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我们和离吧！》止枭

2、002，至于吗？

　　窦樱凝再次清醒，已经是一天后，耳边是低低的说话声。
　　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吩咐道：“夫人虽中了毒，但大部分毒都被夫人自己吐出去了，余毒不多，我开几幅药，夫人喝几天就没事儿了。”
　　轻柔的女音响起：“是，谢谢大夫。”
　　大夫收拾了药箱，又嘱咐了些平日要注意的事项，抬步向外走。
　　丫鬟送了两步，在门口叫了人，示意对方跟着取药。
　　窦樱凝意识逐渐回笼，睁眼却觉费劲儿，她正努力着睁开眼睛，想瞧瞧面前到底什么情况，什么大夫？什么夫人？什么中毒？
　　她只觉着莫名其妙。
　　眼睛尚且没睁开，轻缓的脚步声又近了，窦樱凝判断着，这合该是照顾她的姑娘。等她清醒，肯定要好好谢谢人家。
　　女音低低响起，却不复之前的柔软，带着深沉的怨毒：“真是命大，怎么就不干脆死了呢？”
　　窦樱凝怔住，恍惚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就不配在这个位置上，做什么占着县令夫人的位置，真让人恶心。”
　　一双手攀上颈项，微微用力，窦樱凝毫不怀疑，对方想要干掉她的决心。
　　这都什么仇什么怨？她不记得得罪这么个人啊！
　　门口又有脚步声传来，攀在颈项的手迅速收回去，随即是迎向外面的脚步声：“大人，您来了。”
　　苏青砚嗯了声，随口问：“人醒了吗？”
　　丫鬟福身行了礼，回道：“还没，大人要去看看夫人吗？”
　　“不了，我是来找蓝祈的，瞧见小少爷了么？”
　　四目相对，丫鬟声音更柔了几分，脸上也带着腼腆的羞红：“今日小少爷还未曾来过，应是在其他地方玩儿闹，不若我现在去找找。”
　　苏青砚摇摇头：“不用了。”
　　府门有人守着，没听说人出府，那就没什么危险，苏青砚也不甚担心。
　　正准备离开，房门内传来茶碗的碎裂声。丫鬟回头往屋里看，苏青砚已经抬脚往房内走，进了里屋，陈旧的床铺上窦樱凝睁着漆黑的眸子正和一个三头身的孩童大眼瞪小眼。
　　茶碗摔在床榻边，碎成两半，里面的水洒湿地面，缓缓流到孩子脚边。
　　孩童粉雕玉琢，像是年画里面走出来的，眼睛漆黑溜圆，鼻头小巧，嘴唇饱满。只皮肤有些干燥，头发枯黄，细胳膊细腿忒瘦了些，如同大脑袋的火柴人，瞧着让人心疼。
　　此时，孩童脸上的表情才是真真让人心疼，嘴一抿，眉一皱，一双清透的眼睛包着一汪泪，似下一刻就要哭出来。
　　他抽了抽鼻子，似强忍着要把眼泪憋回去，小小声的软声叫着：“阿娘......”
　　窦樱凝僵硬的身体更僵硬了，眼睛中全是惶恐震惊和‘我什么时候多了个娃？’的迷惑不解。
　　丫鬟出去迎苏青砚，窦樱凝便成功睁开眼睛，她觉着口渴，撑着身体坐了起来，伸手去拿床头柜上的茶碗。
　　刚将茶碗端在手里，还没来得及喝，软软的声音从床边传来：“阿娘。”
　　床头没见到人，却有了声儿，窦樱凝一个哆嗦，手里的茶碗就落了地。
　　心脏正不规律的跳着，床下传来一声惊呼，随即一个小人攀着床沿站了起来。
　　窦樱凝松了口气，哦，不是鬼。
　　但这口气没松开多久，豆丁又叫了一句阿娘。
　　谁家走丢的孩子，怎么见谁都叫娘？
　　窦樱凝正准备拉着孩子好好问问，刚伸出手，门口一声惊呼传来：“夫人，小少爷才三岁多，若是小少爷犯了什么错惹您生气，也请您别和孩子计较，日后好好教导就是了。”
　　那声音越来越近，人也走近了，一把将豆丁扯离床边，怕她动手伤人一般将孩子往身后藏了藏。
　　窦樱凝抬头看，看清了那掐她脖子的手的主人，鹅蛋脸，烟眉杏眼，发髻简单却精致，是个会打扮的姑娘。
　　姑娘一手护着豆丁，眼睛还时不时往门口的男人身上瞟。
　　窦樱凝视线跟着挪过去。
　　青色长衫绣翠竹，墨发玉簪，温润眉眼，薄唇不笑也暖三分。窦樱凝认出他的身形，此前她便是向这人求救。
　　有了丫鬟面甜心苦在前，窦樱凝不敢判断这就是个好人。点头算打了个招呼。
　　“夫人，小少爷皮肤嫩，经不起热茶泼......”
　　轻柔的女音响在空气中，本是挺好听的声音，说的话却刺耳的很。
　　窦樱凝皱了皱眉，不待那姑娘继续说话，打断道：“你哪只眼睛看见我用茶泼他了？”刚刚清醒，声音还显沙哑。
　　姑娘声音一哽，接着道：“奴婢看见地上有茶碗......”
　　“有茶碗就是我泼的他，就不能是我不小心把碗摔了？”
　　姑娘眼神游移，眼角又往门口男人那边瞄，垂眸小声道：“这不是你曾用茶泼过，奴婢便以为......”这声音说着小，却成功让房间内所有人都听见了。
　　窦樱凝都快气乐了，这姑娘口口声声自称奴婢，出口的话却句句给她上眼药，哪儿来的绿茶婊戏这么多？
　　窦樱凝也不说话，就那么沉沉看着那姑娘，直盯着姑娘全身发冷。她总觉着今儿夫人同往日不同，像是已经看穿了她所有的想法，禁不住绷紧神经。
　　半晌，窦樱凝眉头皱起，姑娘更紧张了。就听窦樱凝道：“放手。”
　　姑娘打了个机灵，身体一抖，窦樱凝眉头又皱了几分，掀开被子就要下床。门口男人的声音响起：“明兰，放手。”
　　明兰回过神，这才发现原本被她护在身后的孩子不知什么时候被她抱在怀里，她一手正捂在孩子嘴巴上，手掌再上去一点，怕是口鼻要一起捂住，将个不大的孩子直接捂死。
　　小小的娃儿难耐的扭动身体，泪水一串串的落，明兰被窦樱凝盯的发毛，一直没注意。
　　此时被苏青砚提醒，明兰赶紧松开手，连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小少爷，我没注意。”抬手就给擦眼泪。
　　“你是有多不想让他说话，才把他嘴巴捂得这么紧。”对不起三个字儿真没那么好用，至少不能掩盖犯过的错，窦樱凝似笑非笑，“怎么，怕他解释我没泼茶的事儿？”
　　明兰本能辩驳，声音都尖了：“没有，夫人，你别冤枉我，我不是故意的。”
　　不怪她这么激动，这事儿如果认了，那就是污蔑主家、撒谎成性，意图掩盖事实还要加害小主子，名声传出去，谁还敢跟她交好，她还怎么嫁人？
　　无论如何，她都必须让自己成为被冤枉的那个。
　　眼泪说来就来，明兰纳头就跪：“求夫人恕罪，都是明兰的错，我不该看见茶碗就以为您要害少爷，都是明兰的错，是明兰想多。求夫人原谅。”
　　对，是她想多了，她不是有意的，她是无心的，是无辜的，她简直就是冰山上最清纯无害的那朵白莲花。
　　窦樱凝白眼都懒得翻了。
　　哦，你无辜，那就是都是我的错了？我摔了个茶碗故意让你往错处想了呗？
　　况且，做奴婢的就算真觉着夫人干了什么坏事，第一反应不是帮着遮掩吗？这姑娘不说遮掩，歪曲事实张口就来，这真是贴身丫鬟，不是仇人派得卧底？
　　作为一个现代人，跪着的只见过要饭的乞丐，碰见了她都是买两个馒头递过去，从来不正面受礼。乍然被人跪了她第一反应就是要躲，但听见她的话，窦樱凝稳稳当当坐着，躲个屁！
　　豆丁不知什么时候回到了床边，一双小手扒着床沿时不时偷瞄窦樱凝，窦樱凝假装看不见，豆丁像是放心了，大人样重重呼出口气，扯着被子就往床上爬。
　　窦樱凝被他逗乐了，按住被子给他借力，用眼角注意着，防着小娃儿一不小心再摔了。
　　于是好一番唱念做打的明兰就被尴尬的晾在那儿。
　　苏青砚本打算找了儿子就走，这会儿不急着走了，给自己找了个靠窗的凳子，能赏景儿能吹风还能把屋里的一切都看分明。
　　遮在袖子里的双手一手把玩着巴掌大的玉骨扇，一手拇指食指捏在一起，像看到什么极其有趣的事，轻轻搓了搓。
　　明兰停了哭声，脸色讪讪，忐忑道：“夫人……”
　　豆丁努力了半天，两条短腿胡乱登着，终于把半个身体攀到床上，屁股翘在床沿，他趴在床上气喘吁吁，可累坏他了。还想再努力下，豆丁蹬了蹬腿……太累了，放弃。两手往身前一放，一个大写的扑街姿态。
　　窦樱凝憋着笑，眼睛都弯了，伸出手扶着娃儿腋下将人抱到身前。
　　豆丁惊呆了，睁着乌溜溜的眼儿，傻乎乎的看着窦樱凝。
　　窦樱凝没忍住，对着脑门亲了一口，就见豆丁恍恍惚惚伸手捂住脑门，脸上浮出个傻乎乎的笑，撞进她怀里，不出来了。
　　哎呦，谁家的小可爱，乖的让人想抱回家。
　　一双手在豆丁身上摸了个来回，豆丁怕痒，咯咯咯的笑，窦樱凝吃够了嫩豆腐，心情愉悦，才将注意力放回明兰身上。
　　轻轻叹了口气：“你怎么还跪着呢？”
　　她问的刻意，也是真心疑惑。
　　就问一个现代人，别人给你跪了，你不搭理，转身去做别的事，那跪着那个难道不该悄摸走了么？以后江湖不见，这一出尴尬就过去了。
　　她和豆丁耍在一起，未尝没有让对方自动滚的意思。
　　不然还能怎么着？顺着明兰的话说原谅她，窦樱凝不乐意，不顺着，明兰不乐意。总有一方不开心。
　　她心里琢磨着，不论你是奴婢还是护工，你看不上我，我也看不上你，处不到一处就不往一处相处呗。你换个病人，我换个护工，多大点事儿？
　　“我这儿以后用不到你了，你别再出现在我面前就是了。”她还记着掐在脖子上的手，就这样的人，她也不敢留在身边。
　　明兰却是真正吓住了，砰砰砰的磕头。
　　“夫人，夫人，都是奴婢的错，求您别赶奴婢走，奴婢错了，您想怎么罚奴婢都行，就请您别赶奴婢走。”
　　窦樱凝惊愕不已，至于吗？她没说什么吓人的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