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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真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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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皎从来不是死脑筋的人,没吃没喝还能苦中作乐,但芸娘的事却像根刺卡在喉咙里,她看过许多才子佳人的剧本,天真地以为闺阁千金就是要嫁给功名加身的书生,琴瑟和鸣地过完这一生。
她终是于心不忍,打起帘子却发现芸娘的马车隔了好远。
她不知道公主和庶民同时出行,庶民必须避让公主的车驾,否则按律法要处以杖刑。
她看向陆枫,朝他招招手,陆枫一夹马腹,凑近便听她道:“能不能让芸娘的马车靠近些,路上还能陪她逗闷,不然瞧着怪可怜的。”
陆枫扬眉,依言照办,很快芸娘的马车只落后姜皎马车半个车身,足够姜皎探身敲开芸娘车窗。
“芸娘,你半日没进食,身体会遭不住的。”姜皎将帕子递过去,里面包着驿站的糕点。
芸娘没什么胃口,但不敢违抗公主的命令,擦干泪痕接过来,道了句多谢,慢慢吃着。
姜皎存了逗芸娘开心的心思,指着路边的榆树,“芸娘可以开窗看看,路上的景致还是很喜人的,比如路边的榆钱树开始挂果了,以前我在庄子上,最喜欢摘榆钱,和上面一蒸,就是香喷喷的榆钱饭,便是吃了没那么顶饿,也可以讨个喜头,虽说一碗铜钱有点像叫花子,那也是能吃饱饭的叫花子,待会我让婢女给你做些榆钱饭尝尝。”
芸娘道:“公主说笑了,芸娘哪里能劳烦公主的婢女。”
想起刚刚在驿站的事,芸娘又道:“多谢公主怜惜芸娘,已然给公主添了麻烦,公主万万不必再照拂。”
因着此事,芸娘也对姜皎有几分信任,对姜皎吐露身份,“我本是青山县令的独女,刚刚定下亲事,前日我和母亲去上香,实则是去相看男方,谁知回来就被劫到驿站,如今亲事肯定吹了,倒不太可惜,我担心父母会受不住......”
姜皎连忙用帕子给芸娘拭泪,心中暗骂梁国人无耻,好好的才子佳人,就这么被拆散了。
临近夜里,车队在驿站休整,姜皎和逢春觅夏住在一间屋子,隔壁就是芸娘的房间。
姜皎在房间蹦跳几下,舒展筋骨,随记注意到桌上的汝瓷花瓶,正要拿起来查看,楼下小厮来送饭菜。
“公主,这些菜比得上咱们的过年宴了。”逢春深吸一口气,满脸满足,旁边觅夏拿手肘碰碰她。
觅夏拿出银针,在每道菜上试了下,“说过多少次,出门在外,吃食要仔细着来。”
姜皎也笑着弹了逢春的额头,“小心祸从口入啊。”
等觅夏试完毒,姜皎让逢春去请芸娘,等了一刻钟才回来。
“公主,芸娘不在房间,奴婢看了整个二楼,都没见到她。”
姜皎心头咯噔一下,才迟去一会,芸娘难不成落入齐思手中?她看了眼天色,心知不能再耽搁,带上两个婢女出去寻芸娘。
她率先推开门,刚迈出两步,眼前突然多出一道颀长身影,男子身上带着白日未散的暑气,正抱臂靠在门框边。
姜皎吓了一跳,忍着没呼出声,看清来人是陆枫才松口气。“你怎么在这?”
刚刚逢春回来时还没见到他。
陆枫不答反问,“公主深夜出行,自该叫上臣,如今这是要去哪?”
他的位置刚好在廊柱背面,驿站大堂的烛光照不到他,但姜皎一人站在门前已然可疑,大堂里几个梁国随行官开始朝楼上走。
陆枫猛然凑近,趁着姜皎愣神的功夫扯断她头上一串步摇穗,食指微动攒出珠子,大堂一位小厮身边的桌椅顿时翻倒。
随行官纷纷朝小厮看去,陆枫身形一闪,进了姜皎房间。
“公主,刚才发生了什么?”随行官上楼质问。
姜皎心里苦,陆枫显然是要她自己打发走随行官,否则一旦被人发现陆枫在她房间,便是有嘴也说不清,可怜她长这么大从未坑蒙拐骗,第一次做亏心事还是骗梁国官员。
属实是地狱开局。
她清清嗓子,努力想说辞,“方才本公主的步摇绞进头发了,就停在这让侍女松开,结果弄断了,接下来就是你们见到的场景。”
姜皎悄悄看了眼觅夏,见她点头才放下心。
梁国官员显然不信,不一会手下捧着珠子上来,对他耳语两句,姜皎明显看到官员的眼神变了。
“公主的步摇断了,却害楼下的小厮脚滑闹出动静,本官有理由怀疑是公主有意为之,用意是掩护某人从本官的眼皮子底下逃走。”
姜皎指甲忍不住掐进手心,她几乎要默认梁国官员猜对了,可越是紧张,她越能清晰记起陆枫说的每句话,…对错在于位置,…兵不血刃的诡计。
陆枫在告诉她,如今的生存之道是什么。
“空口白牙就来定本公主的罪,你们是县太爷吗,还能随意升堂?”姜皎理不直气也壮,“哪有良家女子随意让男子进卧房的,你们这是大不敬。”
几个随行官没有证据,又不敢现在去请示齐思,只好告退。
姜皎确认他们走出去,合上门回到房间,就见陆枫坐在桌边,两指拎着花瓶端详,逢春觅夏围站两旁,好似这里是他的地盘。
见姜皎进来,陆枫不紧不慢起身,两手虚虚一拱,“臣此时叨扰,势必引人怀疑,只能使计脱身,事实证明公主果真聪慧,可谓是滴水不漏。”
姜皎抿唇想笑,难得陆枫肯夸奖她,她略显局促,也顾不得多说,只问,“今夜来此,是因为任务吗?与我有关?”
心里挂念芸娘,姜皎语速有些快,眸子里水光涟涟。
陆枫不语,走到桌边倒茶,递给姜皎,却被她微微侧身避开。
“方才臣行事未先言明,让公主受惊,此为赔罪。”陆枫神色淡淡,从上方看着姜皎,俨然是上位者的姿态,行事却让人挑不出差错。
姜皎只好接过来,抿了一口放在手心,“谢谢陆侍卫,看你急匆匆赶来,我怕误了你的时间,这才不敢接,未曾有过怪罪。”
陆枫笑笑,道:“公主心思玲珑。”
接着便不再言语,姜皎猜不透他的来意,终于耐不住问起芸娘,以陆枫对驿站的了解,或许会有线索。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提起芸娘的时候,陆枫眉宇间有戾气浮现,但细看又仿佛是她的错觉,“臣进驿站时,曾在一楼后厨见过她。”
姜皎一时愕然,芸娘怎么会在一楼后厨,明明小厮会送饭菜上楼,总不会饿着她。
觅夏迟疑道:“梁国随行官都住在一楼,但齐思住在三楼天字号客房,芸娘去后厨不一定会碰见齐思,但也逃不出驿站。”
“芸娘是你的人。”姜皎恍然。
只有这样才能解释陆枫为什么会在这里。
姜皎忍不住微微后退一步,心口一阵阵发紧,原来从来没有偶然,一切都是陆枫的安排。
“她会有危险吗?”姜皎轻声问道,却带了一丝小心翼翼。
陆枫轻笑,“公主别忘了,咱们都在梁国人眼底下,谁又比谁安全?”
他幽幽道:“公主涉世未深,怕是太把人当人了,若是用的巧,有些人会是很好用的工具,既然公主猜出来,臣便不留了,免得做夜闯姑娘闺阁的恶人。”
姜皎甚至没意识到陆枫怎么离开的,她浑身的血液都好似被冻结,此刻她才知道,她根本不了解陆枫的为人,只是认定陆枫不会出手伤她,便可笑地想要依赖他。
逢春和觅夏对视一眼,两人扶着姜皎坐下,倒了热茶塞进姜皎手中,“公主,您没事吧?”
姜皎勉强撑住脊背,微微侧脸躲过烛光,“陆侍卫可真是实在人,至少他没那么可恶,不会让我做个糊涂鬼。”
觅夏捂住姜皎发凉的手,却也不知道怎么安慰,逢春快言快语,“公主别担心,咱们还有三个月的时间,得空奴婢给他们饭里下蒙汗药,等逃出去,咱们就卖了首饰租地,才不管梁国和庆国的糟心事呢。”
姜皎心知她在逗自己开心,对她宽慰地笑笑,其实她倒不怕。在庄子里朝不保夕地,也过了这么多年,这条命都是都是上天施舍给她的,如今虽说也很危险,但远远不会吓到她。
“想那么多作甚,以后的路还长着,管好眼下就行了,刚刚陆枫说了,今晚不太平,咱们出去看看。”姜皎很快振作起来。
逢春下意识点头,“对哦,只要活得久,肯定能吃上四个菜,不对公主,不太平为什么要出去啊?”
公主到底在计划什么?
觅夏拉着她跟出去,“傻啊,不太平咱们才能搅浑水,而且公主不能全听陆侍卫给的消息,那样不就成了他手中的棋子?”
觅夏心思细腻,若非陆枫帮过她们几次忙,她不会相信庆皇派来的人,眼下陆枫夜闯闺房,俨然是触到她的逆鳞。
姜皎倒没想那么多,她只是担心芸娘会被为难,她别的本事没有,倒是可以帮忙望风,若是出了意外引来别的梁国人,说不定还能帮点忙。
主仆三人大摇大摆地下了一楼,立刻有小厮上前,询问姜皎有何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