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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第 2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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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闪负了伤,宋陨不忍心给它套项环,便让它进了军帐。黑闪不习惯在室内活动,趴在军帐门口处,头朝外伏在前爪上休息。
宋陨坐到黑闪身边,黑闪便将头搭在他膝上,安静地闭上了眼睛。宋陨怜惜地抚着它的头。
华莠咽下豪言壮语,爬起来,坐到黑闪另一侧,对着它竖了竖大拇指。
“黑闪护主英勇无畏,你确有资格坐在主人身边,以后我不跟你抢位置了。”
“呜~”
黑闪闭着眼回了他一句,似是对这说法很满意。
宋陨偏过头,朝他的肩膀扫了一眼,“你亦为我受了伤,”顿了顿,“是‘又’受了伤。”
“不是,你不会真把我俩衡量比较一番,看谁重要吧?”
“都重要,”宋陨的眼里终于露出了回来以后的第一丝笑意,“一边,一个。”
华莠无声地笑了,抚了抚黑闪受伤的耳朵。
现在是他俩护在狗子身边,一边一个。
外面脚步声话语声渐次多起来,打猎的学子们陆续归来了,隐约听到“厉害,打了只老虎”的议论声。
三人对望了一眼,猜测不出是谁捡到了那只老虎。
正这时,一阵脚步声和狗的咻咻声由远及近,来到帐前,黑闪一跳而起,发出警告的低吼声,外面的狗也吠叫起来,被一声断喝喝止了,是齐怀宇的声音。
果然,齐怀宇一弯腰走了进来,神采飞扬地叫道:“子珺你怎么回来这么早啊,没能与我一起打老虎,遗憾遗憾!”
几人一听,心下了然,竟然给齐怀宇捡到了那只老虎。
宋陨起身,故作惊异道:“敏晟兄打到老虎了?我们几人听到虎啸,便赶紧回来了,我们只有三个人,哪敢与它相遇。”
齐怀宇兴冲冲道:“可不是!我陪君主打完猎,便进这边围场找你,刚走了没一会儿,便听到虎叫,赶紧朝着声音方向赶过去。
等赶到那附近,见一只老虎在河边上窜下跳地瞎折腾呢,我便远远地连射了数箭,把箭囊都射空了才作罢,见它倒地了,我的四条猎狗便都冲了过去,没一会儿便咬死了。
我过去一看,它身上中的箭比我射出的还多,估计是之前也有人与他遭遇了,还射中了几箭,但没将它制服,便吓跑了,哈哈,还是我运气更好些。”
华莠听明白了,他们这些人用的均是琅苑的弓箭,箭羽全都一样,是以射中老虎眼睛的关键两箭,齐怀宇还以为是他自己射的呢。
这便宜捡的,心安理得。
宋陨道:“恭喜,这也是天意如此。”
齐怀宇甚是开心,“此次秋荻真是痛快!我们还陪着君王猎杀了一只野猪,鹿、狍子、兔子更是多得数不过来了,不知多少辆车才拉得回去。”
宋陨不动声色地捧了一句:“只能说上至齐君,下至子民们都太过骁勇了。”
齐怀宇颇受用的哈哈大笑,一低头望着对他充满敌意的黑闪道:“北犬果然名不虚传,看着便是个捕猎好手。咦,怎么,它受伤了?”
“它自己淘气,不小心撞伤了,无大碍。”
齐怀宇做出要摸它的手势,黑闪低了头露出牙齿,甚有威胁地低吼了一声。
齐怀宇又大笑起来:“果然够凶猛!我就喜欢猛犬,可惜今天没能一睹风采啊!”
“来,给你看看我的宝贝。”齐怀宇一摆手走出帐门。
宋陨跟出来一瞧,见两个仆侍牵着四条大犬正候在门边,犬种不同,却各个高大威猛,凶狠暴躁,别说那老虎已被他俩打得只剩一口气,便是活蹦乱跳的,估计也能被这四条凶犬咬个半死。
宋陨真心实意地夸奖了几句,看得出齐怀宇是真喜欢狗,夸他的狗比夸他本人还令他开心。
“今晚君主要论战绩行赏,我若得了好东西,再拿来与你同乐。”
齐怀宇春风得意地带着爱犬离去了。
宋陨回到帐内,几人大眼瞪着小眼,吕卫委屈的撅嘴道:“明明是你二人打的老虎。”
“嘘!”华莠作了个噤声手势,笑道:“咱们不争那个虚名儿,自己知道是打虎英雄便行了!”
又朝宋陨一摊手:“果真是天意。”
国君听闻侄儿竟猎了只老虎,大悦,亲自去欣赏了一番,是夜大宴王室宗亲及近臣,战绩好的兵士及贵胄子弟亦被邀请,据说赏赐甚是丰厚,歌舞声至半夜方歇。
三个少年用完晚膳,夜幕刚至便早早歇下了。
睡前宋陨又查看了华莠肩头的伤口,那道挠伤并不深,已不再渗血,应三五日便能结痂了。
宋陨沉声道:“若他日再遇到危险,别单想着救我,也要护自己周全。”
华莠眨了眨眼,回道:“你也是。”
被这惊心动魄的一战消耗的精气神儿慢慢回了笼,华莠不禁心下慨叹,多少人刻意去寻老虎都寻不到,他们坐在河边竟然给等到了。
想来老虎是到河边来饮水,亦或是被几只鹿与野兔的血腥气吸引而来。
真是妙不可言的缘分啊!
这夜华莠没有心情躺在帐口望月了,三人老老实实并排躺在了里侧,华莠居中,宋陨居左,吕卫在右,帐门口的位置给了黑闪。
华莠右肩有伤,只能朝左侧宋陨的方向卧着,他满心想如昨晚那般,倚在宋陨身边抱着他手臂睡觉。
可这么醒着便靠过去,又觉得难为情,便使劲闭了眼,在纠结中不知不觉睡熟了。
华莠自回到帐中,便再没提过打虎一事,不想却在睡梦中一遍一遍重复着打虎的经历。
他不知疲倦地与老虎对抗着,一会儿他扑过去救宋陨,一会儿是宋陨扑过来救他,这睡梦中的打斗竟比现实中的时间更长,也更累人。
可怜的吕卫一晚上被踹醒好几次。
早上吕卫苦不堪言地醒来,发现自己白日里在真正的老虎旁边尚毫发无伤,却在夜里被梦中的华莠踹青了一大块。
更神奇的是,明明宋陨和华莠睡得更靠近,那华莠都快钻到宋陨怀里去了,可宋陨竟安然无恙,全然不知夜里发生了什么。
吕卫揉着自己的腿,皱着眉撅着嘴,百思不得其解。
东都的秋天比梁国都城平荑热了许多,毕竟东都在平荑以南千余里。
这个季节,在梁君府的仆侍大院内,花花草草都该凋零了,是以往年华莠那一碗长寿面的生辰,便显得格外清冷。
东都却依旧花团锦簇,蔚蔚葱葱,一如盛夏般热闹,无端令人心情大好。
——说无端未免不妥当,华莠便要过一个有礼物的生辰了,有生以来的第一次,岂会不开心!
华莠生辰这日洽是休沐日,依例要在未时到君王府为唯江公子讲学。
华莠与十石徐娘午时之后便到了,拎着个大食盒。徐娘要做寿面,亲带了食材来。
华莠千叮咛万嘱咐,要徐娘好好发挥厨艺,他想让哥也尝一尝他吃了十五年的寿面味道。
华莠在廊下逗弄着黑闪作戏,等候宋陨。黑闪伤虽尚未痊愈,但已恢复了生龙活虎的样子,华莠不敢让他过于兴奋,免得窜跳得太厉害,撕裂伤口。
没一会儿,宋陨带着承平出来了,承平手里捧着一张古琴,罩着旧锦琴囊,放入马车之中。
华莠心一动,今日宋陨是要讲古琴课么?
也是,既是介绍宋国文化艺术,自是少不了琴棋书画等内容,想到宋陨这般的绝世容颜端坐琴前,皓腕轻扬,挑徽弄商,该是何等悦目的画面?
华莠不由咽了咽口水。
几人多次来殊园讲学,早已轻车熟路了。国君府内官也不再来宋府迎请,只在宫门口等候,将三人送至殊园。
此次唯江竟早早到了,已端坐案几前,面前亦摆着一张朴拙莹润的伏羲式古琴,旁侧阴文青铜香鼎中飘散着袅袅青烟。
掌扇的侍女也遣开了,众侍皆在旁侧跪侍。
一向不按正路出牌的唯江,竟也禀承弹琴需“焚香净坐,心不外驰”的古训,想来是颇得古琴之道了。
华莠与承平除下琴囊,将琴安放于案几上。
华莠一瞥二人,今日皆着白衣,宋陨清雅,唯江华贵。二人一般的容貌出众,宋陨俊秀出尘,唯江灵动神飞,堪堪一对璧人。
二人隔着两张古琴对坐,华莠莫名想到琴诉情思、寻觅知音之意,默然退至宋陨身后,悄然垂首,心中怅然若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