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生花》蒜爆蛙子

4、四

　　陈湘忆送陈星铄回去后再回家，都已经快五点多了。原本当作午餐的咖喱饭，经微波炉一热就成了晚餐。
　　二次加热的饭菜在一部份人看来，总是有种比新鲜出炉的要更美味的感觉，她就是这种人之一。不过此时陈湘忆并没有将注意力集中在它的味道上。
　　她边吃边盯着窗外发呆，夏季傍晚的光辉金黄又明艳，却总给人种看完电影惨淡结局后的空虚的宁静感，让人愣不过来。
　　咖喱饭被吃了还没几口就被收拾掉了，她没有胃口，也没有心情。
　　她提起手札就出发前往苏家了。

　　“叮咚”。
　　虽然门是开着的，但陈湘忆还是选择礼貌地按门铃。
　　她想，苏母现在应该是在家里发愣吧，空荡荡的家她一个人呆着估计心理不是滋味，自己直接走进去也不知道怎么开口，还是按铃让她回过神好。
　　过了一会，苏母才微扶着墙走过来。
　　一看到来的人是陈湘忆，她的眼眶又浸满了泪水，颤巍巍地走上前来把住陈湘忆的手。
　　“小……小忆……”她哽咽地说不出其他话了。
　　“苏阿姨，抱歉我来迟了，请你节哀。”陈湘忆轻轻地拍着这位年近六十岁的寡妇的背，这个世界对她来说已经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陈湘忆的鼻子也跟着一酸。
　　“苏阿姨，我们进去吧，别站着了。”陈湘忆小心地搀扶着苏母向客厅走去。
　　苏母将一些窗帘放了下来，让屋子显得暗沉多了，她在这昏暗的房间里任由自己被淹没在丧女的悲痛中。
　　陈湘忆知道自己做不了什么，也知道现在唯一能让苏母恢复元气的就是让苏遇复活。可是人死不能复生，这是现实，不是什么格林童话。
　　她只能将窗帘拉开，让阳光充满整间屋子，让这具甘愿腐化的躯体在阳光的催动下重新运转起来。
　　阳光的对万物复苏力量无法抵挡的，就算一个下定决心让心结冰的人，在这温暖又灿烂的光辉下，心也会不受控制地暖和起来。
　　陈湘忆倒了杯温水给苏母，安静地等待她在这阳光下调整好状态。
　　过了好一会儿，苏母的哽咽声渐渐地消失了，她缓缓喝了口水让自己平静下来。
　　“谢谢小忆，”她放下水杯，握着陈湘忆的手看着她，眼神里回复了一点精气神，“谢谢你特地从外国回来，这么唐突真是不好意思。”
　　“没事的苏阿姨，这是应该的。不过现在，您也得照顾好自己，您要是哭垮了身体，苏遇在天之灵也会感到万分内疚的。”
　　一听到苏遇的名字，苏母又红了眼眶，“我知道，我知道……我只是……没办法在一瞬间内接受这件事情。我不知道这孩子到底为什么，突然就选择结束了自己的人生，她……她明明……明明平时看起来都好好的……”
　　苏母又开始掉起了眼泪。不过意识到自己在陈湘忆来到现在，都只顾着自己的悲伤，估计让她觉得很为难。
　　于是她揉了揉眼睛，让自己憋出一个笑容，“抱歉啊小忆，阿姨一直在哭，让你觉得尴尬了吧。”
　　“没事的没事的，我是怕你眼睛再这么下去受不了了。”陈湘忆回以礼貌的微笑。
　　“你这么多年在国外，一切还好吗？我看你比以前都消瘦了不少，是不是没有好好吃饭呀？”
　　确实，以前的陈湘忆是个贪吃鬼，从小到大对吃都有一种莫名的执念，被陈母吐槽是粉碎机转世，一天到晚嘴巴没停，还被苏母她们说过她是几人里面最胖嘟嘟的，说她能吃是福。
　　但是现在的陈湘忆，一改了以往的性子，对吃再也提不起兴趣了，甚至一天没感到饿就不吃了。在国外的几年，下颚线在不知不觉中变得明朗了起来。
　　“我有的，只是人长大了胃口就没以前那么大而已。”
　　陈母点了点头，“这样啊……那你也要好好地照顾自己呀。”
　　“我会的，您放心吧苏阿姨。”陈湘忆握紧苏母的手，“苏阿姨，您说苏遇给我留了一副画之外，还有什么东西吗？”
　　陈湘忆将话拉回正题，苏母才想了起来。“哦对。”她站起来向苏遇的房间走去，拿出一张四开纸大小的画，画被裱了起来，还有一个白信封。
　　苏母将这两样东西递给了陈湘忆，说：“这是小苏留下来给你的，她给我留的信里说，这幅画本来就是你的，要物归原主，画她一个月前就送去裱好了。还有她在这封信上写了你的名字，应该也是要给你的，我没拆开过。”
　　陈湘忆拿了过来。那幅画，不是平常的高考色彩画，而是大胆地运用了亮眼的色块，看似在随意中创造出来的抽象作品。
　　但只有她知道，那是她心中的少年模样。
　　陈湘忆看着画苦笑了一下，抬起头对苏母说：“谢谢苏阿姨，这画对我非常重要。”
　　“那就好……”苏母不只要要跟陈湘忆再说什么了，但是觉得就这么两个人坐着，她心里也有了很大的安慰。
　　“那个，苏阿姨，”陈湘忆说，“我晚上能不能陪你吃一顿饭呀？我好久没来您这蹭饭了。”
　　陈湘忆着突入其来的请求让苏母喜出望外。“可以呀！当然可以了。哎呀，你愿意陪我吃饭我真的是……”她的眼泪又要掉了下来。
　　“那我去买点菜。”苏母才想起来最近她都没有去买东西，也没怎么好好吃，冰箱里的食材已经所剩无几了。
　　陈湘忆就是想她出去走走，别一直颓靡下去。“那我跟你一起去吧。”她也站了起来。
　　“不用了不用了，你坐着吧，我去一会儿就回来了，你在这里等我就好。”苏母把陈湘忆按了下去。然后自己拿起手机，穿件外套就打算出门了。
　　快踏出门口时，她看着门外的阳光愣了一下，这才明白了陈湘忆的用心，内心充满了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