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思议》执笔开云

37、chapter 37

　　故事传媒的大楼和明岛科技相距不远，都在寸土寸金的金融中心。只是“故事”的大楼没有明岛三栋直入云霄的大楼那般嚣张，在钢筋森林中，故事传媒的大楼并不高，反而很长，外表胜似一轮闪闪发光的巨大游轮。

　　叶明溪站在大楼外，事到临头，心里依旧有点紧张。

　　总要面对的。

　　她给顾裁灯发了条短信：【我到楼下了。】，随即快步走进公司里。

　　一进大厅，叶明溪错愕一瞬，她看见一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她下意识厌恶皱了皱眉，移开目光。她只想着见顾裁灯，差点都忘了……鹿角现在也在故事传媒。

　　叶明溪没打算搭理鹿角，不曾想，他主动撞了上来。

　　“叶明溪，好久不见。”鹿角横档在叶明溪面前。

　　几个月不见，叶明溪只觉得眼前人熟悉又陌生，陌生更多一些。脸还是那张精致俊朗的脸，头发染成了金色，比电视上看着要油一些，至于气质……

　　以前的叶明溪眼里，鹿角的气质温柔、明朗，如一束柔软的光。

　　而现在，他嘴角翘起的弧度，眉眼弯起时眸中灿烂的笑意，落在叶明溪眼中，都变成了作秀般的虚伪。她从他明亮的眼中，看到的是浓浓的恶意，或许连他自己都不曾发觉的恶意。

　　叶明溪突然想到一个词，天生坏种。

　　用来形容鹿角，还挺合适吧？

　　叶明溪打量他几眼，好一会儿，才恍然认出人似的：“啊……好久不见。”

　　鹿角脸上的笑容明显黯了些，他和叶明溪几个月不见，他心里倒是没什么波澜，也不怎么想叶明溪，只是身边没了个嘘寒问暖的人，难免觉得不习惯。

　　他不相信叶明溪真就不爱他了。

　　叶明溪那种黏糊糊的性格，能放下他？以前他再怎么和叶明溪吵架，再怎么和别的女人亲近，不管叶明溪情绪再过激，最后还不是乖乖原谅他。

　　当然，鹿角从来没觉得自己有过问题，他觉得叶明溪那种极端的性格才有病。

　　如果他有错，那叶明溪直接离开他不就是了，干嘛一次次原谅他，逼着他改，还总是缠在他身边？贱不贱呢。

　　所以鹿角怎么也没想到，叶明溪竟然真的能安安静静和他分手，不再联系他。叶明溪竟然真的一点儿不想他，甚至……这会儿看他的眼神，就像看陌生人一样。还有那天晚上，他打电话给她，接通的却是个男人。

　　叶明溪找新男友了？这么快？他不信。

　　鹿角心里升腾起一股火。

　　但很快，鹿角心里的那股火气又灭了，变成高高在上的得意——叶明溪今天穿着方便摄影的简朴卫衣，脖子上还挂着一个相机，很明显是刚结束工作，匆匆赶来故事传媒。

　　她来故事干什么？鹿角稍微想一下，心里就有了答案，要么来打零工，要么就是拎着设备面试来了，想加入故事嘛。最近故事不是在搞什么摄影新星的招募比赛？

　　哪个摄影师不想加入故事传媒？国内就没有哪家传媒公司的摄影生态能比得上故事。

　　鹿角隐约记得，叶明溪以前就挺向往故事的，只是为了他——切，说是为了他，其实就是她实力不够嘛，所以才一直留在小公司里。

　　不过现在不一样了，鹿角是故事的签约艺人，是最近炙手可热的顶流idol，而叶明溪……就算鹿角知道她开工作室了，听说开得还挺像样，可他这样的人，总是下意识认为她不过是个打工的，说不定根本过不了故事的面试。

　　同时，鹿角心里闪过一个隐秘的想法：叶明溪会不会是为了他才来故事的？她嘴上不说，心里还是很想他的嘛。她果然一点没变。

　　至于她的新男友？估计也是哪个不出名的摄影师，两个人玩玩罢了。

　　鹿角了解叶明溪，她那种拧巴、扭曲又变态的性格，怎么可能轻易放下一段感情。

　　这样的想法让鹿角觉得很开心。

　　“你来故事面试？”鹿角下巴不自觉往上抬了抬。

　　“麻烦让一下。”鹿角出声的同时，叶明溪也问出了口，两道声音交叠在一起。

　　意识到之后，叶明溪毫不掩饰嫌恶地后退一步，鹿角则笑着往前一步，重新问：“叶明溪，你来故事，是来参加面试的？”

　　“不是。”叶明溪低头看了眼时间，强忍住怒意，“还有人在等我，没事儿的话我先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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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此同时，故事传媒前台的女生焦急看着大厅中的二人，看看鹿角，再看看叶明溪，眉头皱紧。

　　今早一早来上班时，她就收到消息说，顾董的女儿要来公司巡查，上面要她随时注意着。她早上还和小伙伴们八卦了好一阵：

　　——不知道从哪儿传出来的消息，说顾董有个女儿。以前这位大小姐和顾董关系不好，自己在外面创业，现在母女俩关系终于缓和一些，大小姐自然要回公司，准备继承财产。

　　总之，一上午时间，这八卦就在小群里传开了。甚至已经有人扒出这位大小姐的身份——叶明溪，最近在网上大出风头的新锐摄影师。

　　前台看过叶明溪的采访视频，她一眼就看出，大厅里那个被鹿角拦下的女生就是叶明溪。

　　而鹿角这人……

　　就有点难说了。

　　前台在故事工作了这么多年，见过无数天王巨星，对明星的滤镜早就没有了。但刚开始，她还是对鹿角抱有那么一点点期望的。

　　干净漂亮的少年，谁不喜欢？更何况鹿角算是新人，还没受到娱乐圈里的荼毒。

　　只是没几天，前台心里的那点期望就消失完了。除了那张好皮囊，鹿角就是个普通人，或者说普普通通的男人。普通自信就算了，还热爱趋炎附势巴结领导——尤其是女领导。

　　人家在女领导面前一口一个姐姐，叫得可甜，转眼看到她们这些工作人员，立马就板上脸。

　　所以看见鹿角和叶明溪打招呼的这一幕，前台下意识觉得，鹿角这又是想勾引人家了，想在大小姐面前露露面。再看看大小姐脸上那礼貌又克制的嫌恶，前台不动声色地叹口气。

　　根据前台的经验，那些大明星脾气不好，富二代的脾气往往更臭。

　　眼看大小姐脸上的嫌恶就快压不住，前台赶快上前：“鹿角，顾董已经等叶小姐很久了，你有什么事儿之后再说吧？”

　　“叶小姐，这边请。”前台给叶明溪引路，“坐这台电梯到七楼，出门右转就是顾董的会客厅。”

　　“……谢谢。”叶明溪看着前台姐姐过于热情的笑颜，怔了怔，也朝她笑了笑。

　　叶明溪进了电梯，鹿角还错愕站在原地，问前台：“顾董？顾董要见她？”

　　“不然呢？”前台不明所以地回问他。

　　鹿角不了解摄像行业，也不了解叶明溪的那家工作室，他这时只是后知后觉地感觉……叶明溪好像比他想得要优秀一些？

　　不过优秀又顶什么用？给公司赚大钱的还不是艺人，摄影师的地位再高能高过艺人？说到底就是个臭打工的。

　　既然都是一个公司的人了，以后，他们来日方长。鹿角想着，眸中晕染起一丝阴鸷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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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电梯停在7楼。

　　叶明溪离开电梯前，心脏还在烦躁地跳，原本她就紧张，刚才意外地遇见鹿角，心里更烦了些。然而走出电梯，看见7楼的装修，她脸上不自觉地浮出一丝笑。

　　因为明岛科技的会客大厅，装修得和这里几乎一模一样，同样的落地窗，同样的皮沙发，同样的小茶几。

　　顾屿澄说过，顾裁灯在他创业路上给过很多帮助，叶明溪没想到，这份帮助竟然还包括公司的装修风格，是顾裁灯帮他介绍的设计师吗？

　　思绪发散开，叶明溪就放松了下来。

　　顾裁灯已经坐在沙发上等着她了，她正埋头看平板，一只手优雅地端着红茶，余光瞥见叶明溪，她抬眸露出一个异常温和的笑：“小溪，你来了。喝点儿什么？”

　　“不用了。”叶明溪在沙发另一头坐下，“我今天来是和你聊叶樟。”

　　“叶樟的资料都在这儿了。”顾裁灯把平板递到叶明溪面前。

　　“有纸质版的吗？”叶明溪有些不习惯，她不喜欢看别人的电子产品，要是不小心看到什么不该看的内容，她觉得尴尬。

　　“秘书正在打印，稍等一会儿。”顾裁灯悠悠坐直身子，抿一口茶，放下杯子，不慌不忙地给叶明溪也倒一杯茶，带着笑意，“阿萨姆红茶，有股奶香味。还是，你更喜欢喝奶茶一些？我听说你们年轻人都喜欢喝这些。”

　　“……谢谢。”茶已经递到叶明溪面前，她没有再推辞。

　　“其实叶樟的情况吧……也没什么可聊的，资料你稍微看看就行，其余问题交给律师。”顾裁灯散漫说着，话题一转，“小溪，你最近过得怎么样？”

　　“还行。”

　　叶明溪不习惯顾裁灯这样热络亲切的语气，她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也不想回应。

　　她隐约感觉，顾裁灯对她这么亲切，好像是出自真心，顾裁灯真的想对她好。可正是因为如此，她反而觉得迷茫、不安。

　　顾裁灯抿着茶水，笑盈盈地继续说：“小溪，我昨天刷短视频的时候，看到了你工作室的小网红，叫……‘早晚’的那个小孩吧，视频做的很不错，接的是DO牌的工商。我不知道视频的完播率如何，但只看赞评比数据，算是非常优秀了，我猜，这个工商的价格应该是30出头，带货分成应该是3个点吧？”

　　顾裁灯估算得一点没错，作为故事传媒的董事长，她对文娱行业的商业嗅觉异常敏锐。

　　叶明溪看着她明媚亲切的笑容，突然就想起了顾屿澄说的话。

　　昨晚，她问顾屿澄：“你觉得顾裁灯是什么样的人？在知道她是我亲生母亲之前。”

　　顾屿澄垂眸回想，很认真地对她说：“顾三姨这人很纯粹。”

　　“纯粹？”叶明溪错愕。

　　“嗯，纯粹，冷血。”顾屿澄牵着她的手，手指摩挲过掌心，“顾三姨做事不分善恶，不看喜好，只看利益，应该说，只看长远的利益。”

　　顾屿澄他们圈子里，虽然本就是以利益为根，可真能做到顾裁灯这般纯粹的，就只有她一个。

　　“当初我来海城时，所有人都不看好我，害怕帮了我就会和港城顾家为敌。只有顾三姨帮我，她觉得帮我的利益，比帮港城顾家的利益要大一些。”

　　其实顾屿澄也是个很纯粹的人，他知道顾裁灯的秉性，但她帮他，他就愿意感恩。

　　但……也没有纯粹过头。

　　在知道顾三姨和叶明溪的关系后，他对顾三姨的态度，只看叶明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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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纯粹，冷血。

　　叶明溪回想着顾屿澄的这两个词，再看此时笑意盈盈的顾裁灯，只觉得他评价得真是恰当。反正，叶明溪是无法做到，在抛弃自己的母亲面前露出这般亲切的笑容。

　　顾裁灯还在若无其事地和她聊工作：“你对工作室未来发展有什么规划？”

　　“能有什么规划？顺其自然。”叶明溪说得很委婉，但她这时的语气，说出这几个字，四舍五入就等于——关你屁事。

　　顾裁灯也不恼，她眸中甚至浮现出几分欣赏的情绪：“能把一个小小的摄影工作室做成海城的新锐MCN机构，小溪，你很厉害。但接下来要如何发展，同样也很关键，是继续做网红孵化？或者往娱乐圈发展？还是做摄影？我看了你的摄影自媒体主页，拍了很多风景照，我猜，你应该很喜欢这一方向吧。”

　　“但……不管往哪个方向发展，小溪，你应该都在犹豫吧。”顾裁灯不紧不慢地分析着，“做MCN机构，继续往上？海城的头部MCN，乃至全国，都早被星锐那几个占满了。”

　　星锐是国内最大的视频平台方，叶明溪的确有这种犹豫，要想继续往MCN的方向发展，就得勾上星锐这条线，否则流量、舆论必定会受到影响。

　　可星锐是国内出了名的资本公司，和他们合作，相当于把工作室卖了出去。

　　“往娱乐圈发展？”顾裁灯笑了笑，像是怕打击叶明溪似的，没有继续说下去。

　　如果叶明溪想要把公司推进娱乐圈，更需要背景。更何况，娱乐圈背后不只是星锐一个资本方，它是由千千万万资本方勾连起的一个圈，一个巨大的网。

　　叶明溪白手起家想要混进圈子里，太难了。

　　不仅是她，桂云起也面临一模一样的困境，桂云起倒是铁了心想往娱乐圈走，这些日子一直在想方设法和相关公司搭上线。

　　不过，桂云起没和故事传媒接触，用她的话说就是“故事那种大公司，哪儿看得起我们啊？我凑上去不是自讨其辱吗？”

　　“至于风景摄影……”顾裁灯笑得愈加温和，“小溪，风景摄影不赚钱，不仅不赚钱，反而烧钱，你要想做风景摄影，就只能把现在的工作室卖了，拿钱去养一家新工作室。”

　　顾裁灯分析没错，叶明溪的工作室看似发展的一路顺风，但再往上，无论选哪条路都很难了，她陷入了瓶颈期。

　　叶明溪这些天也一直在考虑，究竟怎么做才好。不过她也不着急，她的物欲不强，现在赚的钱已经足够她随意挥霍，至于她和顾屿澄之间的那点儿差距，她想明白了，顾屿澄说的没错，他们之间差的，不过是三年的时间。

　　急不来。

　　想着，叶明溪也勾起一丝笑：“我的工作室要如何发展，就不劳顾董操心了。”

　　顾裁灯笑意依旧：“我只是想说，小溪，要是你想往娱乐圈发展，不妨和我们故事合作。自家公司，你正好提早熟悉熟悉——”

　　话音未落。

　　叶明溪警惕抬眸，毫不掩饰疏离的情绪：“顾女士，我们是来谈叶樟的。我和您不熟，我也没想过要和您相熟。”

　　顾裁灯脸上的笑意终于僵了一下，几秒后，她再次笑出声，这回是讥讽般的冷笑。

　　“成成成，不管你怎么想，反正，小溪，妈妈是真心待你的。我知道我以前错了，做了混账事儿，现在是真心想要弥补。”没等叶明溪开口，顾裁灯看一眼手机，话锋一转，“纸质资料已经准备好了，我这就叫王秘书过来，带你去拿资料。”

　　“……我自己去拿？”叶明溪一怔。

　　顾裁灯嗤笑：“怎么，走几步都不愿意？叶大小姐。”

　　叶明溪懒得再理她。

　　姜还是老的辣，沉默喝了几口茶，顾裁灯脸上又恢复笑容，闲聊一般：“对了，小溪，你还在和顾屿澄谈呢？”

　　“你猜？”叶明溪不想和她聊。

　　“我突然想起一件事儿，想提醒提醒你，小溪，你还不知道吧，顾家出事了。”顾裁灯笑意愈来愈烈，“我是说，港城顾家。”

　　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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