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买人生》我的狗叫四月

15、凶手

　　这是一个非常老旧的小区，在一片高大崭新的建筑群里显得有些格格不入。纵使他们之间的距离也就仅仅隔了一道围栏，只几百米的距离而已。
　　“老李呀，回来了啊~”一个头发全白的老大爷坐在小区门口向着李阳打招呼。他的年纪已经很大了，在现在的世界，医疗水平也在同步进步，所有生物的寿命都得以延长。
　　但也仅仅是延长而已，最终的衰老结果是无法逆转的，他们做到的只是减缓衰老的速度。李阳有时忍不住会想，被过度拉伸的生命对他们这种人来说到底有什么意义呢？
　　比如他，每天活得像个行尸走肉，时间对他来说唯一的意义就是，啊，今天又过去了一天的感觉。又比如门口老大爷，孩子孙子都有很多个，一年出现一次，大家一起其乐融融地吃顿饭，就要接着一个人守在这里等待下一次的团聚，他的人生就是在无穷地等待，等待。什么，你觉得老大爷应该有自己的个人生活？他连坐在那里都要耗费很大力气，所有感官都在退化，他还能做什么个人生活？
　　再比如前几天隔壁楼的一个，听说死在家里好多天才被发现，楼道都是一股怪味才被发现。在通讯如此发达的社会，有时几个电话却是成了如此浪费时间的事情，是妥妥的奢侈品。其子女办葬礼时还美其名说是什么老人懂事，只是因为他在家摔倒后死得快，没有成为瘫痪拖累而已。
　　还有一个，老人的子女很是孝顺，给他安排了什么什么智能家居科技，几乎所有事都不需要他干，只要他呆在家里就可以了。结果老人就因为夜里频繁起来上厕所灯没亮撞到头，现在还躺在医院。后来他的家人才知道这些看上去很简单的操作老人不会，他洗澡都还一直用得是冷水。
　　其实他们还有一个选择，就是抛弃老房子的所有权，那样他们就可以被纳入社会福利保障院得到基本照顾，这小区陆陆续续也有人这么做了，只留下他们这些固执不听劝的铁钉子。
　　摇了摇头，甩掉刚刚的胡思乱想，和门口的老大爷摆了摆手示意，因为就算大声叫他估计也听不见。李阳回到家里，楼栋里的电梯早就坏了，大家都是走的楼梯。
　　李阳家在四楼的四号，当时买这里的时候李阳付出了很大代价，别看现在这个小区是个老破小，在当年可是抢手的要命。李阳能买到还是因为之前抢到这个房子的房主觉得四楼四号不是很吉利，这才转手卖给了李阳。
　　李阳当时根本不信这些，觉得这种根本就是无稽之谈。而且价格还有优惠，有什么不好的呢？
　　李阳扯了扯嘴角想做出一个微笑的表情，可是或许是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笑过了，他都有些忘了怎么笑了，嘴角只能不受控制地往一边歪去。
　　李阳坐到沙发上，沙发上的布套已经浆洗的发白，隐隐还能看出好像是个蓝色碎花的模样。李阳用手仔细摸了摸沙发扶手。当初，如果当初没有把房子买在这里的话，妻子和儿子就是不是不会死？
　　所有的人都知道后悔无用，但没想过如果的人又有多少呢？其实李阳也不是没有想过，如果妻子还在，他们说不定也会因为其他各种各样的原因分开，但是没有，妻子的时间永远停留在了那个夏天。
　　死者为大，生者为重。他带着儿子独自生活，生活很累很苦，可能是因为还是有那么一点希望，还能从中品到一丝丝甜。有人夸他是个好男人，为了妻子孩子不愿再娶，夸他儿子是个聪明的，他以后一定会很有出息。
　　直到一天，那道对他开着的唯一的一道窗户也关上了。他站在黑暗里连哭都哭不出来，那刻，他甚至都想着追随他们一起去。
　　“叔叔，你知道这边有个学院怎么走吗？”一个女孩走了过来，女孩看上去非常有气质，有种书本里晕染出来的书香气。
　　“……”他不想理她，想让她感到无趣快点离开。
　　“……”少女也沉默地和他对峙着。
　　“就一直往前走，遇到一个公园，再朝公园对面的那条街走到头，左拐就是。”少女的倔强最终还是打败了李阳，李阳只能向她指着路。
　　“嗯，叔叔你能不能送我一下啊？”少女变本加厉地要求道。
　　“……不能……”李阳面无表情表示拒绝。
　　“……”少女继续沉默的看着李阳。
　　“走吧。”李阳狠狠吸了几口气，什么书香气，少女有的可能是无赖气。
　　“谢谢叔叔，你真是个好人！”少女笑容满面地和李阳挥手道别，临走前在李阳手心放了一把包装精美的糖果。
　　“嘶拉……”李阳刚刚满腹的怒气一下漏了出去。半响剥开一颗糖放进嘴里，嗯，甜的。
　　这本来只能算一个无关紧要的小插曲，可它却没来由地给了李阳一丝勇气，不多，只够他继续活下去而已。
　　他在郊外开了一小片荒地，种些小菜卖一卖。学院里的一个保安每天都会很“顺便”地路过他的小地摊，人的悲苦到底是有些相似之处的。不过他还是比我幸福多了。
　　本来这样的日子说不上好，但应该也不会更差才是。可惜，命运捉弄起人来比什么鬼怪都恐怖。
　　我在杂物包里发现了一个空白的信封，它被放进去已经有一段时间了，本来洁白的信封被污迹侵蚀地有些发黄。
　　我思考了半天也没想出到底是什么时候，他的杂物包说是包其实就是一个破旧的布袋，平时干活还是有事的时候都是直接往旁边一放，反正也没有人会捡。
　　想破头也没有什么头绪，那就只能打开信封看看了。
　　信封里就是几张纸，有一份信和几张彩图。图片里血肉模糊，我有些抗拒地把他从背面扣住，还以为是什么新型恶作剧。
　　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个微缩型镜筒眼镜，我看起了信。
　　信里说了一个有些长的故事，故事从一群小孩的恶作剧开始。可能是为了好玩，小孩把油涂在台阶上看别人摔倒，有人摔倒他们就拍手大笑。他们还喜欢把鞭炮扔进下水道玩。巧合的是一天一个女人被鞭炮的声音惊到脚滑了下去，女人后来死了。
　　看到这里，李阳有些莫名，一个莫名其妙的故事。他有些不想看了，可想了想反正也没有别的事，他接着看了下去。
　　女人当时还有一口气，其中一个小孩的母亲正好就在现场，她有些害怕。但她行动很迅速，她用外套擦掉了台阶上和女人鞋底的油，接着打电话把女人送去医院，说自己碰到了一个跌倒的孕妇。
　　李阳心里突然一惊，他将镜筒眼镜镜腿拽出，挎在耳后，双手捧起信纸看了下去。
　　孕妇没抢救过来死了，肚子里的孩子被保了一命，是一个身体有些虚弱的男孩。时间一下跳到很多年以后，一个单身父亲带着他的儿子生活，拒绝了任何让他再娶的建议。
　　可笑地是，夸着这个男人是个好人，夸他儿子聪明的邻居就是当初擦油的女人。她和那几个恶魔一样的小孩似乎都早已忘记了那个早死的可怜女人。由此可见，没有付出一丝代价的忏悔是多么不值一提。
　　或者说他们的行为远比他们的心有良知的多，至少它还是诚实的。恶魔一样小孩的长大过程可以说是鸡飞狗跳，一句年纪还小包容了他们所有的过错。
　　终于，他们长大了一些。这次，他们偷了那个可怜父亲给体弱孩子看病的钱，本来不至于到那么严重的程度，可本就在发烧加上病症突发，就晚了那么一瞬，孩子也没了。
　　到这里还没完，他们收了钱准备教训教训一个女孩，可雇主也没搞清这几个人是什么德行，他只是想着随便找几个人给她一个教训，不牵连到他就行，几个常找事的混混谁会怀疑。
　　这个女孩受了很残忍的对待直接断了气，世界真的很小，这个女孩偏偏正是那个当初给了父亲糖的孩子。
　　李阳的的眼泪一滴滴滴落在镜片上，为了不要打湿信纸，李阳把信放在茶几上擦了擦眼泪。
　　七个恶魔做下这些事的时候才只是几个初中生。女孩的事并没有被宣扬开，最先找到她的是她的父亲，她的父亲最先找到了尸体。不希望自己的女儿死后还要被人评价、污蔑的父亲压下了这件事，并在恶魔18岁成年时复了仇。
　　李阳呆呆的望着指尖跳跃的火光，信纸是那种一烧就没的材质，他一张一张同信封也一起烧掉了。
　　“喂喂，你听说了没，隔壁高中的失踪案破了，凶手直接自杀了，死之前还杀掉了一个学生母亲，好可怜……”
　　“我怎么听说那些人死得活该，听说凶手留遗书……”
　　“啊，不是吧，那确实死得不冤。”
　　“不过尸体到现在还没找到。”
　　“过度溺爱孩子果然还是不行，你看这几个长成什么样！”
　　不管是好事还是坏事，只要够轰动就会成为热议的对象呢，百灵走在街上听着耳边接连不断地议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