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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你叫缪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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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被带到一栋房子里,倒在床上,仰面朝上。
床边的男人并没有下一步的动作,只是静静地看着她,她的眼皮很重,眼睛在勉强开合几次后终于彻底闭上。
多么像左允白啊,多么像...明明是她主动贴近,可现在她却不敢见他,也不想见他。
左允白带走的,不仅仅是一段还未开始就已经夭亡的感情,他带走的,是她的信任与自尊。
她曾经以为,凭着他们的关系,纵使做不了情侣,也会是知己。
可惜,她却错得这样离谱。
缪欢有着满腔的怒气和怨气,借着酒意,她需要一次放肆的倾泻,她不记得自己最后说了什么。
半夜时分,她陡然惊醒。
浅灰色的纱帘垂在窗边,月光漏进来,地板上的影子朦胧不清,她的思绪迅速回转,赤脚下了床,在这个陌生的地方,她下意识地揪着领子走出去,看到了躺在沙发上的男人。
月光下,他仿佛睡得很沉,缪欢稍微放下点防备,开始努力地回想着进到屋后所发生的一切,男人却突然睁开了眼睛。
他的眼睛深邃幽黑,映着月光,显得十分清醒。两人在昏暗中对视了片刻,左允谦坐起身来,顺手开了灯。
屋内瞬间明亮起来。
喝得酩酊大醉,被初次见面的男士带回到陌生的住处,即使如今衣裳完整,缪欢依旧觉得尴尬。她不是随便的人,缪家的家规,也不允许她做这样随便的事。
她僵在那里,实在没有处理这种状况的经验,只是露出一个尴尬的微笑,朝着他点头示意。
“睡不着?”左允谦的样子很是平静,语气也自然随和,无视了她的失措。
这让她稍微缓解了紧张,勉强镇定,只是声音仍旧有些讷讷:“有点头疼。”
“喝多了就会这样。”左允谦淡淡地说道,似乎很有经验。
这是她第一次醉酒,此刻,太阳穴跳得厉害,头痛欲裂,她苦笑了一下,“我大概需要醒醒酒。”
他轻笑,似乎是觉得她有些孩子气,“别站在那里,坐下来会好一些。”
等缪欢依言坐下,他打开了电视,才继续道:“既然睡不着,那就随便聊点什么吧。”他轻淡的语气,却赋予了提议以无法拒绝的力量。
她内向慢热,那一晚,却在他无声的引导下,与他聊了许久,不过,他不怎么爱说话,多半时候,都是充当一个耐心而沉默的听众,听她说着连日来的见闻与趣事。
可是,他们分明连朋友都还算不上,只是萍水相逢,天亮了就要各奔东西,也许此生再也不会遇见,然而,缪欢还是打开了话匣子,聊天异乎寻常地轻松随意,直到新闻开始播报寻人启事...
缪国琛联系了使馆和当地的警署,第一时间开启了地毯式的搜索,为了找到她,不惜血本。
她的照片赫然呈现在荧屏之上,颇有全城通缉的意味,气氛顿时尴尬起来。
左允谦斜睨了她一眼,眼神里有她看不懂的情绪,只有一瞬,又恢复如旧,他轻笑着,“你姓缪,叫缪欢?”
她点了点头,以这样的方式介绍自我多少有些社死,她刚想开口询问他的名字,他却拿起了风衣,朝门走去:“走吧,我送你去警局。”
得到消息的随从早就守在厅里,这场“久别”在历经短短的十几小时后以“重逢”告终。
她转头还想对他说点什么,却发现身后空无一人...
...
“...如果你不提,我都快忘记了。”花了些许时间从回忆里抽离,缪欢有些唏嘘,她草草收拾了一下情绪,笑着轻问:“那个时候的我,与现在有什么不同?”
左允谦瞥了她一眼,虽只有短短一瞬,眼神却深沉似海,让她有点发怵,顿了半晌,左允谦才语气揶揄道:“现在更成熟。”
她撇了撇嘴角,明知道他心中所想不是这个,却也不去戳破,只是顺水推舟地笑着,“年岁渐长,再幼稚不是惹人笑话吗?”
左允谦不置可否,再度扫了她一眼,神情变得更加高深莫测。
她避开他的目光,直觉告诉她,今晚的左允谦不同寻常,她不知具体哪里不对,只能暂时聪明地选择沉默。
其实,当他们再度相遇,谁也没有刻意去提起曾经的那段经历,她记得他,而他也没有忘记,仅此而已。
时间没有允许他们去回想在瑞士的那一个晚上,因为重逢后不久,她便上了他的床,而后,他们的关系便发生了实质性的变化。
当她选择借他之力,在圈中扶摇直上,迫他娶了自己,而左允谦选择隐婚不发,与她于公众之前划清界限的时候,那些回忆就自然变得没有重新提及的必要了。
“发什么呆?”左允谦的第二只烟已经掐灭,他们就在这走廊,完成了一场没有必要的怪异谈话。交心谈天这种事,他们是不需要的。
她倚靠在一旁,有些恍惚,多么神奇,虽然他们是不同的个体,可她始终能透过他,看见另外一个人的样子...
缪欢笑笑,轻描淡写地道:“在想什么时候你会厌烦了我。”
左允谦冷哼,声音沉下去几分,“怎么,想我休了你?不想逐梦演艺圈了?”每当他将他们之间的一切归诸功利,内心升起的异样总叫他心浮气躁。
缪欢挽住他的手,再度笑意盈盈,“我怎么舍得你。”
她怎么舍得这大把的资源与机会!爱情在事业与前途面前,不值一提,更何况,他从来就不是她的爱情。
左允谦撇开她的手,少有地拒绝了她的触碰,自顾地向前,“我让司机送你回去。”
司机与左允谦是一路性子的人,深沉寡语,一路上,缪欢一度以为是车子在自动驾驶。不过相较于话痨的絮叨,她宁可接受长久的静默。
张嫂做了牛肉披萨,标准的九寸,她的食量素来不大,今日却在张嫂诧异的眼神下狼吞虎咽,直至将披萨全部解决。
她上到楼去,关掉暖气,冰凉的空气吸入肺腑,她忽然觉得心情好多了。
然而,睡到半夜,胃部袭来的一阵绞痛把她惊醒了。
缪欢挣扎着起身开灯,翻开药箱,找了许久,摸到了仅剩的一片胃药,就着凉水吃了,躺倒床上静待了一会,结果发现药效全无,绞痛甚至发作得愈发频繁,她意识到,不去医院是不行了。
她试图站起来穿好衣服,可是没能成功,身体唯有躬成虾米状才能稍微缓解疼痛。最后没有办法,只得摸出手机求救。
半夜三更,这样的剧痛之下,她已经有些迷糊,在做出思考与选择之前,手指已经先一步摁了出去。
过了许久,左允谦的声音从听筒传来,混着嘈杂,“有事?”
缪欢蜷缩着,过度的疼痛让她有些失声,显然,左允谦没那么好的耐心,顿了几秒,没有得到回复后便有了挂线的意思,“在忙。”
电话中断,缪欢苦笑,也开始鄙夷自己的愚蠢,近在咫尺的人不去求助,非要去求那尊远在天边的菩萨。
张嫂的动作很快,接到电话不过一分钟就冲到楼上,卧室的门开始响动,她终于找到了一个能够稍微安慰自己的理由——至少今晚不会死在这里。
见到她这种情形,张嫂二话不说就给她套上衣服,搀扶着她下到楼去,坐进车里,直奔医院。
车子开得飞快,挂得急诊,医生的诊断说是急性肠胃炎,开了消炎的针水,足有四个大瓶。
张嫂去拿药,她就坐在走廊上等。半夜三点多,医院静得可怕,连值夜的护士也不知躲到哪里去了,四周空空荡荡,随便一点声响都能造出极大的回声。头顶的灯光惨白,照得人心里发慌。
她觉得自己孤零零地等了很久。那种久违的孤单又再度袭来。
针头刺进手背,冰凉的液体顺着血管流进躯体,她躺在输液室的床上,仿佛又回到了几年前的那个晚上,只是,当时病床上躺着的是许翠芝,她的母亲,而那个愚蠢的女人,用刀片割了腕,转醒之际却拔掉了输血的管子,最后再也没能醒过来。
“缪小姐,困了就睡会吧。”张嫂在一旁轻声说道。
她摇摇头,“不困。”
“我已经通知了左先生,他忙完就会过来。”
缪欢冷笑了一声,沉声反问,“是吗?”不等张嫂再说其他,她已经闭上眼睛不再做声。
整个输液室只有她们两人,白晃晃的灯光打在她的眼皮上,扰得她心烦,迷迷糊糊的状态持续了很久,直到天完全亮开,顾青青的电话将她叫醒。
“美人,明天进组,我来接你回公司对接一下相关事宜。”顾青青的声音明显是刚醒的状态,不等缪欢回话,那边又响起男人的轻声抱怨,似乎对好梦被搅,颇有意见。顾青青“安慰”了几声,男人才消停下来。
“郭源回来了?”缪欢开口问道。
“哟,耳力这么好,中午一起吃个饭。”顾青青已经起床,一边换衣服一边说着。
“别,我可不做电灯泡。”
顾青青干笑,也不再坚持,“那一会见,我一个小时能到。”
“我在医院,昨晚急性肠胃炎。”
顾青青霎然断了线。
不出所料,不到半小时,顾青青已经杀到病房,对着她开始数落,“你这样的状态,明天怎么进组?”
缪欢微仰着脸,素面朝天的样子有些憔悴,看起来好像又带点稚气,“只要还有一口气,绝对不会带害你,放心好了。”她半开着玩笑,知道顾青青是担心她。
顾青青一步一个脚印,混到今天这份上,属实不容易,她能进华夏,还是顾青青帮了大忙。
顾青青手臂环在胸前,挑起细细的眉毛质疑道:“你确定?”
“确定以及肯定。”说话间缪欢已经换好衣服,收拾完毕。
车上摆着几本娱乐周刊,都是最新一期,封面人物恰恰好均是最近如日中天的赵思思。
“赵思思上镜倒比真人好看。”
“她瘦的都快赶上非洲难民了。我们没那必要学。”顾青青推了推眼镜,继续道,“就是新官上任三把火,费特要求旗下女艺人人均减重五公斤。我看,他是直接想让赵思思原地去世...”
“我也在要求之列?”缪欢撇嘴。
“目前只能听从安排。费特的原话是,都别想着偷懒,天生条件好的,就更不应该在年轻时就开始自我毁灭。”
缪欢低眼浅笑,不置可否,难不成自己这么些年都在自我毁灭?
“导演的意思,明天先拍室外的戏份,地点在南大。”
“南大?”
“嗯。”
最不愿去的地方,却要以这样方式旧地重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