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思议》执笔开云

28、chapter 28

　　聊什么？

　　叶明溪目光与顾裁灯相撞，随即勾出一丝笑：“行吧，聊聊。”

　　顾裁灯就要揽上叶明溪的手腕，被她不着痕迹地躲开了。顾裁灯也不觉得尴尬，笑盈盈地嘱咐工作人员：“待会儿你们顾总找人，就说我和叶小姐母女俩许久没见，叙叙旧。”

　　叶明溪挑了挑眉，鼻腔里轻轻啧出一丝气音。

　　顾裁灯这是把她们的关系在顾屿澄面前摊开了，虽然叶明溪不介意顾屿澄知道，她也没想过瞒着他，但顾裁灯的态度……让她觉得很不爽。

　　两人径直走进旁边的VIP包厢，关上房门，世界瞬间与礼堂的嘈杂隔绝。

　　顾裁灯悠悠坐到皮沙发上，叶明溪在另一边沙发靠椅边半靠着，与她保持生疏的距离。

　　顾裁灯已经年近五十，但她保养得当，皮肤依旧细腻、看不见一丝皱纹。长卷发染了酒红色，发丝遮掩下，隐约可见水晶耳坠晃荡。那颗泪痣点缀在她眼角，更显雍容华贵。

　　对这位十五年未见的母亲，叶明溪自认为已经没什么感情了，除了第一次在海城相遇时，心底有些波动，这会儿已经异常平静。

　　平心而论，叶明溪甚至觉得顾裁灯很美，是她期望中能成为的那种优雅自得的女强人，仿佛把一切都握在手中。

　　叶明溪埋头摆弄手中的摄像机，她感觉顾裁灯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打量着她，目光中带着一丝肉麻的深情，让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顾女士，有什么话就说。”叶明溪实在受不了，开口。

　　顾裁灯放下酒杯，目光停在叶明溪脸上，勾着笑：“小溪，你长大了。”

　　她的语气和她的目光一样深情，仿佛她们真的是阔别十五年终于得以再见的母女，仿佛她真的对叶明溪抱有母爱。

　　“这些年，妈妈经常会想，小溪你会出落成什么样？妈妈在梦中勾勒过无数次你的模样，但不得不说，真正见面了，妈妈才发现，你比我梦中还要出挑太多太多。小溪，你比妈妈年轻时还好看、优秀。”

　　明明上次见面时，顾裁灯压根没认出叶明溪，这时却能用这么深情肉麻的语气与她说着这些话，她自己信吗？

　　叶明溪皱了皱眉，没有掩饰脸上疏离、甚至厌恶的情绪，嗤笑出了声。

　　“顾女士，您可真是……深情呢。”

　　“小溪。”顾裁灯表情没有变化，眸中笑意却更深了一些。

　　叶明溪即将出口的讽刺一下子止住了。

　　她读懂了顾裁灯眼中的笑意，顾裁灯在笑她，她的疏离、她的愤怒、她的厌恶讥讽，在顾裁灯眼中，无非都是小孩子不懂事闹脾气的象征。

　　“顾女士，”叶明溪呼口气，坐到顾裁灯对面，冷静地直说道，“您今天来找我聊聊，应该不是想说这些废话的吧？您是我的生母，这一点我无可否认，我也的确没有忘记九岁以前的记忆。但您离开时，我毕竟才九岁，我也的确记不得那时对您是什么感情了，相信您也是一样的，所以有话直说就是了，没必要在这儿故作深情。”

　　“那我直说了。”顾裁灯拿起红酒杯轻晃，笑意依旧，眼神淡漠，语速很慢、很沉，“小溪，你离顾屿澄远一点。”

　　是长辈对后辈的语气，“对你好”一般不带任何温度的命令语气。

　　叶明溪抬眸，没有情绪地笑，无声反问她：“你在说什么？”

　　“叶明溪，你可能不知道，你不了解顾屿澄的圈子。但我清楚，我和他认识也有许多年了……顾屿澄，他是疯的。”顾裁灯沉声道。

　　“是吗？”叶明溪撑着下巴，笑得肆意，“顾女士，上次我们见面时，你可不是这么说的。你说他是个好人，让我好好把握来着。”

　　顾裁灯一点儿也不尴尬，散漫笑道：“当时我没认出你是我女儿，不然，我能舍得你去招惹他？”

　　见叶明溪没当回事，顾裁灯语气愈发严肃：“明溪，你一个人在外边长大，可能不清楚，他们这圈子啊……看着都是群风风光光的富二代，一个个打扮得光鲜亮丽，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样子，可实际上，都是身不由己，他们家族……”

　　叶明溪一下打断她的话：“那你呢？”

　　顾裁灯一时没反应过来叶明溪在问什么。

　　叶明溪笑着问：“你和父亲当初也是身不由己吗？”

　　“我和你父亲……”顾裁灯脸上看不出愧疚，她只是说，“明溪，我和你父亲当初是对不起你，但我今天来找你，就是想好好和你谈一谈。你是我唯一的女儿，我不对你好，我还能对谁好呢？过去的事儿已经过去了，我们都别再追究，好吗？”

　　叶明溪起身就要走。

　　顾裁灯倏地跟上她的脚步，用力拉住她的手腕。

　　“小溪，你误会了。”顾裁灯笑意未变，“你说妈妈故作深情……不是的，妈妈不是故作深情。”

　　她在回答叶明溪刚才的话，就好像有关顾屿澄的话题只是个无关痛痒的小插曲，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话题又回到了最初。

　　“上次和你见面过后，妈妈便一直把你记在心里，之后确定了你是我的女儿，是我许久未见的小溪，我一直想安排与你再见，但我怕唐突，怕吓着你，所以一直拖啊拖，谁知道拖到今天，我们在这里偶遇。”

　　叶明溪不置可否地轻笑一声。

　　顾裁灯继续道：“小溪，我刚才说的都是实话。我看过你的作品，你的事业很成功，我真的为你感到骄傲。我也知道……自己对不起你。所以妈妈才想，和你把这些话都说开，既然我们都相认了，以后也才方便。”

　　“以后？”叶明溪抓住重点。

　　“嗯，以后。”顾裁灯说得慢条斯理，“小溪，以前是妈妈错了。但你是妈妈唯一的女儿，妈妈有必要对你的未来负责。”

　　叶明溪是没想到顾裁灯脸皮能这么厚，几句话的功夫就想和她把过去一笔勾销，认回她这个女儿。

　　不等叶明溪开口，顾裁灯接着说：“小溪，我知道你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所以我今天只是来和你商量，你有自己做决定的资格，你认不认妈妈，妈妈都不会勉强你。”

　　顾裁灯递来一张名片，叶明溪没有接。顾裁灯又埋头拨弄手机，几秒后，叶明溪手机震动，点开是一个陌生来电。

　　“小溪，这是我的手机号，你可以存一下。”

　　顾裁灯连她的手机号都弄到了，还能有什么不知道的？叶明溪再度坐回沙发上，心跳闷闷地加速，她看看顾裁灯那张美艳的脸，目光愈沉：“你刚才说顾屿澄是疯的，具体说说？他哪儿疯了？”

　　话题又回到顾屿澄身上。

　　“他……”顾裁灯张口想要解释，又叹口气，“小溪，你没有做过生意，你现在不懂，以后妈妈再认真和你说。你现在只要知道，顾屿澄他这人脑子不正常，他什么都干得出来。妈妈要你离开他，是为你好。”

　　叶明溪的确不懂做生意，她也听过顾屿澄在生意场上的那些风言风语，说他冷血卑劣，说他不顾人情、不择手段，不过，和她又有什么关系呢？

　　至于别的方面……顾屿澄脑子不正常，她当然知道。

　　他对她的感情来得太炽烈，太不可思议，她当然知道。

　　她当然害怕，可是她同样愿意沉溺。她是成年人，她有自己的判断，她愿意去承担疯狂的后果。就算是玩火自焚，也是她自己走进火中的，不是吗？

　　她才更疯。

　　“顾女士，顾屿澄他疯不疯，我比谁都清楚。”叶明溪浅笑，“但我现在不想说这个，我只想说，顾女士，你连我手机号都知道了，那么我的住址，我的工作室情况，你都一清二楚不是吗？可是顾屿澄，他从没有去探究过。他知道的我的一切，都是我告诉他的。”

　　“而且，顾女士，在顾屿澄口中，你对他有恩，他很尊敬你。”

　　这下，顾裁灯总算尴尬地笑了两声，她揉揉额头：“算了，小溪，我们不说这些话了，反正我们母女才刚刚重逢，时间还长。小溪，我们来聊聊你父亲吧？”

　　“我不想聊他。”

　　“他得了胃癌，活不了多久了。”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叶明溪一怔，漫不经心地收回刚才的话：“那就聊聊他吧。我十五岁的时候他就跑了，当时我才高一，之后我们再没联系过。真没想到你竟然和他有联系。”

　　“也只是偶尔客套几句罢了。”顾裁灯笑着说，“叶樟他现在在港城，和后妻生了儿子，算算时间，他儿子都十三岁了。”

　　也就是说，十五年前，叶樟和顾裁灯离婚没多久，叶樟就找了新的妻子，生了儿子，也不知道是故意没把这事儿告诉叶明溪，还是他压根懒得管这个小拖油瓶。

　　叶明溪听得好笑，她亲弟弟都十三岁了，她才知道他这个人的存在。

　　不过……也理所应当吧。

　　对叶樟，叶明溪的感情比对顾裁灯深很多。

　　毕竟顾裁灯离她而去时，她年纪还小。可是后面跟着叶樟生活的那六年，她渐渐长大，用“痛苦”来形容这段时间毫不为过。

　　叶樟脾气不好，打她骂她是家常便饭，当然叶明溪长大一些后，也不会忍着他，会当场和他对殴就是了。

　　顾裁灯当初丢下她时，至少走得悄无声息，可叶樟毫不掩饰对她的嫌恶，他的身体出了问题，怪她，他心情不畅，怪她，就连公司里出了什么茬子，也能怪到她身上。

　　反正都是因为她的错，用叶樟自己的话来说，要不是她的存在，他的生活要顺利得多。

　　叶明溪说不清自己对顾裁灯的感情，但她对叶樟，恨得非常明了。

　　“他得胃癌，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叶明溪轻笑着问。

　　“他的公司，他的财产，你有继承权。你是他的亲生女儿，你有权力去争一争。”顾裁灯也在笑，她和叶樟有过几年刻骨铭心的爱情，但也只有年轻不懂事的那几年。

　　后面，爱情变成了厌恶，最后变成了扭曲的恨意。所以顾裁灯才会抛下女儿，所以叶樟才会那么厌恶女儿，他们扭曲地厌恶着对方，同样厌恶着和对方诞下的爱情结晶。

　　顾裁灯再次把名片往叶明溪的方向推了推：“小溪，妈妈不经过你允许就调查你的情况，是妈妈的错，之后妈妈不会了。但……妈妈帮你准备了叶樟的资料，帮你找了优秀的律师，只要你想去争叶樟手下的财产，你随时都可以去，我等你联系。”

　　叶明溪沉默片刻：“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顾裁灯笑：“你父亲的财产，你理所当然有资格分一杯羹。更何况……如果你铁了心要和顾屿澄在一起，作为我的女儿，你总得有一些筹码在手上，我才放心。”

　　顾裁灯端着酒杯倾身，仿佛想给叶明溪一个贴面吻，叶明溪直直躲开。顾裁灯笑着起身，离开包厢：“我亲爱的女儿，我们来日方长。”

　　叶明溪一人坐在包厢里，指尖捏着那张鎏金色名片，她看见上面写的那一行字，目光微微凝固。

　　名片上写着：

　　【故事传媒，董事长，顾裁灯。】

　　国内最大的传媒公司，娱乐圈里无数人前仆后继的梦想之地，摄影师圈子里的圣地，同样是叶明溪曾经许多年的梦想。

　　故事传媒。

　　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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