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树乌托邦》姜锦书

2、（2）第二位客户：钱霸霸

　　（2）第二位客户：钱霸霸

　　我心里“咯噔”一下，我记得“五星好评”能拿奖金，也记得“客户投诉”会扣奖金。
　　可是“赵氏孤儿”这一单里，我做错了什么？
　　唯一做错的就是我看到了她订购的卫生巾！
　　可能是我端着水杯，一脸懵圈，一脸吃惊，又一脸委屈的模样取悦了这位同事，她笑得特别开心，“别急别急小……可爱，她投诉你是因为你没等她，没顺路把她带回来，我已经解释过了，她不完成游戏里的关卡，她就回不来。还有，她没来得及把竹笋给你带回来，她这一单费用还是挂单的。”
　　我只觉得脑子在“嗡嗡”叫着，不禁问道：“什么竹笋？要我赔钱吗？”
　　调度小姐姐又笑了，叹了一口气，“你说你长得挺机灵的，这个客户是第一次打开她的系统商城，账户上余额为0，商城是可以以物易物的，她用三棵原产地的新鲜竹笋来换她需要的东西，我们估过价了，是平等交易。但是，需要你派送她的物品时，同时将她用作交易的物品带回来抵消账单。”
　　她看我依旧半举着空空的杯子，又笑道：“你培训时是睡着了么？”
　　我赶紧否认，摇头，给自己找借口：“失重，忘了。”
　　小姐姐又笑道：“唉，你太好玩了，不过你还得再跑一趟，她又下了单，去拔竹笋去了，你且去喝杯水再放个水，最近订单多，你们可能要辛苦些。”
　　我逃一般地去了茶水间，灌了自己一杯冰水清醒清醒，可脑子里还是一片混乱，不是宇宙间送快递么？游戏是什么回事？关卡又是什么？商城是个啥？什么年代了，还以物易物？还要拔竹笋换东西？万一她的世界里有龙，她拿龙换东西，我还得把龙带回来？公安局不找我麻烦吗？海关通得过吗？
　　我胡思乱想着，肩膀上的小黑匣子又响了，“78号，78号请就位。”
　　调度小姐姐拿着一张单子等着我，打量了我一眼，可能是见我一脸的哀愁，安慰道：“赵氏孤儿取消了投诉，还给了五星好评哦。”
　　一回生，二回熟。
　　我接过单子装着很镇定的样子掀开帘子，操作员依旧核对完信息，说：“78号，这回东西有点多，26号车。”
　　一辆额头上闪着“26”数字的车顺着轨道过来，我再次被推你们进去，机械手抓着我捆绑我时，机械音播报：“加急订单Nhdr7691986324，收件人：钱霸霸，开始派送。”
　　我抬头看向面前的显示屏：
　　收件人：钱霸霸
　　收件地址：北曦朝平阳郡郊外凤凰山下甲字营纵七队兵器铺子
　　我觉得我的脑子里“嗡嗡嗡”就一直没停下来过，这名客户完全是秉承“有便宜不占王八蛋”的宗旨，什么破名儿，还有，这北曦朝，又换空间了？
　　坐稳后，又是长长的失重感，我强迫自己转移注意力，一扭头便看到了角落里的那个大箱子，箱子上几个大字：“龙泉宝剑”。
　　读书时同寝室一哥们是江浙人，有一回放暑假，在微信群里给我们显摆他家的镇宅宝剑，什么“干将莫邪”、什么“毛铁冷锻”，洋洋洒洒几百字小作文，差点写了一篇赋，辞藻之华丽，毕生罕见。反正，就一个字“贵”。
　　我心里一哆嗦，扯着嗓子喊了句：“他钱霸霸拿什么东西换啊。”
　　没人回答我，车厢里静悄悄。
　　我苦着脸展开手里因为紧张而捏得皱巴巴的派送工作单，认认真真地逐字逐行确认着：“宝剑，12把，带鞘，半开刃，费用：已付。”
　　我心里一块石头重重地落了地。
　　“咚”，这辆横行宇宙穿梭时空丝滑无障碍的派送车也着了陆，并且稳稳地开了门，稳稳地将我和那个大箱子推了出去。
　　外面阳光灿烂迷人眼，空气里灼热，混合着灰尘和烟火气。
　　依旧是十米，十米外站着一个身量颇高的男人，正虎视眈眈地盯着我。
　　我心里直发毛，可为了这份刺激得我心里“嗷嗷嗷”叫的工作我必须保住，我小心翼翼地抱着箱子，很有礼貌地问道：“请问是钱霸霸吗？我是四通八达送货的。”
　　那男人终忍不住“扑哧”一笑，“唉，乖儿子，过来，这边。”
　　我怒了，可忍了忍。
　　那钱霸霸可能也看到我面色不悦，笑得露出一口大白牙，“没想到商城真能送货，我还以为他们骗我钱呢。”
　　我把箱子递给他，这才看到他半卷着衣袖，两条大花臂，左青龙，右白虎，栩栩如生。
　　我差点嘴欠地问了句：兄台肚子上是不是纹了个米老鼠？
　　当然我没敢问，我大小的家庭教育是，遇到纹身的好汉们，惹不起还躲不起么！
　　他没接，翘起膝盖替我拖着那纸箱，“我知道你一松手，我一接手，就算是配送完成，你就不见了，你别想这么快溜，我有事情问你。”
　　我苦着脸，“大哥，我新来的，啥也不知道。”
　　钱霸霸也不恼，慢条斯理地拆开箱子，拿起一把剑，抽了出来，仔细打量着那一抹阳光下剑刃闪着的寒光，道：“刚才还叫爸爸呢，怎么一下子就降级了，那可不成，你瞧这剑，开刃都没开好。”
　　他把那剑鞘往我胳膊上一搭，顺势把箱子抱了过去，很得意地吹了声口哨，瞬间他身后的院子里便跑出几个浑身灰扑扑的、穿着奇奇怪怪士兵衣裳的小伙子们来。
　　钱霸霸招呼着他们：“来来来，一人挑一把顺手的，你钱哥说话就是板上钉钉。”
　　我手里托着柄剑鞘，果真无法脱身，钱霸霸看着我苦兮兮的脸，闷笑着伸手去掏我身上被我自己塞得鼓鼓囊囊的衣兜，左裤兜里，我的手机。
　　我一脸为难，“大哥，我真刚工作，这手机还是去年的旧款。”
　　钱霸霸觑了我一眼，又塞了回去，“这个世界没电，这塑料板板还没钉锤板砖好使，我要它干啥，再说了，我的手机比你这个贵一倍不止，爷瞧不上。”
　　右裤兜里，香烟和打火机，于是很理所当然地被无情地征用了。
　　我讪讪地问他：“大哥你怎么穿来的？”
　　钱霸霸点了根烟，愉悦地吐了个烟圈扑到我的脸上，“回去反应一下，商城里竟然没烟卖。”
　　“大哥，烟是专卖，私卖犯法。”
　　“老子在这儿打仗，老子他妈的就是王法。”
　　我认怂，我点头，我已经听到了他身后屋子里传来的“叮叮当当”的打铁声，嘴巴又开始欠，“大哥都什么年代了，还冷兵器。”
　　“你当我不想一个意大利炮轰死他们那边的，”钱霸霸叼着烟，一派江湖黑老大的做派，“没想到这儿真打仗，就当玩真人版的CS吧，我猜估计是我打游戏时嘴欠，骂了句这要是换老子打，肯定打他丫的落花流水屁滚尿流，结果，就真身临其境了，起初还以为是没睡醒做梦。”
　　钱霸霸估计是憋了好几天的话没地方说，拉着我说个不停，“商城不卖烟就算了，歼21、F22、苏57，一样都没货。”
　　“哥，那没法上架，咱们不是武器贩子。”
　　“M24没有就算了，M416也没有。”
　　“我就喜欢M24，它比其他狙击枪都好看，”我特别不认同。
　　钱霸霸觑了我一眼，“好看管屁用，我手里只有这把破铜烂铁，最次来个手榴弹也行啊。”
　　“哥啊，这都属于管制武器啊，要不你跟前辈们学学，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哥，你得放我回去，万一回去晚了下班了厂里断电了，我就关小黑屋出不来了。”我求饶。
　　钱霸霸良心发现，正准备拿过加在我胳膊上就把我定住的剑鞘，突然恍然大悟道：“没有TNT算个毛线，有火药、有啤酒瓶子呀。”
　　我意识到属于钱霸霸的专利武器就要诞生了，心里也一惊：“哥，钱霸霸，那玩意儿危险，你可还得回去啊。”
　　“回去？回哪里去？你们商城有啤酒卖吧？火柴也要，还有鞭炮、登山包、帐篷、头盔、电池……”钱霸霸已然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
　　“哥，那你自己看好了下单，商城不挂单，你得拿东西换，以物易物，”我打断了他的话，万一他真的订了架火力剽悍的豹2A7主战坦克，我还得翻越无数个空间给他送过来？
　　“挂什么单，爷那账户关联的是张黑金信用卡，信用卡关联的还款账户，里面，这个数，”他把一只手在我面前翻了翻。
　　我心下一叹，大佬，购物愉快！
　　胳膊上的剑鞘被拿走，我在系统提示音响起的同时求道：“哥，给五星好评啊，看在烟的份上。”
　　我的话还没说完，依旧被机械手臂抓了回去，门合上，我看到了钱霸霸一脸吃惊的表情。
　　回了公司，晃悠悠地下了车，等在走廊里的多了一个人，调度正好掀开了帘子看到了我，朝我嚷道：“唉，黎叔，这个78号就是分给你的小萌新。”
　　我看着眼前一头浓密黑发的中年男人，总觉得他跟我脑海里“黎叔”的形象相去甚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