了一声“好嘞！”，回头便对上凤吾凌厉的目光，稍稍一惊，赶紧下去切牛肉了。玉公子却问道：“点那么多，吃得完吗？”
　　凤吾望了望刚刚一直吃的津津有味，现下正准备放下筷子的萧恒和雪丫，说道：“吃得完。我这护卫食量大着呢！”
　　萧恒听凤吾这么一说，指了指满桌子的菜，说了声：“王爷，属下其实已经吃得差不多……”
　　凤吾一个眼神杀过去，萧恒愣了一下，连忙补充道：“……六七分饱了！”
　　雪丫舔了舔手指头，惊讶地望着萧恒：“呆子，你都吃了这么多了，还不够啊？”
　　萧恒苦笑道：“够……哦，不，再来两斤牛肉……就够了！要不……我再分你点？”
　　雪丫摇摇头道：“我够了，你食量大，多吃点。”一边说还一边往萧恒碗里夹菜。萧恒憋着一脸无辜，望了望自家王爷。凤吾却道：“你看本王干什么？若是不够，本王再给你点两斤。”
　　萧恒赶紧道：“够了够了，属下多谢王爷厚爱！”
　　玉公子端着茶杯，嘴角贴在茶杯边缘，静静地看着，不说话，茶杯里飘出的水汽凝在玉公子的睫毛上，氤氲着一抹微不可查的笑意。
　　次日一大早，玉公子等人沿着小二说的方向，骑马而行。玉公子不会骑马，故而与凤吾同乘一匹。行了大约三十里后，果然看见一堆乱石。那些石头大的像一座小山，小的也有一人高，还有一些大小不一的碎石块，形态各异，或嶙峋突兀，或平整光滑，排列毫无章法，望去灰白色的一片，茫茫无际。贸然进去，怕是真的会找不着东南西北。
　　凤吾巍然立于石林前，观望了一下这石堆，确定好大致方位，忽道：“弓箭。”
　　萧恒迅速递上了凤吾的弓箭，箭尾上绑着一条红丝缨。只见凤吾搭箭拉弓，朝前方近百米处的一座高耸突兀的石山射去，那箭头便稳稳地扎进了石缝里，动作干净利落，丝毫不拖泥带水。“以箭上的红丝缨做参照，朝着箭头的方向走，就不容易迷路了。”
　　走到箭所在的石山前，凤吾又朝前面的石山射了一箭。这乱石堆不算大，如此三次之后，便看到了一处红雾隐隐的狭窄小路。
　　“想必这里便是陷谷的入口了吧。”凤吾道。
　　玉公子走上前去，凤吾伸手欲拦，“小心这雾有毒！”
　　玉公子侧头微微笑道：“无妨，我自有分寸。你们且先在留在原地稍等。”
　　凤吾这才撤回手臂，心想也是，这群人里玉公子才是行家。
　　玉公子走到红雾中，闭目凝神。
　　凤吾有些不放心，问雪丫道：“你们公子这是在做什么？”
　　雪丫想了想，回答道：“嗯，可能是在试毒吧。”
　　“什么？荒唐！毒岂是能随便试的！”凤吾又急又怒道，说着便转身欲把玉公子拉出来。
　　雪丫拦道：“玉哥哥说过，他在试毒的时候，旁人最好不要打扰！”
　　凤吾只得作罢，双目紧紧盯着玉公子。不到半刻钟之时，玉公子眉宇之间忽露难色，面色暗红，身形似有些不稳。凤吾无暇他顾，深吸一口气，屏住呼吸，迅速冲进红雾中，将玉公子给抱了出来。
　　“你怎么样？”凤吾急声问道。
　　“无事。”
　　“还说无事，你看你脸色都……”不待凤吾说完，却见玉公子方才还有些暗红的面色已回转如初，仍是那般莹如白玉。凤吾只得改口问道：“你真的没事吗？”
　　玉公子道：“我是医者，尝过的药比常人多，身体对毒药的抵抗力比常人强一些。况且这里的毒气稀薄，尚不足以造成威胁。倒是王爷，是不是可以放开我了？”
　　经玉公子这么一提醒，凤吾才意识到玉公子正被自己搂在臂弯里，愣了一下，才松开了玉公子，说了句“你没事便好。”以掩饰尴尬。
　　玉公子理了理衣摆，向众人解释刚才试毒的结论：“这毒雾里的毒有致幻的作用。吸入毒雾的人，能看到自己所念所想之物或者沉淀在脑海深处极其重要的事，并诱使中毒之人不由自主地往陷谷深处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