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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8、相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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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瞬间倒流回到30多年前。
那年,钱忠恕和木悦共同的恩师在一场急病后溘然长逝。
恩师清贫一生,师母在十年浩劫时没熬下去,儿子也夭折,身后事甚是凄凉。钱忠恕遵恩师遗嘱,将他的骨灰一半洒在了吴淞口,一半送回恩师老家,齐鲁大地一个极其偏僻的山村。
那时,木悦已经身怀有孕,只他一人前去。
辗转找到恩师家乡,将恩师骨灰安葬在他指定的大枣树下,钱忠恕启程回家。冒着烈日徒步翻过了两个山头,突然在山沟沟一片玉米地听到女孩儿嘶哑的声音,似乎喊救命。
天干地旱,土地板结,玉米稀稀拉拉,几近枯萎,烈日下远近无人。那声音,越来越凄厉。
钱忠恕循着声音,急促分开一丛一丛玉米奔过去,只见满地狼藉秸秆,一个糟老头子扑在一年轻女孩儿身上胡作非为,女子又哭又喊涕泪交加,双拳不住拍打在老头背上,满面痛苦泪痕十分惨烈。
钱忠恕气不打一处来,扑上去抓起老头子的臂膀就是一个过肩摔,将老头儿摔得七荤八素。
年轻女孩儿扑爬连天起来,手忙脚乱提裤子,一双白玉般的腿在太阳下耀人眼睛,钱忠恕连忙背过身去。
老头子爬起来恼羞成怒又跳又骂,大意是老子花钱弄来的女人,想怎么地就怎么地,你他妈哪里钻出来的杂种多管闲事,其间夹杂了无数生殖器官用词。
钱忠恕一辈子都没听过那么脏的话,又听到花钱弄来的,便猜测着年轻女孩是老头拐卖来的,怒不可遏又将老头子按在地上一顿胖揍。他生得人高马大,很快揍得老头子遍地开花鬼哭狼嚎。
老头子又歪又恶仍臭骂不绝,说什么要找关系把他关起来枪毙。
他妈的拐卖人口还这么嚣张,有没有王法!
钱忠恕恶向胆边生,正想要不要一脚踹烂他命根子,那年轻女孩儿从玉米地里捡起一块大石头狠狠向老头子脑瓜砸去!
一脑门子粘稠血液夹着白白的东西流了出来,像开了染料铺子似的。钱忠恕伸手一探,老头子只剩了进气没了出气!
闯祸了!钱忠恕拉着女孩儿的手,飞一样跑出玉米地。
他晓得拐卖妇女的村子往往是一家买媳妇,全村是帮凶,始终拉着女子不松手,女子跑不动了,他就背着扛着,咬牙将女子带出了山。
女孩儿满面泪痕,面孔看着很清秀,长得也清秀,钱忠恕背负着他,只觉得她很轻很轻,好像还没长大似的。
一直回到海市,钱忠恕要送女孩儿去公安局报案,女孩儿打死也不肯去。钱忠恕只得将她带回家中,让木悦细细了解情况。
拐卖之类,往往伴随着人贩子的□□、□□,又有买家的虐待,女孩儿家年轻面皮薄,肯定不愿对他一个大男人说出口。
木悦是女人,女人和女人就好说多了。
只要女孩儿说出家人地址,他就立刻送她回去团聚,此事也就无声无息了结。
很快,钱忠恕从木悦口中得知了女孩儿的故事,却与他的猜想大相径庭。
女孩儿是被自己的父亲和哥哥亲手卖给那家人的,又或者在她父兄看来不叫“卖”,叫“换亲”。
那个老头子,是女孩儿的公爹。
女孩儿名叫向招娣,意思毋庸解释,懂得都懂——家里渴望男丁,希望在女儿之后生个男孩儿。
招娣上面有个大6岁的哥哥,得了小儿麻痹症,父母连生了招娣和盼娣两个女儿,在生第三胎时,母亲大出血死了,父亲倒是如愿以偿得了个健康的儿子。
四邻八村没有那个寡妇愿意嫁给拖了四个孩子的贫穷农夫,何况其中一个是残疾孩子、一个是襁褓婴儿。
招娣从小就忙里忙外,成了弟弟妹妹的依靠。
家里穷,吃不饱穿不暖,招娣生得细细弱弱,却要干和大人一样的活儿。
哥哥大了,娶媳妇又成了问题,有人给出了个主意:换亲。
16岁的招娣被换到邻村张家,成了张家小傻子的媳妇,张家小傻子的姐姐成了招娣的嫂子。
表面看,招娣家占了便宜。因为张家有钱,张家小傻子的老汉儿是区公所的大厨师,年轻时给领导做饭做菜办招待,认识很多村里人眼中的大官。张家有钱有油水,灾荒年头也不曾缺白面饼子吃。
但实际上,张家那傻子又粗又笨,傻得穿衣服都穿不灵醒,招娣给他喂饭穿衣洗脸洗脚,和当丫鬟仆妇没区别。
有饼子管饱,有新衣服穿,家里庄稼活也不多,瘦骨嶙峋的招娣柳条似的一天天长大,过惯了苦日子的她居然觉得,这日子还挺好。
只有一件事不太好。一到晚上睡觉,傻子就在她身上蹭,蹭到尿尿,又不像尿尿。总之,过程很奇怪。
她被压得喘不过气来,喊傻子下来,傻子不肯,一遍又一遍大喊:“舒、舒坦!”
早上她洗二人弄脏的衣裤,婆婆和公公就盯着她诡异地笑。
两年过去了,她肚子还没动静,公公和婆婆急了,带她去县里检查身体,拿到检查结果的那天,公公婆婆脸面黑得像锅底,回家就打了傻儿子一顿,骂他不中用。
也打了她一顿,罚她饿了一天饭。
晚上,被饿得手脚发软的她又被傻子压在身下,她有气无力说“别闹”的时候,公婆闯进来了。
公婆脱光了她的衣裳,婆婆死死按住她的手,公公亲手扶着傻子那丑陋的玩意儿,将它送进她的身体。
傻子在招娣身上大呼小叫打起了摆子。招娣痛得死去活来,哭得声嘶力竭,看着公公恶狗一样泛红的眼睛,又羞又急,恨不得当场死掉。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大约一个多月,直到公婆确信傻儿子学会了为止。
傻子是学会了,会到在村子里玩耍,见一个女人就要扑上去重复这让他快乐的游戏。
村里的嫂子婶子都吃吃地笑着躲开,傻子便傻傻地追,追到崖边上,没刹住车,掉下去摔成了高位截瘫。
这下,哪怕公婆亲扶着他办事,他也办不成事。
张家的烟火,基本是断绝了。
婆婆天天哭,哭完就打招娣,让她脱了衣裳跪在地上,用黑黢黢的指甲掐她的胸,掐她的肚子,骂她是不会办事不会下蛋的母鸡,两年多没给张家留个种。
又有一日,公婆突然不打她了,挑了一筐酒肉米面糖,带她回娘家。
招娣心惊胆战,又盼他们将她换回去,又怕他们将她换回去。
因为她嫂子怀孕了,她却没有。她爹、他哥肯定不肯的,说不定也会打她、骂她不中用,为什么没给张家留个种。
她嫂子怀了向家的小孙孙呢。她自小就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她在灶下烧火做饭,父亲、哥哥、嫂嫂和公公婆婆低着嗓音说话,好像没提换回去的事儿,倒给了她爹一沓钱,两亲家越说越亲和。
吃了一顿酒,公公婆婆又把她带回来了。
当天晚上,醉酒的公公闯进了她的房间,当着半死不活的傻子的面,将她死死钉在了床沿上。
她这才知道,公公婆婆想用这种方式给张家留香火。只要傻子一时不死,就可以说是傻子的种,谁也不能说什么。
可傻子看了这一幕,不知为啥懂得了生气,再不肯好好吃饭,一天天越来越虚弱。
公婆越发着急抢赶时间,每天各种中药炖腰子炖鞭。
公公鼻孔里都是火气,不敢当着儿子的面乱来,婆婆便把她叫到婆婆房间里,按在老两口的床上,关了门让公公来。
招娣打死也不肯做这种事,公婆便一起大骂:“你爹你哥都许了!你闹有什么用!乖乖叉开腿让公爹C,不然打死你!”
招娣再不敢在家呆,借口干活躲到田地里,没想到不要脸的公公竟然追到野地里。
然后招娣遇上了钱忠恕。
得知真相,钱忠恕夫妻俩再不提报警,送招娣回家的话。
将招娣送回去,招娣就是个死,不是被闲话唾沫淹死,就是被那无耻的公婆折磨死。
又或者,被她狠心的父兄再次“嫁”到别家去。
钱忠恕让人偷偷回那个山村打听了后来的事:那该死的老头后来光着屁股被人发现了。他血流满面,身旁是撕扯下来的儿媳妇的衣裳,玉米地里一片凌乱,儿媳妇不知去向,是个人都知道发生了什么。
老头倒是没死,残了,和儿子一样成了个智障。
婆婆撒泼打鼓要招娣娘家赔钱。招娣的爹打死不承认应承过这种事情,大骂张家□□儿媳不是东西,反要他们赔钱,好没道理。
蛮横的婆婆砸了招娣娘家。
她怎么砸的,招娣的哥哥弟弟就怎么砸回去。老头子已经那样了,他们还怕什么张家?
两家没一个人出来寻找招娣。
事情闹得风风雨雨,当地人人都在传这个奇案。
钱忠恕想,也好,张家人遭了报应,省得他出手弄脏了自己。
他收留了招娣,让招娣在钱家做保姆,照顾有孕的木悦。
招娣跟着当过大厨的公公学过做饭,手艺相当不错,把木悦养得红是红白是白的。
几个月后,木悦生下钱北辰,招娣也脱下厚重的冬衣,露出了圆大的肚子。
这个孩子来得突然,木悦和钱忠恕都精力放在孩子身上没能发现,招娣自己没有半点孕期反应,傻乎乎的以为自己过上安乐日子长肉了。
知道是怀孕后,向来柔弱卑微得不敢大声说话的招娣,毅然决然打掉了腹中的孽种。
钱家一时有了两个坐月子的妇人,一个坐大月子,一个坐小月子。
钱忠恕到处找保姆,无果。
七十年代末刚刚改革开放,没人愿意雇保姆,因人们都觉得那是资本主义尾巴,怕被割尾巴。
没有买方,自然也没有卖方。
事实上,招娣要不是身世太可怜,钱忠恕也不会收留她当保姆。
找不到保姆,钱忠恕只得亲自上阵,一个人照顾木悦和招娣,忙得晕头转向。
木悦产后缺奶,招娣流产后奶水流个不停。于是她就用自己的奶水哺育木悦的孩子,成了钱北辰的奶娘。
其实那年,她也不过19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