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因》一刀一只茶

16、第十六章

　　第二天闻尘在楼下等兰因，仇海市的秋天还是有些热，兰因穿了件短袖，看起来很清爽。

　　到了重莲寺，停了车，两个人没从正门进去，绕了段路走到后门。

　　路上闻尘问：“你来这里，从来都不走正门，为什么？”

　　重莲寺之所以叫重莲寺，是因为寺庙正门进去就是一大片荷花池，其中重瓣荷花最为绝色，每年夏天来重莲寺赏花的人络绎不绝，但自他认识兰因起，兰因到重莲寺只走后门，以前他也问过，那个时候的兰因说正门人多，嫌吵。

　　这一次兰因依旧说了以前的答案，闻尘没再问。

　　这会是秋月里，重莲寺没有荷花，也没有络绎不绝的游人。

　　闻尘先跟着兰因到了法华殿，不了没在，兰因让他在殿门口等，他知道闻尘不信神佛，自己一个人进了殿里对着观音像三礼三叩，上完香，走到案台前，上面放着的是他的手串。

　　兰因拿了手串，目光看向一旁的竹木盒子，眼睫垂落下来。

　　出了法华殿，闻尘看着他左手手腕上的五彩香灰琉璃手串说：“你以前也不信这些。”

　　兰因把左手背过身后，声音有些低，“闲着无聊。”

　　闻尘一个人去了安息堂，兰因坐在法华殿的廊下等他。

　　安息堂和法华殿隔得不远，闻尘到了安息堂门口，不了正在整理香客们上香的登记册子。

　　“闻先生。”不了行了一礼。

　　闻尘以前陪兰因来这里，知道他和兰因交好，还了一礼说：“我来给我父母上香。”

　　不了递了笔给他，寺庙里这种登记的册子都是横向装订的，比较长，闻尘落笔时一眼就看到最左边角落里写着“七月十五，兰因。”

　　闻尘登记完看着左下角那小小地几个字问：“他经常来这里吗？”

　　不了顺着他的目光看到册子上兰因留下的字说：“清明、七月半、春节会来。”

　　“每年都来吗？”

　　“闻先生走了之后，每年这三个时间，他都来。”

　　闻尘一时没动，册子上的字是行楷，他记得以前兰因写的是行书。

　　在过去四五年的时间里，有一个人代他为自己的父母上香，尽后人的孝心。

　　闻尘在安息堂待了半小时，出来时不了正坐在桌子前打盹。

　　被人抓了个现形不了有些不好意思，但一想闻尘也不是什么陌生人，于是又坦然一笑，“兰因今天也来了吧。”

　　闻尘说：“来了，在法华殿。”

　　不了跟在闻尘身侧一起往法华殿走，穿过回廊时闻尘问：“兰因来这里，一直不走正门，你知道为什么吗？”

　　不了有些小小地惊讶，原来兰因没和他讲过吗，他倒是知道为什么兰因不走正门，只是不知道该不该说。

　　闻尘扫了他一眼就明白了。

　　不了又想到法华殿观音像前供着的那串小叶紫檀的手持，过了一会说：“有一年夏天，我和师父去佘家老宅，恰好遇上佘家的大公子……”

　　像是斟酌用词，不了顿了一下才接着说，“兰因当时泡在荷花池里，他不会游泳，抓着几朵荷花的枝。”

　　“佘家的大公子不许下人救他上来，我和师傅到的时候，也不知道他泡在荷花池里多久了，我印象里从这件事以后，他来重莲寺就不走正门了。”

　　正好走到拐角处，闻尘看见兰因坐在廊下，仰着头看屋檐下悬挂的铃铛，纤细的脖颈，像一只引颈待戮的天鹅。

　　闻尘问：“那个时候他多大？”

　　“他比我小一岁，那个时候他九岁。”

　　兰因似有所感，望了过来。

　　闻尘走到跟前，揉了一把他的头，兰因顾忌着不了在，一巴掌拍掉了他的手，闻尘转而又去握他的手，兰因挣了两下没抽动，瞪了他一眼干脆放弃了。

　　不了对他们之间的互动无动于衷，只是看着他手腕上的手串说：“这次把玉线换掉了，以后不要再弄上脏污了。”

　　两个人没有留在重莲寺吃斋饭，闻尘开车回了市区，兰因看着车窗外的建筑物问：“你往哪里开，这又不是回我家的路。”

　　闻尘停好车，替他解开安全带，“去买菜，然后给你做饭。”

　　兰因噎了一下，不知道说什么好。

　　闻尘推着购物车先去了零食区，兰因觉得奇怪，“你又不吃这些，过来逛什么。”

　　“我记得你以前不是很爱吃这些？”

　　闻尘拿了一包膨化食品递给他，兰因觉得自己好像接了个烫手山芋。

　　他难道要和闻尘说，自从自己心理出了点毛病以后，食欲下降，已经对零食这种东西没什么兴趣了吗。

　　逛到生鲜区，兰因看着闻尘拿了一盒三黄鸡，又拿了葱姜蒜、土豆、香菇，“你要做黄焖鸡？”

　　“嗯，你以前不是很爱吃光明中学门口那一家的黄焖鸡吗，我学了一下。”

　　兰因看他认真仔细挑食材的样子，说不心动是假的，但是又有些莫名地心酸和无奈。

　　“你对我这么好做什么？”

　　闻尘拿齐了东西准备去结账，听到他这么问，转过头看着他说：“因为我在追你。”

　　兰因愣了一下，脸涨红起来。

　　闻尘又问：“你什么时候答应我？”

　　霎时间兰因心里那点酸楚都没了，他有些没好气地推了闻尘一下，让他去结账，没有回答他刚才的问题。

　　上了车兰因从思绪里回神才突然想起一件事，他家厨房什么都没有，怎么做饭。

　　“去我家。”

　　“我不去。”兰因拒绝得很干脆。

　　等红灯的间隙闻尘转头看着他说：“吃完饭就送你回家。”

　　兰因不讲话了，闻尘眼角的余光看到他犹豫的表情又说了一句“这道菜我学了很久，就是想等回国做给你吃。”

　　兰因妥协了，“那吃完饭，我要回家。”

　　厨房里，闻尘正接水泡三黄鸡，兰因站在一旁看着，觉得自己有点多余，于是主动说：“我去洗米煮饭。”

　　闻尘看了他一眼说：“米在橱柜左边，开柜门的时候小心一点，别磕到。”

　　洗完米放进电饭煲开始煮饭，兰因又闲下来了，闻尘不让他帮忙处理食材，他就只能坐在吧台上干看着，顺便看了眼手机，然后就看到自己邮箱里躺着一封电子请柬。

　　“正和集团给我发了请柬。”

　　闻尘站在梳理台上切香菇，修长有力的手指摁在香菇上，“嗯，我也收到了。”

　　兰因又想起昨晚蒋云翊那句“商业联姻”，不觉有些惆怅。

　　闻尘听到他叹气，抬起头看着他问：“怎么了？”

　　兰因把昨天晚上蒋云翊那句“只是商业联姻而已”说了出来，“为什么人不能选择自己喜欢的人？”

　　“因为这是一件非常需要勇气的事情。”

　　兰因听了这句话，一时有些沉默。

　　热了油，闻尘把腌制好的鸡肉一块一块放进锅里开始煎，兰因被香气吸引回了神，“我不知道该不该去蒋云翊的订婚宴。”

　　“想去就去，不想去就不去。”

　　“蒋云翊没有和我说他要订婚的事，也没有给我发请柬，对他来讲这件事可能算不上一件多么好的事情。”兰因叹了口气，无意识拨弄着手腕上的手串。

　　闻尘把煎好的鸡肉盛到盘子里，看了眼兰因惆怅又有些天真地样子，“你没有必要为他担心，他是个成年人，有能力做决定，也有能力为自己所做的选择承担后果。”

　　“但人并不是总能做自己喜欢的选择不是吗？”兰因抬起头看他，说：“其实如果你和那个州长的女儿结婚，也会少很多麻烦，并且有很多好处。”

　　“所以我说要选择自己喜欢的人，这是一件需要勇气的事。”闻尘在水龙头下洗手，擦干了手走到兰因跟前，“我没有选择和州长的女儿结婚，所以我要解决闻家在国外的生意问题，我可以承受这样的麻烦，舍弃那些好处。”

　　“因为我的选择，只有你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