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主的将军劫》善舞长袖

13、13

　　休沐日，宋陨一行人带华莠来到另一处跑马场，少保也亲自同行，他们每个休沐日都要来此练习骑术。

　　宋陨先命人去选匹性情温顺的马，让承平先骑着摸摸马的性子，华莠站在旁边瞧着。自己则与少保上了马，先去上自己的课。

　　华莠远远瞧着宋陨矫健的身影在跑马场上驰骋，赞叹之余不禁想，虽说是宋君看重这个儿子，提供了最好的资源，但也确实是宋陨本身太过出色，又肯吃辛苦，才能事事做得如此漂亮。
　　换个人，也实难做到他这般尽善尽美。

　　承平摸好了马的性子，宋陨也跑了几大圈后回来了，脸上带着纵情驰骋过后的畅快。

　　他来到华莠身边，想了想问道：“以你的性子，不应对马有畏惧感的，是以前遇过什么事么？”

　　华莠一顿，宋陨的心思太敏锐了，在他面前真有一种无所遁形之感。他轻轻叹了口气。

　　五岁时，母亲尚在，他还能无忧无虑在仆侍大院中玩耍奔跑。

　　那日，华庆骑着马来到院中，吩咐一件事情，小华莠好奇地盯着大马，这是他第一次见到这种生物，被那威风又漂亮的样子惊艳了。幼小的他尚不知惧怕，只想伸手摸摸那油亮有如缎子的皮毛。

　　华庆对他一向无视，吩咐完事情，一拨马头便朝外走，小小的华莠不足马腿一半高，仰着小脸望着几条马腿朝他踏过来，马掌在青石板上踏出清脆有力的声响。

　　刹那间，一个身影扑过来，一双臂膀一把将他抱起，紧紧搂在怀里，滚倒在旁边。

　　是熟悉的娘的气息，娘将他抱回屋里，许久之后还浑身发着抖，脸色惨白，满眼惊恐。

　　由此小小的华莠知道了，马是可怕的东西，他要离得远远的，才能让娘安心。

　　后来娘病倒，不知是否与那场惊吓有关。

　　华莠虽只讲了寥寥数语，宋陨已听明白了缘由，他轻轻叹息了一声。

　　承平把马牵了过来。宋陨接了马疆，轻轻抚了抚马头。

　　“其实马是很温顺的动物，当他与主人建立了感情，便能懂得主人的各种指示，那种心有灵犀的感觉很动人。来，”他握住华莠的一只手，放到马颈上，带着他轻轻抚过马健硕的脊背：“可怕的从来不是马，而是骑马之人。”

　　华莠第一次离马如此之近，心底抗拒着，恨不得抽身便走。可宋陨握着他的手，离得这样近的站在他身边，又令他觉得安心。

　　他天人交战般僵硬地站在那里，耳边响着宋陨轻柔的声音：“一念山河成，一念百草生，凡事皆在一念间，心结还需自已解。”

　　这温润柔和的声音令他渐渐放松下来，他慢慢感觉到手下马顺滑的皮毛和身体的温热。

　　摸起来还挺舒服的。

　　看他站在马旁稍稍自如了些，宋陨便翻身上了马，伸手给他道：“来。”

　　华莠被他拉上马背，坐在他身后。

　　宋陨对他说道：“我带你找找在马背上的感觉，你若觉得紧张，便闭上眼睛。”

　　又拉过他两只手，环在自己腰间，安慰他：“别怕，放松一点。”

　　华莠手臂一僵。

　　他虽经常与吕卫和十石勾肩搭背，无所顾忌，可与宋陨还是第一次这般亲密接触。这可是宋国的储君啊，那般清冷自持纤尘不染，与自己云泥之别的宋陨宋子珺……

　　可那又怎样呢？这是哥呀！

　　华莠突然心中释然，他双手轻轻搂住宋陨腰身，额角抵在他肩头，闭上了眼，感受着薄薄的丝绸衣料下宋陨身体的温热。

　　马走得很慢，时走时停。

　　“感觉怎么样？”

　　嗯？感觉？哥的腰身虽纤细却挺拔紧致，不宽不窄，抱着手感真好！哥的身上还有一股淡淡的清香气息，是用了熏香么还是哥便是香的？

　　“骑马时身体要放松些，配合马的步伐和晃动节奏，不然很快会腰酸背痛的。”

　　啊？是骑马的感觉吗？不知道呀，还没来得及感受……

　　华莠骑马学得很慢，抱了宋陨好几个休沐日。

　　每次宋陨让他自己上马练习，他便一脸委屈加胆怯的表情望着他，宋陨只好屈服。

　　这感觉真好，娘离世后，谁任他这般撒过娇啊！

　　十石很快便骑得很熟练了，大声嘲笑华莠：“你射箭场上的大佬气息都哪去了？学个骑马娘们儿唧唧的，还得人在马上陪，你不嫌丢人么？”

　　华莠半点不恼，心中暗乐：你懂什么？哥是那么容易给抱的么？好不容易送上门来，当然要抱个够。
　　你学得快，因为你没人可抱呀，哈哈哈！

　　连坑蒙带拐骗，虽然越抱越不想撒手，华莠的骑马还是不得不学会了。

　　跟宋陨学骑马的日子太过美好，水满则溢，令华莠不快的事情很快便来了。

　　这日琅苑的学官夫子教习们早早便带领众学子倾巢出动，于大门处列队迎候，说是大齐储君公子墒要亲来视查琅苑。

　　等候许久，储君车驾终于到了，众多随侍带刀护卫们簇拥着两个人走进琅苑，华莠一眼看过去便呆住了——

　　跑马场上的那位小公子，赫然走在公子墒身侧。

　　身份果然不同凡响。

　　公子墒一行被学官们簇拥着，直接来到了后院靶场。

　　这公子墒与华庆年龄差不多，二十七八岁的样子，中等身材，神情威仪，说话倒还和气。

　　他负手朗声道：“近闻诸君进学颇为努力，父君甚慰，今日特地派我前来看望诸位，以示鼓励。此外，也送幼弟唯江前来进学，还望诸君日后多多关照。”

　　那小公子竟是齐君的小儿子！

　　学子中间低低的一阵骚动，国君的儿子们都有专门机构培养教育的，把这个儿子送到官学中来，不免令人匪夷所思。

　　公子墒又道：“听闻诸君箭术颇有长进，今日正好一饱眼福，还请诸君不吝，一展英姿。”

　　说罢与唯江坐在早已备好的坐椅之上，众仆侍护卫于身后森列。

　　教习赶紧组织学子们挨个上前演射，每人十支箭。

　　这种场合华莠自然不会抢齐怀宇的风头，他随便射了几箭，保持个不上不下的水平。

　　齐怀宇自是格外用心，箭箭十环，得了个满堂彩。

　　宋陨只当成是平日练箭，正常发挥，成绩紧随齐怀宇之后。

　　华莠总觉得小公子唯江格外注意宋陨，眼神不离他身畔。

　　如今距离近了，华莠终于瞧得清他面容，见那唯江只有十四五岁年纪，脸上尚有一团孩气，但一张脸却颇为秀美，尤其那双眼睛，慧黠灵动，波光荡漾，与年龄颇不相称。

　　华莠没来由的有些许不安。

　　演射结束，公子墒赞扬鼓励了几句，便离开了。

　　唯江随众人回到室内上文课。华莠看到齐怀宇凑过去想与唯江搭话，后者目光凛然一扫，齐怀宇立马闭了嘴，蹭了蹭鼻子走开了。

　　乖乖，这齐君幼子还挺霸道。

　　众人回到各自座位坐好，夫子忙着给唯江安排坐处。

　　第一排正中间最佳的位置，原本由齐怀宇霸占着，此时自是得让给身份更高贵之人。他站起来欲往旁边挪一挪，却见唯江一摆手。

　　唯江扫了一眼座中诸人，径自走到宋陨身边站定，华莠震惊地看到他泰然伸手，一指吕卫的位置。

　　——他要坐在宋陨旁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