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多娇》心意绵绵

33、第 33 章

　　白日明亮的天光被都城街道的二层沿街建筑遮挡，晦暗的光线倾泻在亲卫冰冷的甲胄上，肃杀气势震慑得整条街都不敢说话。

　　“好样的，人都死了八年，居然今天才蹦出来，而我妹妹有龙气护体，居然也会被阴邪所伤。”大皇子冷森森道。

　　陆枫不卑不亢，“此事或许是宫中人有心为之，大皇子不妨查查宫中。”

　　大皇子看出陆枫不打算让开，冷哼一声，语气阴毒，“想必蒙若公主在兰芳园住了一夜，身体怕是更不好了，没办法，这皇宫的富贵不是谁都能享的。”

　　说完他扬长而去。

　　陆枫冷冷看了会铁骑离开的方向，平静的神色晦暗不明，转身上楼，正好对上姜皎关切的目光。

　　“陆枫，他为难你了吗？”

　　姜皎知道陆枫和大皇子是多年的对手，何况刚刚大皇子神情倨傲，一看就让人生气。

　　陆枫道：“无事，他没动手。”

　　姜皎放心了，心中再次觉得庆皇派陆枫来，是一个英明的决定，若是换了旁人，很难招架住大皇子。

　　如今他们总算安顿下来，姜皎却不知道接下来的打算，她有心问一句，可心中蓦然一抽。

　　他们安顿好后，下一步应该就是盘算与哪个皇子和亲了。

　　姜皎攥紧手心，只觉得浑身血液都堵在喉咙里，梗着吐不出，咽不下。

　　夜里，觅夏放下帐钩，正要离开，却被姜皎叫住。

　　“觅夏，你说，梁国几个皇子，我会被嫁给谁？储君大概是大皇子和三皇子之间诞生，我也只有嫁给他们才有利用价值。”姜皎喃喃道。

　　觅夏沉默，只好安慰，“公主先不要多想，皇子嫁娶不是小事，咱们还来得及。”

　　姜皎笑笑，“想来陆枫早就想好我嫁给谁更有利，只是没打算告诉我吧。”

　　觅夏察觉出违和感，试探道：“公主为何不问问陆侍卫？他未必会骗您。”

　　姜皎坐起来，叹气道：“只是我不想面对罢了。”

　　觅夏心中转过几个念头，她希望公主能够活下来，但是嫁给两个骁勇的皇子，下场必定好不了。

　　可这一路上，陆枫对公主百般照顾，若是公主能够得到陆枫的好感，或许不会落到弃子的地步。

　　觅夏清楚姜皎不是会动歪心思的人，可生死关头，觅夏觉得有必要提醒自家傻乎乎的公主。

　　“公主，陆侍卫前段时间不知从何处得了个护腰，奴婢瞧着他可宝贝了。”

　　姜皎险些被口水呛到，“你怎么连这个都知道？”

　　觅夏看着姜皎未开情窍的样子，心中默默惋惜一下，“这都是刘涵告诉我的，陆侍卫每次都把护腰放在枕头边，奴婢就猜，陆侍卫是不是心悦那个姑娘。”

　　姜皎只觉得心口微微震动，说不出的酥麻爬满脊背，但理智又说，‘别傻了，陆侍卫如果有那份心思，怎么可能会看着自己入梁和亲。’

　　‘都是职责而已，陆枫不可能动别的心思。’

　　但姜皎还是有些怔忡，陆枫会那般重视她送的护腰吗？

　　觅夏见状，明白公主并非全然无动于衷，也怕说多了引起姜皎怀疑，便道：“公主早些休息，奴婢告退。”

　　姜皎做梦都在琢磨这件事，第二日起来时，眼前都在发昏。

　　隐约听见外面有动静，姜皎忍着头疼爬起来，听了一会才认出来这是跟来的宫女欣儿的声音，当初欣儿和一位绣娘学会苏绣，路上还给姜皎绣了几件贴身小衣。

　　姜皎出来时，就见逢春和陆萌萌围在欣儿身边，一脸兴奋。

　　“公主，您看欣儿的手艺更好了，奴婢的衣服刮破一个洞，她只是补了几针，居然绣出来一只鸳鸯。”

　　姜皎看了眼，惊讶发现她的手艺和宫中绣娘相差无几，“果然手巧，欣儿真不愧是宫中司衣局的人出身，见过的花样多。”

　　她想起当初从庄子上带走的丝织品，吩咐逢春找出来，打算学点绣活清净一下。

　　欣儿教着，几个姑娘学得很快，除了陆萌萌百无聊赖。

　　陆萌萌四处溜达，猛然发现楼梯上有人影一闪而过，当即大喝：“谁在那？”

　　来了梁国之后，姜皎几人的心情一直紧绷，生怕梁国那些暴虐的人悄没声地进来，对她们动手脚。

　　姜皎也心中一惊，转眼间脑海有了几个猜测，然而她赶到时，只见到陆萌萌拎着店小二的领子。

　　陆萌萌最讨厌梁国人暗中窥伺的感觉，以往在战场上，梁国人很喜欢用突袭，不知道害了庆国多少好儿郎。

　　她将店小二拎到楼上，重重掷在地上，“说，谁派你来的？有何目的？”

　　店小二连忙求饶，几人不能听懂梁国口音，所以只是看着，唯独陆萌萌面色奇怪。

　　“你想学苏绣？学这个干嘛？你现在的活计也不错啊，毕竟是都城的人，日子还能差了？”

　　陆萌萌十分怀疑，她觉得这个店小二绝对是梁国皇室派来监视他们的人，他刚刚的话都是为了忽悠她们。

　　这里是都城啊，是梁国最最富有的地方，怎么可能有人哭穷？简直把人当傻子。

　　店小二忽然一跪，将姜皎几人吓得后退一步。

　　太匪夷所思了，姜皎还是第一次见到对庆国人下跪这么利落的梁国人。

　　到梁国以后，她见到的都是敌视仇恨，还有看死人一样的幸灾乐祸，姜皎居然觉得店小二有点高看他们。

　　陆萌萌听完店小二的话，神情有些复杂，她松开手让店小二离开。

　　然后拿着绣样左看右看，恨不得看出个洞，姜皎从来没见过她这么纠结。

　　“萌萌，他跟你说什么了？总不能是什么关键机密，让你愁得说不出话。”

　　陆萌萌来梁国的目的和陆枫一样，都是奔着要梁国人命去的，除非店小二说的是梁国机密，还有什么能让陆萌萌这般失态？

　　陆萌萌纠结地抓着发梢，才别扭道：“店小二好像是来投奔咱们的。”

　　姜皎几人围在陆萌萌身边，看着陆萌萌喝完一壶茶，仍然不敢相信听到的话。

　　“没想到他们这么惨，在都城都只能赚两文钱，这店小二是因为没法打猎才留下来的，更气人的是这点月俸还要店小二交食宿费。”

　　逢春震惊了，她从来没想过还有这么惨的工作。
　　“对，店小二甚至对咱们磕头，这是什么梁国人，这明明是难民。”觅夏也心有戚戚。

　　姜皎道：“所以店小二在求咱们教他苏绣，当成一个糊口的手艺，他也算是富贵险中求，如果咱们因为他是梁国人而选择拒绝，他在客栈的差事也保不住。”

　　逢春撇撇嘴，小声嘀咕，“这差事，谁爱要谁要。”

　　她做丫鬟的一个月还有二两银子的月俸呢，她大概是整个梁国月俸最高的丫鬟。

　　陆萌萌纠结地一头栽到姜皎身上，“管他的死活做什么，说不定有一天他也会上战场，把刀尖对准庆国。”

　　几个丫鬟都沉默着，她们看不下去店小二的日子，可若是帮助他，她们也过不去心里的坎。

　　陆萌萌赌气地起身，“公主不要乱发善心，他今天为了活下去，能给咱们磕头，明天也会为了活下去给咱们捅刀子，梁国人都是这副德行。”

　　姜皎咬唇，安抚道：“别太在意他，总归人家没做害人的事，不教便不教吧。”

　　然而姜皎却忍不住想，梁国选择和亲，是不是因为百姓都不愿意替他们打仗了？万一这些百姓上了战场当逃兵，梁国那些骁勇大将军不就完了吗？

　　宁愿对庆国人下跪的百姓，会不会也是梁皇的心病呢？

　　下午姜皎叫上来陆枫，递给他一件新的飞鱼服，还配上一条镶白玉腰带，修身的飞鱼服清晰勾勒出陆枫的宽肩窄腰，偶尔抬眼时，浑身的冷冽气质摄人。

　　姜皎暗自惊叹，强迫自己移开眼，“我瞧着您这几身侍卫服都穿旧了，而且也太普通了，显得您在外人面前说话多没面，刚好欣儿很擅长苏绣，这身衣服也不算正宗的飞鱼服，只是凭着印象做的赝品。”

　　陆枫谢了赏，指指腰带，“此物便不必了，白玉是翩翩君子的象征，臣这般手染污血之人，配不上此玉。”

　　姜皎连忙道：“不浪费，您这就妄自菲薄了，您做的都是为了庆国的千秋万代，没有您的付出，哪有他们享福的份？这块玉还是我特地找来的，就这块跟您的气质最搭。”

　　陆枫这次没推托，姜皎也心下稍安。

　　“今天在客栈碰见一件新鲜事，居然有梁国人对咱们下跪，我总觉得这算是叛国，但他口口声声只是求一门糊口门路。”姜皎一直琢磨此事，忍不住想听听陆枫的意见。

　　陆枫坐在她右手边，闻言饮茶的手一顿，“当真有趣，公主怎知这不是梁皇的试探，毕竟这里是在梁皇的眼皮子底下。”

　　一语惊醒梦中人，姜皎肃然起敬，“还是陆侍卫脑筋灵活，吃些糕点垫垫肚子。”

　　姜皎将糖糕推过去，然后道：“店小二的确很可疑，但梁皇治下的百姓也是真的苦，街上的行人还不如咱们在郡里碰见的多，所以等你完成任务，他们也能解放了。”

　　陆枫眸子一眯，轻轻笑了，“公主还是想救他们。”

　　他放下茶杯，杯子和桌子发出一声脆响，带着上位者的威严，声音也不复往日温和，“什么生计所迫，不过是本性如此，梁国人不学四书五经，每个男子从小学的都是厮杀，如何把自己变成狼，残忍，失血，一击毙命，所以梁皇又怎么会在意他们的想法？”

　　陆枫压下身子，声音低沉，“他知道梁国民不聊生，但那又如何，他不会给子民靠怜悯活下去的机会。”

　　陆枫的气息随着说话喷洒出来，姜皎浑身僵硬，她有种被毒蛇盯上的感觉。

　　陆枫的距离，语气都超过臣子的界限，但他毫不在乎，以往隐藏在皮囊下的阴翳全都暴露，“公主如今还想要怜悯他们吗？可不要以为谁弱谁便有理，兔子也有咬人的，一面之词，何必挂心？”

　　陆枫说完，才撤开身子，照旧关心道：“公主在客栈安心休息便是，少想那些劳心费神的事，想吃的东西告诉刘涵，他有那个讨人欢心的本事。”

　　姜皎静静听着，相处一路上，她能够察觉到陆枫此刻的心情很不好。

　　“陆枫，你最近在忙的，是不是很棘手的事？”姜皎终于问出心中的疑惑，“你说过，需要我帮忙，所以你在忙的究竟是什么？我要怎么帮你？”

　　陆枫盖盏的手一顿，杯盖发出一声轻响，男子的眉眼戾气未散，唇角却凉薄地勾起，“公主不必着急，臣还应付得来。”

　　姜皎这次知道陆枫有多讨厌梁国人了，她郁闷一会，脑海里的想法还是挥之不去。

　　没想到她去二楼楼道散心时，恰好碰见同样纠结的陆萌萌。

　　“萌萌，怎么一个人在这，屋子里在画糖人，不如去看看？”姜皎逗她。

　　陆萌萌摇头，拉着姜皎进了自己的屋子，纠结好大会才道：“那个店小二挺稀奇的，他最好别替某个暴君卖命，我就不明白了，跟着一个不给百姓留活路的暴君有什么好处？”

　　姜皎静静听她吐槽，脑海里想起陆枫的话，她有些理解这对兄妹的想法。

　　看见梁国人，就会想到亲友的鲜血，怎能不恨？可细想时，他们连该恨谁都不知道。

　　只有恨每个梁国人，他们才觉得对得起逝去的亲人。

　　姜皎想了想，“我倒觉得他未必愿意替梁皇卖命，许多人哪里是为了春秋霸业，他们其实是冲着庆国的粮食去的。 ”

　　陆萌萌看上去没心没肺，实则上也是嘴硬心软，虽然说着店小二活该，却还是惦记着。

　　姜皎和陆萌萌向来要好，姑娘家说话也不避讳，姜皎便道：“萌萌，你觉得梁皇会信任他的臣民吗？”

　　两人压低声音，说的又是庆国官话，但陆萌萌还是小心地出去看了一圈，才有些幸灾乐祸道：“肯定不会啊，梁皇根本不让自己的臣民吃饱饭，说不定有不少百姓都私底下怨他呢。”

　　姜皎捧着杯沿，却没有喝，“我在别苑住的时间久，最是知道饥寒交迫的感受，谁能给我一碗饭吃，我能喊他一声亲爹。”

　　陆萌萌被逗得笑了出来，“哪有公主愿意认布衣百姓当爹的，至少皇帝亲爹能给你一座大宅子，布衣百姓只能给一间茅草房。”

　　姜皎却认真摇头，“不一样的，真正过苦日子的人，最怕的其实是吃了上顿没下顿，他们的想法很简单，甚至是你们根本不会在意的事情。”

　　她放下茶杯，将心中的猜想缓缓说出，“其实能够给他们一口吃的，他们会献上绝对的忠诚，这是他们无法违背的私心，他们想活着，所以有没有一种可能，击垮梁国的办法，就是从百姓身上下手？”

　　陆萌萌纠结地甩着辫子，“策反梁国的百姓，公主您的思路有些超前，但是也不失为一种办法。”

　　陆萌萌毕竟出身将门，懂得兵法，当即和姜皎商量起扶植梁国造反头子的可能性。

　　从她的神情可以看出，陆萌萌是真的想要让店小二当成造反头子，她甚至说了大皇子在矿场抓壮丁充军的勾当，可以把店小二送进去策反矿工，到时候她和陆枫稍微煽动一二，梁国必定大乱。

　　“所以你躲在这里，不做婢女该做的活计？”陆枫的声音冷不丁响起，带着沉沉的压迫感。

　　陆萌萌的手停在空中，不上不下的，苦着脸对姜皎道：“又来了，我哥就喜欢当长辈，瘾大得很，他一点不觉得累，甚至想兼任一等大丫鬟。”

　　姜皎憋笑，泪花从眼角滑出来，找了个借口将陆萌萌支使出去，才给陆枫倒茶，“陆侍卫辛苦，我都记在心里的，不过身边丫鬟陪主子解闷也是分内事，你要是说萌萌不好好办差，她可委屈啦。”

　　陆枫勾唇，“她的确是动过脑的，大皇子不顾梁皇的命令，好大喜功，想要强征壮丁攻打庆国，亏他想得出。”

　　姜皎却满脑子都是陆枫给她安排的婚事，“看来你们的目标是大皇子，所以我什么时候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