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驴行你心上》一起跳舞

95、开发

　　医院的地下停车场永远拥挤，深沉而昏暗，空气中都是汽油未散尽的味道。

　　钱北辰发动车子，载着妹妹出医院、上出城大道，直到开至机场半山公路，林荫如泼墨般围拢来，

　　才在观景台边停下车子。

　　钱葳面色不虞，一张脸侧向窗外，一直不肯看哥哥。

　　钱北辰叹了口气，转身看向妹妹：“葳葳，答应哥哥，以后别惦记赵弘毅了。”

　　钱葳虽然生着闷气，却不料哥哥这么直接，回过头时眼睛蓦地圆睁，随即飞快眨了两眨：“哥哥你

　　说什么啊？”

　　欲盖弥彰。

　　钱北辰想到自己刚刚拿到手的报告，脑子一片黑沉，偏偏那片黑沉中还有一道银亮如闪电划过，提

　　醒他如果不管好妹妹，还会有更可怕的事要发生。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抬起右手摸摸妹妹头发：“我是为你好。赵弘毅已经有女朋友，正在谈婚论嫁

　　，往后就是有妇之夫。你惦记他也没有用。我知道他救过你，你心存感激。只是葳葳，咱们钱家有恩报

　　恩，赵弘毅爱财，咱们想法子好好谢他就是了。嗯？”

　　钱葳搁在腿上的手指头又开始互掐：“哥，看你说的！我才没有，我就是来看看承乾……”

　　钱北辰抚摸妹妹头发的手指瞬间一翻变成“羊拐”，粗大的指骨“咚咚”敲在她脑袋上。

　　语气里满是恨铁不成钢：“方承乾手术一周就会回海市，你用得着从新疆风电项目风尘仆仆赶过来

　　？你是我一手带大的妹妹，你什么心思，哥哥会看不出来？”

　　钱葳低头看手指：“我，我……”

　　钱北辰胸口起起伏伏好一阵，咬了咬牙：“哥哥知道，你一见到赵弘毅就觉得亲近是不是？”

　　钱葳蓦然抬头：“哥哥你怎么知道？”

　　钱北辰屈起食指，理了理妹妹额鬓软乱碎发，心头沉重如石。

　　偏偏口头还要温软劝慰：“我看过资料，很多捐赠者和受捐者相见，都会起这种血亲般的感觉。你

　　身上有他的造血干细胞，你们有着非同常人的血脉关系。你一看到他，就觉得亲切温暖，这是有生理学

　　原因的。就像，怎么说呢？打个不恰当的比方，就像失散多年的父母儿女重逢一样，只一眼就有感应。

　　“葳葳，你记着，这种感觉是因为血液，不是爱情。等你遇到真正的爱情，你就懂了。”

　　钱葳长到22岁，除了对赵弘毅有莫名感觉，恋爱经历一片空白，闻言也无从反驳： 想了想：“

　　你说我这不是爱情，那哥哥你说，真正的爱情什么样？”

　　钱北辰想了想，铿锵有力道：“真正的爱情，会让人大异于常态。好比弘毅平时精明奸猾，深沉过

　　人，可他和沙漠雨在一起，每根汗毛都在笑，像个小毛头，又像个看见肉骨头的小狗，全然不是他本来

　　的样子，甚至有点幼稚可笑。”

　　“葳葳，你不过是感激赵弘毅，看他亲切而已，离那样的爱情还差得远呢。”

　　钱葳又想了想：“你和嫂子，也是一样？？”

　　“那怎么能一样？你嫂子端庄娴雅……”

　　钱葳当场反驳：“所以啊，不同人有不同感受。哥哥你不是我，你怎么知道我的感觉就不是爱情？

　　”

　　钱北辰无可辩解，只得面沉如墨威压于她：“葳葳，哥哥说的话你都当耳旁风吗？！就算你有感觉

　　，赵弘毅已经有女朋友，你不能再有想法，插足他人感情。我们钱家，决不能出这种事！”

　　钱葳不服气：“他又没结婚，我正大光明竞争怎么了？倒是那个沙漠雨，一边享受弘毅的好，一边

　　和方承乾勾勾缠缠有说有笑，不是好东西！”

　　钱北辰气得眉毛倒立，怒目大睁：“钱葳！沙漠雨救了承乾，等于救了我！我不许你这样说她！”

　　钱葳扬起小脸，气急而笑：“你维护她？你在维护她！大哥，我看有问题的是你吧？难怪我听说你

　　一见沙漠雨就挪不开眼，又要电话又要微信，又陪吃饭又陪采访，没事就往江城跑，礼物送了一箩筐呢

　　！”

　　“大哥，我也奉劝你一句，沙漠雨已经有男朋友，你不许再有想法，插足他人感情。我们钱家，决

　　不能出这种事！”

　　钱北辰打从娘胎里出来，还没被人这样无端猜疑过，气得扬手就是一巴掌，却在最后瞬间转换了力

　　道，堪堪扇在钱葳头车的座位头枕上。

　　犀利掌风扇乱了头发，钱葳摸着耳边碎发，脸色白了又白，含泪控诉：“大哥你想打我！你为个外

　　人你想打我！”

　　钱葳自幼身体不好，又生了那么一场病，从来都被全家人捧在手心里，钱北辰何曾对她疾言厉色过

　　？心头立刻悔了：“行了行了，是哥哥脾气不好，哥哥给你道歉。”

　　钱葳仍然气得要死：“你亲疏不分！”

　　亲疏亲疏！钱北辰心说——我怎么可能不知亲疏？

　　钱葳才是他亲妹妹，而赵弘毅和沙漠雨，那是……

　　钱北辰忍着心头翻滚之气，双手紧紧握住方向盘，指关节一时凌厉突起：“原来你还知道亲疏！你

　　为个外人这么猜疑哥哥，猜疑哥哥贪图沙漠雨美色，对嫂子不忠，对兄弟不义，咹？！”

　　钱葳一听“外人”两个字，瞬间满意了：“这还差不多，哥哥要一直记着，她沙漠雨是外人！”

　　钱北辰看向窗外，不知想些什么，很久以后才长叹一声：“江城这地方邪门得很，害得承乾落难受

　　罪，害得我们兄妹不睦，又……唉，往后我们都少来这地方，免得再出什么幺蛾子。”

　　钱葳哪里舍得远离赵弘毅？

　　窥探着哥哥神色不虞，也只得先假意应下来。

　　回头再想办法偷偷跑来找赵弘毅就是了，她现在已经独立成人，哥哥哪还能时时处处管着她？她就

　　不信，她钱葳比不过江城一个小记者！

　　她正出神，钱北辰拧了一把钥匙，发动车子。高大笔直的桉树排排后退，车子飞快跑走起来。

　　“不说了，爸爸的飞机快降落了，我们去接他。他不放心承乾，非要来看看。”

　　“爸爸要来？”钱葳有点惊讶：“你刚刚怎么不和弘毅他们说？弘毅知道了就不会急着回成都……

　　”

　　钱北辰看着前方沉声道：“咱爸来江城，必须知会他赵弘毅？他是我们钱家人吗？”

　　钱葳赶紧噤声。

　　病房里，赵弘毅起身和方承乾告辞。因为总部那边有重要事情，他必须立刻赶回成都几天。

　　沙漠雨送至走廊。

　　“钱北辰说的话，你怎么想？”这事关系两人未来，沙漠雨若说不心动，那是假的。但，长弓建工

　　家大业大，若为此轻举妄动耽误长远发展，她不愿意见到。

　　赵弘毅笑了笑：“北辰或许是好意，但长弓建工的总部，是不可能搬来江城的。我身上担负着几千

　　人的担子，不能由着一己偏好来。”

　　很好，这人没有恋爱脑。

　　赵弘毅抬手为她掖了下耳边乱发：“放心，我们把家安在江城，我会经常回来陪你的。等我走了，

　　你好好布置一下三生一宅的房子。”

　　沙漠雨心头一暖：“嗯，我一定把家里收拾好。”

　　赵弘毅手顺势一薅，将她带到怀里，低头亲了一口她光洁的额头，低声道：“好好养伤。等我回来

　　，不许再拒绝我。”

　　沙漠雨瞬间红了脸——她就知道，这混蛋就没惦记过别的！

　　等她回病房，方承乾靠在床头歪头打量她：“干什么这么脸红？弘毅说什么了？”

　　沙漠雨眨眨眼，撒了个谎：“说你受伤住院难免脾气臭，叫我让着点儿。”

　　“撒谎！他肯定说——”方承乾咳了咳，一开口居然是赵弘毅的声音和语气，学了个七八分相似：

　　“等我回来，看我怎么收拾你！”

　　沙漠雨被口水呛着了。

　　这一刻，她竟然觉得，方承乾和赵弘毅，有点像无疆和老猪哥俩，一般无二的口无遮拦。

　　众人都走了，方承乾单单留下沙漠雨，是为了和她商量怎么感谢无疆户外。

　　沙漠雨当然希望他拿真金白银来谢。

　　无疆户外救援队是公益组织，全靠会员热心参与，社会慷慨捐赠。所以，这个公益组织，又看重宣

　　传，又看中募捐。

　　没有捐款，救援队没有运转经费，就难以为继。没有名，谁会给他们捐款？

　　若无疆户外像赵弘毅捐献干细胞那样不图名不图利，救援队早散架了！

　　对方承乾这种名副其实的富二代，沙漠雨毫不客气。

　　她将无疆户外救援队训练开支巨大，固定经费来源不足，社会捐赠时有时无的情况从头道来，足足

　　讲述了半个多小时。

　　方承乾自然明白了该如何感谢无疆户外。

　　“好，我会让人妥善安排。”

　　但沙漠雨没明白方承乾的脑回路。

　　“什么？你想在七星山做旅游开发？”

　　沙漠雨大为惊讶，那噩梦般的遭遇，居然让他激发出灵感来了？

　　“你就没什么心理阴影？”

　　“阎王爷都不敢收我的地方，岂不是天赐之地？”方承乾慷慨挥手，口中冒出一句江城话：“我福

　　大命大，怕个铲铲！”

　　唷，江城腔调拿捏得有模有样。

　　方承乾坐在病床上一挥手：“图。”

　　助理立刻过来，打开小桌板，铺开一叠地图和照片。密密麻麻，全是七星山。

　　“其实早在你上次给我讲起你们无疆户外多次扎营避暑七星山，还有天成地产的钟宸给我讲到他们

　　的度假房项目，我就萌生了这个想法。不然，我跟他废那么多口舌做什么？他们的项目，可以给我们旅

　　游景区打基础……”

　　沙漠雨哑然。

　　她以为那天是钟宸拉着方承乾头脑风暴，哪成想方承乾也有自己的小九九。一个个的，都不是省油

　　的灯。

　　这个方承乾，口口声声过来放松休闲，时不时一副抱怨颓废的样子，脑子却见缝插针琢磨文旅业务

　　，真是，让人不知说什么好。

　　听方承乾指指点点说完他的想法，沙漠雨觉得，开发七星山旅游资源这事，还真的有戏。

　　在驴友看来，中国最好的风景都在川西、滇藏、大西北和几个海岛。可对中国广大南方地区的游客

　　而言，七星山却有多重观赏性：从海拔上看，春可赏花、夏可避暑，秋有衰草彩林，冬季还可以赏雪—

　　—在南方，冬天可赏雪又可快速直达的地方太少了。

　　从风景独特性上看，这里有南方最大的高山风力发电场，高山草场牛羊满地，这两样都是南方少有

　　的风景。此外还有森林、湖泊、溶洞，堪称风景秀丽多变。

　　从硬件上看，江城水陆空铁交通发达，江城到七星山的交通基础设施良好。山上修风力发电场，运

　　输材料的毛坯路盘旋交错，旅游路径底子已经具备。

　　更别说天成地产倾力打造的林云上度假小镇项目，再过一年多就能具备食宿接待能力和商业配套，

　　七星山旅游开发的基础条件相比很多原始景区，简直是高配好么？

　　方承乾总结：“从投资角度看，七星山硬件基础具备，投入不多，风险较小。从回报看，虽然没有

　　五A级景区的先天条件，但游客四季旅游体验感好，适宜深度多次沉浸放松式的休闲度假，哪怕并非面向

　　全国游客，营运收入也很可观。”

　　他感慨地叹了口气：“天成地产这开发旅游地产的眼光，啧啧啧……”

　　沙漠雨眼睛亮了又亮。

　　若方氏投资七星山景区，最大利好莫过于天成林云上项目。利好林云上，自然也就利好长弓。

　　方承乾又笑了笑：“现在还是纸上谈兵，若真实施，少不了辛苦弘毅。”

　　意思就是，建设要交给长弓。

　　这算变相感谢赵弘毅？

　　赵弘毅的工作沙漠雨没有具体了解，也不好接口。

　　她只是笑笑，随即伸出食指点点图纸上的老龙洞：“困住你的那个竖井，我总觉得没那么简单。可

　　以找地质探险队伍来探测探测，看可不可以做些文章。”

　　她的直觉，方承乾很信服。

　　他闭上眼睛，开始努力回忆。

　　当时他醒来，似乎隐约听到细微流水声。只略一挣扎，麻袋窸窣作响，便听不见了。

　　沙漠雨也对当时情景印象深刻：“那个竖井口部很小，按说里面应该污浊腐朽才对，但我却觉得空

　　气十分清新。”

　　方承乾当日被困于麻袋里，没看到竖井面貌。

　　但按照沙漠雨的描述，整个竖井像个葫芦形，只是不知道下面的葫芦肚子有多大。 方承乾思索

　　片刻，便肯定道：“底下一定有暗河，那个竖井与暗河相通。说不定老龙洞内还有不为人知的延伸性耳

　　洞、穿洞等通道。”

　　从旅游开发的角度讲，若小洞穴变成洞穴系统，有暗河，有复杂地貌，自然开发利用价值更高。

　　可惜无疆户外并不探洞，还需要邀请专业探险队来探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