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驴行你心上》一起跳舞

79、政审

　　第二天下午，邱晓静和何敏而一起到达办公室，见张天凯过来串门，同一屋子记者编辑正聊得飞起，内容正是昨晚救援。

　　回回都这样，沙漠雨一救人，就要大出风头。如今她坐着男朋友开的挖掘机河中救人，难免风头更劲。

　　邱晓静一边含酸一边得意地想，至少自己那几张照片拍得不错，画面捕捉和光影、构图绝对在沙漠雨之上。

　　至于自己专注摄影，沙漠雨一边参与救援一边拍照这个差别，邱晓静直接无视。

　　何敏而听说沙漠雨和男朋友开挖掘机河中救人，看着沙漠雨一脸骄傲与有荣焉，不由摇头叹息一声——闹了半天，她男朋友还真是农民工啊。

　　看到两人相偕进来，张天凯冲她们一招手：“来来来，邱晓静，你来跟他们说，那挖掘机是不是很带劲？”

　　邱晓静打了个哈哈：“你问我，我一个女人哪懂？不像你们男的，心中都有个机甲英雄梦。连我那三岁多的儿子看到工地上的挖掘机也死活不走。我跟他说，再看，小心长大没出息，去开挖掘机。”

　　沙漠雨沉浸在自豪中，浑然没听出她言外之意，还拍拍巴掌：“还是邱晓静说得好！男人真是有机甲梦。我昨晚问弘毅怎么这么会开挖掘机？他说他喜欢。还说这个全地形挖掘机是他的大号玩具，满足儿时梦想。哈哈，好好笑哦……”

　　邱晓静“噗嗤”笑出声——“当玩具？那不是你男朋友的饭碗吗？”

　　沙漠雨挠头：“也是。”长弓建工集团本就是设备租赁起家向建筑施工发展的，说挖掘机是赵弘毅的饭碗也不算错。

　　崔巍早听出音儿来，当即眯起眼睛，露出揶揄笑容：“邱晓静，你没看张天凯的稿子吧？”

　　邱晓静一脸理所当然：“他昨晚写的，我刚刚才进办公室，还没看呢。”

　　崔巍慢条斯理从桌上捞起一张散发着油墨香气的报纸，递到邱晓静面前：“你看看，沙漠雨这男朋友，哈哈，有意思极了。”

　　邱晓静和何敏而脑袋凑在一起读了起来。

　　标题《变形金刚河中救人》，导语嘛，就是昨晚事件梗概。两人起初还不以为意，读到后面，彼此对视一眼，完全不敢相信——

　　操作手为长弓建工集团董事长赵弘毅？

　　长弓建工集团曾组织挖掘机队伍赶赴汶川救援？

　　全地形挖掘机在多个重点项目中屡建奇功？

　　这个赵弘毅，他他他，他不是农民工吗？

　　抬头再看沙漠雨时，两人的神色都有些不对。

　　沙漠雨浑然不察，因为崔巍、张天凯一帮子人正闹腾着要她请客：“交男朋友了也不带来组织审查，态度一点不端正！自己说，请我们吃一顿，还是请我们吃一天？”

　　沙漠雨正为男朋友上了新闻得意，大手一挥满口应承豪气干云：“好好好，请你们吃老灶火锅。”

　　邱晓静放下报纸，不动声色插话：“交了个有钱男朋友，就请我们吃人均几十块钱的老灶火锅？怎么也该找个上档次的地方吧？”

　　看着她面色平静眼神挑衅，沙漠雨再听不出音儿就是傻子了。

　　——邱晓静揣度赵弘毅假大空，压根不相信赵弘毅的身份，以为是个贷款买挖掘机搞租赁，挂靠大企业到处分包点小工程的小老板呢。

　　沙漠雨向来性子软脾气好，邱晓静和她别苗头这一年多，她从来不计较。这么多年唯一惹得她发火的也就赵弘毅那臭不要脸的混蛋了。但事关那混蛋的面子，她难得生出了炫富的冲动。

　　正好，也借这机会将赵弘毅介绍给自己的同事和领导们。那混蛋，一直盼着拥有正式名分呢。

　　“我先问问。”她转身走到外面给赵弘毅打了电话，得了准信，回来就邀请在场诸位。

　　赵弘毅今晚的酒局是邀请天成地产一干人等，地址东来会馆，寓意“紫气东来”，那是位于闹市区旁的一座老院子，曾经是驻守江城的大军阀私宅。院内一山一石都有章法，一屏一几都上年头，私密性又好，正是钟宸等房地产老板偏爱的调调，就是会所门槛有点高。

　　沙漠雨入职半年就负责跑房地产行业，沾地产大佬们的光，算是东来会馆常客，蹭吃蹭喝从不买单的那种。

　　听说地址选在东来会馆，邱晓静脸色微变，随即镇定。自己和沙漠雨别苗头不是一两天了，就让沙漠雨打肿脸充胖子一回，她才晓得东来会馆的餐刀磨得有多快。

　　“东来会馆啊，我经常去，菜很有特色。沙漠雨难得这么高兴，她的面子大家要给哟，都去都去！”邱晓静笑盈盈口头煽动着大家，低头迅速在工作群里发了消息：“晚上沙漠雨和男朋友请客！东来会馆！大家一起一起！”

　　沙漠雨也群发消息：“走过路过不要错过，抠老二请客机会难得，各位别轻易放过我。”

　　微信群的提示音立刻“叮叮叮”此起彼伏，大伙儿都表示了极大的兴趣。时政部全体、张天凯所在的社法部、摄影部，加上编辑中心不上夜班的编辑，几位相熟的领导都嚷嚷着要来帮沙漠雨把关，组团“政审”她男朋友，竟然有40多人凑趣。

　　邱晓静脸色红红白白很是变幻莫测——她和她丈夫也请同事吃过几次饭，有些人一而再再而三推脱不来。这个沙漠雨随随便便一约，就是40多人……

　　傍晚，一行人浩浩荡荡杀入东来会馆的停车场，沙漠雨打头就看见尾号18的钟宸座驾迈巴赫，以及旁边赵弘毅的大G。大G尾厢敞开，赵弘毅的行政助理老刘正哼哧哼哧往外搬酒。

　　她迈步过去。

　　老刘在昨晚救援时第一次见沙漠雨，哪怕夜色昏暗，他仍是对未来老板娘印象深刻，赶紧小跑过来点头哈腰：“沙记者，董事长已经进去了。”

　　沙漠雨瞧见地上堆叠着十几个纸箱，哗！全是烟酒！

　　“这是弘毅要存的酒？”她见过房协那帮子人的做派，晓得东来会馆的常客会存一些酒水在这里待客。赵弘毅么，从今往后肯定也是东来会馆的VIP。

　　老刘点点头：“董事长说，外面卖的飞天茅台怕不地道。”

　　沙漠雨也不跟老刘客气：“哦，我这边人也多，麻烦你一会儿搬一箱给我们行吗？谢谢啊。”

　　老刘赶紧应下，又问：“好的好的，要不要来点五粮液？怕有的领导喝不惯酱香型酒。汾酒和西凤也有，还有玛歌的干红。”

　　沙漠雨顿觉此人真是想得细致。传媒集团不少人一手文人风范，烟酒都是好手，口味各不相同，今晚恐怕要喝不少。

　　“好，都来几瓶。谢谢你啊。”

　　领导同事们入了院内落座，老刘就把酒搬来了。几位好酒的记者编辑立刻双目放光：这是茅台五粮液、红酒管够的意思啊！

　　张天凯：“沙漠雨，你也太客气了嘛？”

　　编辑部唐主任：“耶，看来你真要嫁进豪门啦？”“真”字咬得比较重。

　　邱晓静的脸色很精彩：沙漠雨嫁豪门是“真”，这是讽刺她嫁豪门是“假”吗？

　　酒菜齐备，八珍络绎，赵弘毅过来了。

　　论起来，赵弘毅两度出现在沙漠雨办公室，如今才是第一次正装亮相。

　　一看赵弘毅时尚的发型，笔挺的衬衣，灿然生光的腕表，邱晓静就咬牙暗恨：枉她自诩火眼金睛观察力超强，竟叫这人的第一印象给骗了去：这气场，这做派，她眼睛瞎了脑子进水了把他当成个建筑工地背脊朝天汗水摔八瓣的农民工！

　　一旁的何敏而看了眼崔巍——原来，崔巍一眼看破的那什么表，是真的。

　　真是的，赵弘毅都这么有钱了，沙漠雨干嘛还谦虚呢？哦，对了，她和前男友闹翻了，沙漠雨怕刺激到她。

　　可是，沙漠雨，你能找个好对象，我只会为你高兴啊。在我搬离出租屋走投无路那些天，只有你二话不说收留我、安慰我，陪着我啊。

　　何敏而垂下眼眸，沉默不语。

　　应付这种场面，赵弘毅得心应手如蛟龙入水。

　　他从容得体、尊重客气地与沙漠雨的领导们握手寒暄，谦虚有礼，又有恰到好处的热情。但一细品，那份礼貌中又有一两分习惯性的，似乎与生俱来的倨傲——他将这微妙复杂的态度拿捏得相当好。

　　什么态度都能显现到恰到好处是一种超凡的、让人心生敬佩的能力。

　　看着这么一位显然日常作风强势的亿万富豪在自己面前态度谦恭，领导和记者编辑们心头都有说不出的熨帖舒服，晕乎乎如坠云雾，又在舒服之后油然生出幽微难言的怯意和恭谨。

　　一圈儿酒打完，大家对他抱有极佳印象。

　　沙漠雨自然跟着戴上了女主光环。

　　赵弘毅走后，颜缘端着酒杯笑盈盈来了，身后跟了个助手提了一篮子佐餐红酒带给女记者们。

　　作为天成地产分管营销的副总裁，她和媒体打交道不少，和传媒集团几位领导熟稔一些，敬酒氛围可比赵弘毅亲热多了。她甚至还和一位女领导咬了一阵耳朵，笑得神秘兮兮。

　　若是赵弘毅在，又要感叹了：有什么比大庭广众之下拥有或分享秘密更显亲近呢？

　　沙漠雨自然也要过天成那边回敬。

　　这两年跑建委口子和房地产行业，她和钟宸、王小川、颜缘都打过不少交道，日常接触都是工作，钟宸王小川对她彬彬有礼客客气气。这一次，钟宸王小川却老实不客气地开起玩笑来：“沙记者，我们就装个大，叫你一声兄弟媳妇了。”

　　兄弟媳妇，就是弟媳的意思。

　　赵弘毅眉开眼笑揽着她过去：“芽芽来，叫钟哥、王哥。”

　　沙漠雨私底下和赵弘毅害羞不自在，这种时候该落落大方还是落落大方，当即脆脆叫“哥”：“感谢钟哥、王哥对我们家弘毅的支持帮助，我先干为敬！”

　　这话说得有点官方，赵弘毅听在耳里却十分开心。

　　这次一到江城，他就发现芽芽不是整天叫他“弘哥哥”，开始改称“弘毅”了——她彻底放下了兄妹情结，将他真正视为男朋友。如今又叫他“我们家弘毅”了呢？

　　听着真甜啊。

　　沙漠雨一杯白酒下肚，亮了杯底，又朝钟宸王小川一笑，紧跟了一句玩笑话：“我晓得钟哥是不会带坏我们家弘毅的。王哥嘛，我就有点不放心哇。”

　　王小川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喜得眉毛乱飞：“那是！你哥子我财运一般般，桃花运还不错。哎哎，长得帅就是麻烦。”

　　赵弘毅跟他打交道这些时日，早清楚他的本性：某些方面和卫成昭AB角儿。当即笑笑拿出手机故作姿态：“再说一遍，我录给嫂子听。”

　　王小川连连摆手，往嘴边做了个拉链的动作。

　　传媒集团这边，记者编辑们正私语：“赵弘毅和天成的人在一块儿？是要接天成的项目？”

　　张天凯刚刚采访过赵弘毅，晓得一些消息：“就七星山那个度假旅游项目，天成是甲方，长弓是乙方。”他伸出两手，十根手指大张着比划：“合同金额十位数起。”

　　众人都“咝咝”吸气。

　　有人看向邱晓静，疑惑道：“怎么你之前说沙漠雨男朋友是农民工？”

　　邱晓静脸一下胀红了。

　　何敏而赶紧打圆场：“都怪沙漠雨太低调呢。你看她找了这么个有钱男朋友，还一副朴素样子，天天开个二手哈弗上班，是吧？”

　　众人都笑：“也是，可能真正的有钱人都率性吧。就像天成的钟宸，没事儿开个又老又破的路虎卫士满河沟捡石头，裤脚糊得一身泥。听说有一回被人当村民求助，他还哼哧哼哧跟人一起，挽起袖子帮忙抬陷沟里的车呢。”

　　于是就这么翻了篇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