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多娇》心意绵绵

35、第 35 章

　　她多次请教，奈何自己没那份天赋，做出来的绣活难登大雅之堂。

　　姜皎索性把绣棚一扔，不去看上面乱七八糟的色块。

　　门被敲响，是陆枫，“公主，宫中送来请帖，邀您去进中秋宴。”

　　姜皎连忙把绣棚藏起来，理理衣裙后起身开门。

　　说起来这两日陆枫神出鬼没的，虽说一直在驿站，可他总能离开众人视线之外，姜皎猜测他有所行动，如今不知道成败，姜皎只好瞧着他的表情猜测。

　　陆枫一双丹凤目微微上挑，远远看着只是清冷，细看却发现对方眸子如同黑沉沉的墨，瞧不出情绪。

　　陆枫幅度很小地左右打量，见无人在附近，闪身进了屋子。

　　姜皎也紧张地探头看看，吩咐身边的婢女在楼梯望风，见一切都安排妥当，姜皎折身返回。

　　然后她呼吸一室，杏核眼猛然睁大。

　　陆枫好似全然没察觉，饶有兴致地打量绣棚，挑眉看了一会，“公主的兴致着实不错，绣活很有长进。”

　　没等他多说，姜皎一把将绣棚抢走，藏在身后，“陆枫你这是闭着眼夸的吧，我都绣成这个鬼样子了，你还说我有长进。”

　　陆枫笑了声，然而姜皎敏锐察觉到陆枫语气的沉重，她微微抿唇，等着陆枫接下来的话。

　　细细想来陆枫很少会主动进她的屋子，哪怕是进来也会守着礼节不会乱看。

　　哪里像今天，一进来便摆出来上位者的姿态，在沙场和达官显贵之间磨练出的气势暴露无疑。

　　“前日矿场之事，引出大皇子暗中招揽部曲，意图出兵凉州的盘算，梁皇为此震怒，可三子夺嫡的态势让他投鼠忌器，一点微妙迹象都会引发朝堂动荡。”

　　陆枫果然说起正事，姜皎记下他说的每句话。

　　陆枫看着她拿着纸笔记录，眉目柔和一些，“此次赴宴，公主只需要弄清楚大皇子和陈元帅的接头人是谁便可，其余的不必多想。”

　　谁知姜皎认真道：“这可不行，既然我在你的手下做事，那就必须做好，否则出了差错，你不愿意继续保下我可怎么办？”

　　姜皎吹干纸张，满意看了一遍，“其实你便是真的逼我去做一些不好的事，我也无法拒绝，但你还是给我留了尊严，所以我投桃报李，好好帮你做事。”

　　她扬起笑脸，干净的眸子不含一丝阴霾。

　　陆枫便也笑笑，随她去了，“大皇子的王妃是陈元帅的嫡女，公主可由此处着手，两家关系紧密，出了这档子圣言震怒的事，指不定作何打算呢，届时会有不少有趣的事，公主可以多留心。”

　　姜皎怀着忐忑等到中秋宴，她第一次参与正式宴会，虽说大部分人都对她抱有恶感，但礼节依然要到位。

　　逢春早早就选好了桃红色束腰襦裙，颜色喜庆但样式朴素，觅夏还张罗着想要改工，加上水袖，但姜皎拒绝了。

　　她不想在宴会上大出风头，只是简单挽了一个堕马髻，妆容清爽又落落大方。

　　觅夏和陆萌萌随行，陆枫作为公主侍卫，自然不可能入内。

　　姜皎忍不住胡思乱想，这是第二次入宫，不比上一次的小打小闹，这次各种妖魔鬼怪齐出，也不知会遇到什么危险。

　　马车在梁宫外停下，姜皎看着巍峨城门，有些心悸，下意识看向陆枫。

　　她不敢多看，视线一触即分，随着领路太监朝着灯火极盛处走去，陆枫半隐在暗处的身影越来越远。

　　姜皎离开后，陆枫守在马车旁，他的职责是在此处等候，在宴会散去时及时接姜皎回驿站。

　　这本该是个清闲的差事，陆枫却始终警戒，食指始终叩在刀柄上。

　　他垂下眼眸，掩下汹涌的战意，然而今夜注定不会让他好好地度过，他没告诉姜皎，庆国人到了梁国便是荣辱一体，姜皎在宫中受冷眼，下人更不会对他们有所收敛。

　　“你们去街道上等，遮了贵人的道，你们担待得起吗？”旁边马车的的守卫嚣张喊道。

　　刘涵当即抢先两步，护在陆枫身边，“大人，不能听他们的话，这些人看咱们退让，绝对会变本加厉。”

　　陆枫抬眸，看向马车的族标，上面是一个陈字。

　　所有人都认出来，这是陈元帅家的马车，当即露出心照不宣的表情。

　　陈元帅和庆国人打了那么多年，看见庆国人能顺眼才怪呢，只是欺负几个无关紧要的侍卫，他们才不会去触陈家的霉头。

　　刘涵也意识到这一点，脸色很难看。

　　陆枫看了眼，笑了，“原来是陈家，是我等少见多怪，早就听说陈家对梁皇忠心耿耿，现在看来果然如此，连车夫都能替梁皇看大门。”

　　言外之意，陈家是梁皇的看门狗。

　　下人当场怒了，周围都是梁国的达官显贵，几个受梁皇宠信的当即拔剑围上来。

　　陆枫面不改色，笑意凉薄，“我等愿意成人之美。”

　　刘涵不情不愿地收起剑，站在陆枫身后。

　　等离开宫城门口，陆枫面色倏然阴沉，剑眉压低，眸中墨色翻涌。

　　他从袖筒取出一支竹筒，放在指尖把玩片刻。

　　这是他收到的线报，陈元帅冒着被梁皇事后问责的风险，打算出兵凉州，为此他省吃俭用，筹措数万粮草运送到凉州附近。

　　只是大皇子办事不利，让陈元帅的一番筹措都落空。

　　粮草不能过冬，所以陈元帅势必会催促大皇子再度征兵。

　　方才的竹筒里面藏着的就是粮草的位置。

　　陆枫冷冷勾唇，只怕很快偌大的陈家便会成一个空壳子。

　　姜皎到了宴会，宴会的欢笑声骤然停歇，哪怕仍然有丝竹声环绕，气氛仍然凝滞。

　　大多数人都在用余光打量姜皎，甚至有几个宾客发出嗤笑声，明摆着对姜皎的到来成见很深。

　　梁国的中秋宴不分男女席位，甚至有女子穿着箭袖短打出席，这与庆国的风俗不同。

　　只是由于亲疏、党派，宾客们分席而坐，姜皎暗暗观察，三个皇子占据三个方位，而且几人的位置很有意思。

　　花园最显眼的地方便是悠然亭，大皇子和陈家人坐在左边，三皇子和户部的赵家人坐在一起，两方人马眉眼间都是刀光剑影。

　　姜皎记得陆枫的交代，要找到大皇子和陈家的接头人，势必要有接近大皇子的机会。

　　她想了想，选择了悠然亭外一棵桃树下的席位，哪怕不少人投来异样的眼光，姜皎只是面色淡然地入座。

　　姜皎知道自己的处境，若是想要迂回接近，边缘的权贵圈子不会让她轻松，倒不如一开始加入两个皇子之间的纠纷，反而会在两方角力中存活。

　　果然三皇子开口，盯着大皇子道：“大兄，你已娶亲多年，至今没造出一个侄儿玩玩，想必父皇着急的紧，不如大兄揽下和亲的活，也让父皇高兴高兴。”

　　这是在说大皇子暗中行动，引起梁皇不满，如今大皇子正为这事焦头烂额，三皇子这话属实戳人肺管子。

　　大皇子也不甘示弱，“三弟已经是个大人了，也该成家了，我的子嗣不要紧，总不能让三弟一直孤家寡人。”

　　姜皎不敢动宴会上的食物，几乎把全部心神放在两个皇子之间的谈话，同时在心中思索接下来的行动。

　　想要得到陆枫要的情报，最好的办法是取信于大皇子，但姜皎立刻把这个想法排除。

　　大皇子并不是一个简单的人，他不可能被几句话骗到，况且姜皎的身份放在那里，大皇子不可能相信一个庆国人。

　　姜皎皱眉苦想，忽然肩膀被人拍了一下，姜皎连忙其实起身，没注意到脚下踩了什么。

　　五公主脸上的笑意消失，差点惊叫出声，她看到姜皎在这里，显然被众人孤立，再一想自己答应过要护住姜皎，不妨借着宴会替她撑腰，告诉众人她梁倩倩有意罩着姜皎。

　　看着裙摆的鞋印，五公主脸上表情变换几次，咬着牙笑道：“好一个庆国公主，那边的荷花池有些景致可瞧，本宫瞧着可以描几个样子，你是个行家，快去瞧瞧。”

　　然后她压低声音，“两匹蜀锦。”

　　姜皎伸出一根手指，“赶工只会出现次品，公主稍安勿躁。”

　　她示意陆萌萌留在原地待命，跟着五公主去了荷花池。

　　几个衣着华丽的梁国女子抱拳行礼，这些高傲的梁国贵女看向姜皎的目光含着敌意，只是看在五公主的面子好有所收敛。

　　“这座荷花池里，有全天下最齐全的荷花，可惜时令到了，不少荷花都枯了，做成衣服料子也没了生气儿。”五公主随手掐断一支紫荷。

　　姜皎斟酌道：“残荷也有风韵，一切都可以随意动而化形，比如这满池残荷与枫叶红布料相衬，艳丽色调可以中和残荷哀伤，隐喻残荷依然有自己的生命力，若是做成云肩，想必也有亮眼之处。”

　　五公主想了想，似乎确实是这个道理，她今日有意帮姜皎撑场子，便直白夸奖道：“有点意思，本宫偏要和别人不一样的东西，她们说残荷丑陋颓唐，本宫偏要穿的好看。”

　　姜皎很意外，五公主居然会替她考录到这种地步。

　　五公主见姜皎愣神，不悦回头，“本宫将差事交给你，你为何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姜皎正盘算自己如今算是取得五公主的信任，但是五公主不一定知道大皇子的太多事情，只能用第二种办法，想办法假扮成可以接近大皇子的人。

　　冷不丁被五公主提问，姜皎仍然在斟酌词句，身后传来一道稚嫩却尖利的嗓音。

　　“公主就是心善，连庆国的弃子也愿意接纳，不如让她去给公主当绣娘吧，也算是有点用处。”

　　说话的人是陈家的嫡次女，也是大皇子妃的同胞妹妹，向来与五公主交好。

　　然而她没看到五公主的面色有一瞬间的僵硬，仍然在说，“庆国公主费这么大劲来一趟，多亏五公主肯接受你，我看庆国公主必定会感恩戴德，不然岂不是成了没良心的白眼狼。”

　　然而周围一片寂静，没人敢附和她的话。

　　姜皎指甲陷进肉里，来之前她已经有心理准备，但刻薄的话传进耳朵里，仍然让她心中发堵。

　　五公主此刻也有些不爽，“行了，本宫现在就想散散心，别扯那些有的没的。”

　　姜皎跟着应声，恰好她看见大皇子和几个权贵朝后花园走去。

　　那些跟随的子弟中一定有陈家的人。

　　姜皎暗暗猜测，有心询问如今的时辰，毕竟中秋宴会机会难得。

　　但她仍旧没有找到接近大皇子的途径，姜皎忍不住有些焦虑。

　　陈家姑娘刚刚被五公主下了面子，震惊得半晌说不出话，她满腔委屈没法诉说，骄纵的性子被激起几分叛逆。

　　“听说后花园里有斗牛表演，今晚会用胜利的公牛祭祀，这是我们梁国的风俗，庆国公主不如一同去看看。”

　　姜皎恍然，原来大皇子去看斗牛表演了，她当然要去看看。

　　“自然，宰牛是个新鲜事，牛在庆国是瑞兽，只有在皇家重大祭祀才会宰杀，我还没见过呢。”

　　五公主皱眉，斗牛通常不会让女眷在场，能够选送进宫廷的牛都是喂过药的，性情暴烈体格雄壮。

　　她不想让女眷去那等危险的场合。

　　可陈家人都是果断的性子，当即提着裙子跟着皇子们往后花园跑。

　　“清柔，你跑慢点。”五公主喊道。

　　没等她叫来太监追回陈轻柔，一道身影紧跟着过去。

　　五公主只看见姜皎动作敏捷地穿过花丛，很快踏上一条去后花园的近路。

　　五公主茫然又愤怒，将荷花扔到地上重重踩上一脚。

　　“亏本宫夹在中间费劲当和事佬，这俩人转眼又凑到一处，本宫看她们投缘得很啊。”

　　姜皎不知道五公主的想法，她好不容易有机会接近大皇子，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

　　斗牛场很宽阔，木栏围着的场地中有两头皮毛发亮的公牛，都在用蹄子不安地刨地，地上已经喷洒上不少殷红的鲜血，偶尔公牛撞到一起，结实沉闷的声响都会引起一阵叫好。

　　姜皎在最中央看到大皇子，很快她移开目光，手指微微发抖，大皇子的眉眼好阴戾啊，姜皎甚至感觉到一些对杀戮的渴望。

　　如果陆枫在这里，他一定会告诉姜皎，大皇子的确是一个嗜杀之人。

　　陈轻柔走过来，绕着姜皎走了一圈，嗤笑道：“想不到你不只是胆小懦弱，还蠢笨，这里唯一护着你的只有五公主，结果你偏要跟着我，这不是自寻死路吗？”

　　她得意地看着姜皎，心里很快有了盘算，找来一个小太监吩咐，“蒙若公主很好奇咱们的斗牛，去给她找来一头，让蒙若公主开开眼界。”

　　太监有些犹豫，“附近的小吏都去照顾斗牛场，奴才一人不敢担待，不如陈姑娘稍等，奴才瞧着那边的斗牛场很快空出来，届时多叫来几个太监，两位贵人也更安全些。”

　　陈轻柔哪里管这么多，一脚踹在太监身上，“本姑娘当然知道快要结束了，那我和庆国公主看什么？再去找一头，接着斗。”

　　姜皎心道斗牛这么快的，那她想要接近大皇子，必须要加快进度。

　　“这位公公最好先请示一番，几位皇子的兴致才最要紧。”姜皎停顿片刻，故意道：“罢了，你只是一个脑袋别在腰带上的太监罢了，使不得到了大皇子身边再难做。”

　　她安抚太监留下，心中默念陆枫的交代，步履缓慢地朝大皇子走去。

　　姜皎一步步接近高台，斗牛场内的血腥味越发浓重，而梁国贵族也被激发凶性，叫嚷地越发起劲。

　　越接近，姜皎的步伐越慢，然而身后传来一阵巨力，姜皎的眸子睁大，心脏忍不住下沉。

　　前面就是大皇子和几个亲信，自己如果撞上去，必定会被当成袭击皇嗣，何况几人正在兴头上，万一来不及反应，她少不得担上一个罪名。

　　关键时刻姜皎用尽全部力气，腰部下压，同时拉住一个人的衣角，止住前倾的势头。

　　“这谁啊？没见本王看得正起劲，这个时候冒出来，想死吗？”

　　姜皎听出此人声音急躁，猜测自己拉住三皇子的衣角。

　　她心一横，手抓得更紧，趁着众人都在看她，咬牙道：“几位贵人，我无意冒犯，只是好奇斗牛是怎么个赢法。”

　　她说着，朝三皇子的位置挪动些，大有抓着三皇子不放手的架势。

　　三皇子这下可急了，“那你拉着本王干啥，为何不去找大兄？”

　　姜皎不说话，将另一只手也放上去，似乎很依赖三皇子。

　　三皇子用力挣脱，可姜皎始终跟着他，眼底满是执拗。

　　周围的人想要上前，但被姜皎避开，场面变得滑稽，姜皎趁乱看了一眼大皇子的表情，果然见到幸灾乐祸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