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多娇》心意绵绵

2、习礼

　　姜皎一大早起来，收了晾干的饴糖，正盘算着今天染色的料子可以收了，那边太监领着一群人到了别苑。

　　“蒙若公主，咱家带了宫里的绣娘还有厨子，都是陛下亲自点的，这些婢女都是调/教好的，公主只管使唤，若有不周到的，尽管发落了去。”

　　姜皎看着发面馒头一般的太监，只能微笑，心里却在直呼无趣，这个太监似乎有种体恤民情的优越感，刚刚还故意抬手碰碰衣领，刚好露出来手腕上一串金珠。

　　太监秀完家底，指着一个人高马大的嬷嬷，“这是公主的教习嬷嬷，以后负责教导公主宫中的规矩。”

　　嬷嬷板着脸行礼，“见过蒙若公主，以后老奴若有不周之处，还请公主担待着，不过公主也不必盯着老奴的错处，老奴自认熟悉宫规，大概没什么错处。”

　　好嚣张啊，姜皎暗道，也笑眯眯道：“那是最好，我记得宫规里有一条，不能以下犯上，既然嬷嬷懂规矩，那就一切好说。”

　　逢春忍不住笑出声，倒是太监和嬷嬷都黑了脸。

　　太监微微哼了一声，无奈暑热晃得他头晕，再看姜皎依然神采奕奕，皮肤白里透红，比他涂了粉的模样还要娇艳，暗骂一声埋汰。

　　他懒懒道：“行了，公主记得多听嬷嬷的教导，行事合乎规矩，差点忘了，陛下给公主拨来一队侍卫，武艺赛顶个地高，有他们在，必定可保公主无虞。”

　　太监退后几步，姜皎这才看到身后有二十个玄衣侍卫，腰佩挎刀，为首那人身量颀长，长眉入鬓，在姜皎的目光扫过来那一刻，眼帘轻抬回看过去。

　　姜皎心头一跳，直觉那人是个见过血的，遂回避眼神，只是微微颔首。

　　太监领着一路人进来，别苑霎时热闹起来，姜皎和这一堆人一起杵在院子里，一时间没想好怎么安顿他们。

　　私心里，她不想和这些各怀鬼胎的人打交道，这让她想起来戏折子，都是披着一层皮的人，有什么可说的呢。

　　她清清嗓子，“诸位来了别苑，一时间也没什么好招待的，不如都回屋子里歇着，平时见面聊两句解闷，无事时也不必凑到一起。”

　　一阵诡异的沉默，姜皎眨眨眼，终于明白，这些不知道该干什么的人都等着她发话，可她真的不想和他们说话。

　　“公主。”教习嬷嬷上前，“现在别苑人手够了，一人一把锄头也够把杂草清干净，您就安心吧，接下来由老奴教您宫里的礼仪，您可仔细听着。”

　　姜皎笑吟吟应了声，转身招呼逢春觅夏搬来椅子，摆上瓜果，还抬来消暑的冰盆。

　　教习嬷嬷绷着下巴点头，倒是难得有了好脸色，虽说姜皎只是一个十六岁才得了封号的公主，识相的话她也能让她少吃点苦头。

　　“公主折煞老奴，老奴站着即可......”

　　话没说完，就见姜皎自己坐到椅子上，眉眼带笑，“嬷嬷只管教，我看几遍就懂了。”

　　陆枫挑眉，在心里给了‘有勇无谋，不识大体’的评价，看来以后很难指望这位蒙若公主打掩护，能管着她不出乱子就好。

　　教习嬷嬷脸色一僵，嘴唇气得发抖，“公主这便不妥了，习礼第一步就是谦逊礼让，坐站有度，凡事紧着尊者为先，这才是庆国皇室风范，偷不得懒。”

　　姜皎听她说了一堆，只感觉像听了一出戏，有些困惑，她一直坐姿端正，和觅夏说的私塾学子一般无二，怎么到了嬷嬷口中，成了没教养？

　　她站起来，“我站好了，嬷嬷接着教吧。”

　　毕竟一把年纪还在为皇家办差，姜皎摸着良心，倒不想和她起争执，遂温声宽慰道：“听说有句老话，叫气大伤身，嬷嬷悠着点。”

　　然后，她就看见嬷嬷拿出一根柳条。

　　爬到树上时，姜皎还在纳闷，嬷嬷怎么对这句话反应这么大，她真的是好心提醒。

　　听着教习嬷嬷跳脚的话，姜皎也是头大，小声嘀咕，“脾气这么大，很容易中风的，真搞不懂她，错了可以改，怎么在她眼里，错了就该千刀万剐呢？”

　　“公主想明白错哪了，何不下去好好和嬷嬷说道？”

　　姜皎这才发现，那个所谓的侍卫长在两棵树间借力一跃，到了她所站的树杈旁边，整个过程不过眨眼间。

　　陆枫看了眼她站的树杈，尚且稳固，淡声和她对峙。

　　姜皎想起此人叫陆枫，武功看起来很高，眼珠一转，此人想必和宫人关联不大，兴许有拉拢过来的可能，于是抱紧树干和他攀谈，“所谓对错，都是当局者迷，我只是别苑里的庄稼汉，哪里明白嬷嬷的灵巧心思，要不小陆大人帮我指条路？”

　　陆枫挑眉，“自然是仔细观察，多分析嬷嬷话里的意思，以公主爬树的机灵劲，学会这个也不难。”

　　可不是机灵吗，嬷嬷只是捂着头往地上瞧了眼，姜皎立马攀着树干往上爬，就连陆枫也得承认，姜皎判断局势有点本事。

　　“公主不如下去再想，还是臣抱您下去？”陆枫沉声道，看似无意地威胁，既然是只金丝雀，自然是安分点更好。

　　姜皎已经看清楚，嬷嬷和侍卫之间，还是侍卫和她站在一边，某种意义上，她可以把侍卫当成靠山，自认为是庄稼汉的姜皎对于把侍卫当靠山这件事接受良好，“听宫里太监说，小陆大人的职责就是护卫我的安危，嬷嬷要拿棍敲我，你管不管？”

　　她为了躲避嬷嬷，几乎爬到树顶，此时面上透出嫣粉，娇俏的鼻尖挂着汗珠，本该是美人凝目，陆枫却只有一个想法。

　　傻点也没事，可别是个熊孩子。

　　他不答反问，“公主似乎对嬷嬷敌意很大。”

　　姜皎无意间朝树下看了一眼，瞧见嬷嬷原地转悠，忍不住笑出声来，“小陆大人言重了，如果嬷嬷能好好说话，我何必为难她，毕竟将来礼节出错，丢的也是我的脸，所以呢我其实只有一个目的，嬷嬷可以说教，但不能动手。”

　　她朝陆枫伸出手，“如果小陆大人能帮我拦住嬷嬷，我保证下树，绝不让你为难。”

　　陆枫似笑非笑，“得罪了。”

　　趁姜皎没反应过来，陆枫挥刀斩断姜皎脚下的树枝，随后脚尖一点，刀鞘托着姜皎的后腰徐徐落地。

　　姜皎不喜欢这种下坠感，等到落地时，姜皎一把抓住陆枫的手臂，眼里噙着泪花，“小陆大人太狠了。”

　　陆枫微微皱眉，“臣负责公主安全，没道理将公主置于危险境地。”

　　姜皎咬着牙，她怎会听不出来陆枫的意思，护卫她是公事公办，但不会干预私事，只要她松手，陆枫绝对转头就走。

　　“我好感动，小陆大人，有你是我的福气。”

　　陆枫不答，静静等她松手。

　　姜皎抽抽鼻子，“小陆大人，你就守在这里，哪也不能去。”

　　“臣领命。”语调极其敷衍。

　　经过这一闹，嬷嬷也没了力气，姜皎按着她的指点练了一会，好在姜皎精力充沛，天天务农养蚕染布制糖，是个聪敏好学的性子，学几样礼仪不在话下。

　　除了姜皎聪敏之外，嬷嬷安生的原因还有一个，那就是始终跟在公主身边的陆枫。

　　姜皎按照嬷嬷的吩咐，肩颈舒展，头顶一碗清水，迈着间距相等的莲步，在院子里稳稳走了十个来回，甚至还超前学会下蹲跪拜等姿势。

　　饶是嬷嬷想找茬说两句，也只能承认姜皎做的极好，而旁边守着一个盯着她的侍卫，嬷嬷胆色更弱。

　　“好了，公主练了半日，可以下去歇息，顺便好好想想老奴的话。”

　　终于等来这一句，姜皎取下头顶的碗，站在原地喘息片刻，撑着膝盖走到菜地边，将清水浇到一畦菜田里，同时看向陆枫，“小陆大人，我的婢女在等我吃饭，你要不要一起去？后塘养的鲈鱼正是时节，淋上酒糟之后的滋味，绝对不输京城醉仙居的手艺。”

　　不等陆枫拒绝，姜皎先开口，“说好了的，你必须跟着我，这是你的职责。”

　　陆枫早就有此想法，这位蒙若公主极有想法，他有意再观察她的性情，日后到了梁国也好行动。

　　很快姜皎闻到浓郁的鱼香，觅夏已经端来一大盆鱼汤，汤倒是宫里的厨子做的，但几个姑娘习惯聚在一起吃饭。

　　觅夏一眼看见跟在姜皎身后的陆枫，她太了解姜皎，不用说，这是姜皎认同的同伴，至少不会迫害她们。

　　两个婢女利索地拿来碗筷，搬来板凳，姜皎更热情，将净手帕子塞到陆枫手里，眉眼弯弯道：“小陆大人快坐，鱼汤喝了长力气，小陆大人可得多喝点，侍卫是个卖力气的活，千万别拘着，不够的话还可以添。”

　　陆枫接过来，“公主想的简直再周到不过，臣心领。”

　　姜皎心里的石头落地一大半，肯和她一起用饭，总有招揽过来的一日。

　　不过几顿饭食会不会太过轻松，姜皎决定待会下地时带着陆枫，一块吃过饭，拔过葱，交情也能更近一步。

　　逢春一咬牙，将另外一半鱼肚盛给陆枫，“陆大人慢用。”

　　陆枫自若地接过来，乳白鱼汤映出他眼里的促狭，“公主当真不介意和臣下同桌而食？臣别无它意，只是恐将来传出去，给公主添了话柄。”

　　他看向姜皎，姜皎正拿着鱼头，用筷子剔肉，束袖往上提了一截，露出秀气的腕骨。

　　姜皎笑笑，“之前想不明白，嬷嬷为何说得礼仪那般重要，行错礼就像穿错衣服一般，现在倒是有些明白，原来礼仪本身就是一个筏子，小陆大人也不用紧张，还没人说到咱们面前，如果以后有，那就用嘴澄清呗。”

　　陆枫轻笑，“臣明白。”

　　倒是个豁得出去的性子。

　　等用过饭，陆枫才知道他之前的评价全错了，姜皎不是大智若愚，她只是种了十几年地，对名声没概念。

　　别人说她亲近侍卫，恐怕不如说她的大葱糟了虫害来的严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