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驴行你心上》一起跳舞

132、辞职

　　赵弘毅甚少这样郑重其事，沙漠雨便坐正身体，听他分说。

　　他神情微微有些忐忑，迟疑片刻才开口：“芽芽，如果我说结婚后希望你能辞职，常住成都，你肯吗？”

　　沙漠雨有些诧异。

　　这个问题，并不是没有想过。从答应和弘毅交往，到进入热恋，她和他都越来越难以忍受两地分离。这段时间看赵弘毅工作应酬，她也明白，他实实在在需要一个贤内助跟在身边，帮忙打理生活和个人外交。

　　有些事过于核心过于私密，靠秘书是不行的，靠老刘也是不行的，远远不行。

　　一边是弘毅的庞大事业，一边是她那号称“无冕之王”实则和神圣相去甚远的爬格子工作，谁作出牺牲已经不言而喻。

　　沙漠雨早就下了决定，只是她未曾想过弘毅会主动提出要求。

　　他一向甚少提要求。似乎，从她和他在一起，他就很满足了。

　　他为什么突然提出这个要求？

　　沙漠雨根本没有细想。

　　只因她，从没想过拒绝他，也做不到拒绝他。

　　她只想：真好，他需要我，而我也能帮上他。

　　她毫不犹豫点头：“好，我辞职，跟你走。你在成都我就在成都，你回江城我回江城，你去哪里我都跟着你。”

　　劝她辞职去成都这套说辞，在赵弘毅心中已经预演过百十遍，她的每一个疑问他都有相应回答。但赵弘毅压根没想到，她什么都没问。

　　心中最大的一块石头就这样轻松搬走，赵弘毅意外，且动容。

　　他握着沙漠雨的手，喉头动了几动：“对不起……”

　　沙漠雨最看不得他难受内疚的模样，反过来宽慰他：“你看你，这有什么对不起的？你事业那么忙，总不能让你一直两头跑。我们两个，总有一个人要顾家一些，反正我一个人，去哪里都一样。这边辞职后，我还可以在成都那边找工作，那边媒体多，平台更好。”

　　想了想，她又道：“找不到工作的话，我就赖上你啦！长弓建工实力这么雄厚，肯定需要外宣内刊，需要新媒体运营，我觉得我也挺适合。”

　　他当然需要她，长弓建工也需要她。

　　时代变了，长弓建工不仅需要内刊，也需要拓展线上运营和营销渠道，通过社交新媒体平台进行内容营销，曝光品牌，转化私域。

　　这也是赵弘毅想出来，最冠冕堂皇的理由。

　　“正是想让你帮我做内刊和外宣。”赵弘毅终于释颜一笑：“看来我们想到一块去了。”

　　他还是将准备好的理由细细和她道来：“以前没太考虑这个问题，这次回成都，和几个央企的区域总交流，受了点启发。我开始觉得将内刊和外宣外包出去不再适合我们长弓建工当前形势，对那家合作单位，老实说我也不太满意。所以，我很希望你能帮我把这块儿做起来。”

　　企业内刊，沙漠雨接触过，比如天成地产就有自己的内刊。当年，颜缘还是营销总监时便一手创建了《天成之窗》，天成能迅速全面建立并贯穿企业文化，这本内刊功不可没。

　　沙漠雨也知道，企业内刊与新闻刊物有许多相通之处。

　　企业内刊是没有刊号的，在企业内部发行的刊物。有传播经营理念，服务企业发展，记录企业成长、传达沟通上下信息，对外竖立企业形象，建设企业文化阵地的作用。

　　从内刊的板块和内容上划分，通常有公司动态资讯、战略宣贯、行业动态、公司会议活动、人文关怀、员工风采、好人好事；内部招聘、合理建议、思考调研等等等。

　　某种角度讲，跟办报纸差不多。

　　或者说，一城一地的报纸，相当于当地政府的内外同步发行的刊物，宣传对外，对民众的功能，实现政府的高效管理则是对内的重要功能。

　　长弓建工的内刊，也必须承担起外树形象、内聚动能的作用。

　　沙漠雨非常适合这个岗位。

　　甚至可以说，没有人比她更适合这个岗位。

　　且不说她有高超的新闻水准和专业的媒体素养。就以她董事长夫人这个角色，掌握内刊，就能极大地帮助赵弘毅掌握集团上下情况，帮助他更好地管理企业。

　　沙漠雨笑了笑：“好，我来帮你。”

　　赵弘毅也笑：“小庙来了大菩萨，幸何如之？”

　　沙漠雨傲娇一哼：“知道就好。”

　　赵弘毅紧接着叹了口气：“只是，恐怕要让你离开无疆户外了，实在是对不起。”

　　无疆户外，那是沙漠雨的精神娘家。

　　沙漠雨也舍不得无疆户外，但卫成昭金盆洗脚的事给她提了个醒：纵然她留在江城，等她怀孕、生孩子，她还是会离开无疆户外，至少几年内要退隐江湖。

　　弘毅已经32岁，等到婚礼后，生孩子的事恐怕就要提上议事日程。

　　赵弘毅不止一次说过，要和她生一双儿女。

　　和弘毅结婚，卿卿我我朝朝暮暮，生下属于他们的孩子，尿布奶瓶琐碎温暖。等孩子长大些，她再酌情参与户外运动，甚至带着孩子参加户外露营，陪孩子捉螃蟹采蘑菇爬山涉水……这样的日子，想想也挺美好的。

　　沙漠雨在这一刻，突然理解了一个人——为爱去异地结婚，从此淡出无疆户外的吴忧。

　　因为驴友是同行一段路的过客。而有的人，你要和他同行一辈子。

　　她笑了笑，摇头：“没关系，反正以后也要两边跑。如果我在江城，还是可以参加无疆户外的活动。他们要是走川西川北，我在成都汇合还更方便了呢。”

　　赵弘毅深深看她：“嗯，只要你想走户外，随时都可以。”他顿了顿，补充道：“有空我陪你一起。”

　　沙漠雨粲然一笑：“好。”

　　她无知无觉，他却心下大定。

　　似乎有了这句话，她便真的永远属于他。

　　紧接着，沙漠雨叽咕了一句：“等办完婚礼回江城，我们就能领证了吧？那个鉴定结果也该出来了。”

　　赵弘毅沉默一阵：“那纸证书就那么重要？”

　　沙漠雨奇怪道：“难道不重要？”

　　赵弘毅默了片刻，一笑：“也是。”

　　沙漠雨是个性子果决的人，一说定，便先去辞职。

　　早晚要辞职，不如早辞职。等结婚答谢宴后再辞职，就有白嫖同事婚礼红包的嫌疑。

　　大家都是靠工资吃饭的人，那些关系不远不近、却碍于面子不得不来的同事们也可以省了随份子。

　　何况，接手长弓集团内刊外宣的事，也不是一蹴而就的。她还需要充电学习自媒体运营，需要熟悉了解长弓建工各方面的情况，需要参考总结业界优秀内刊，太多太多事情要做，时间不够用。

　　对沙漠雨的辞职，传媒集团的总编丝毫不感到意外，还打趣沙漠雨：“早猜到要收辞职报告，果然！我说小沙，你以后就是豪门太太了，遛狗美容购物旅游的时候，一定记着我们这些娘家人还过着苦哈哈的日子，广告营销什么的多关照我们些。”

　　沙漠雨瀑布汗。

　　这才知道，领导和同事们都断定她终究是要辞职的。

　　同事们问：“你辞职后是不是就要抄起手当阔太太了？”

　　沙漠雨笑：“哪里那么清闲？可能，给长弓建工办个内刊吧。”

　　崔巍笑骂：“嗨！你那男朋友还真是万恶资本家，居然连你的剩余价值都要剥削。”

　　沙漠雨：“ ……”

　　只两三天，沙漠雨便完成了工作交接。

　　接替她跑建委的是何敏而，用何敏而的话说，她早就盯上了建委这个肥口子，已经悄悄和领导申请过了。

　　沙漠雨用一天时间和她交待下半年建委的工作计划，房地产市场的动向和前期重点稿件，帮她熟悉情况快速上手。再对照着建委通讯录，先给她大致介绍领导分工、科室、下属单位职能职责。

　　白雪松升任副市长后，接替他的建委主任是国土局一把手过来的，以前也在建委干过，算是轻车熟路。

　　从前的规划科长卢安如今是副主任，分管规划和规建执法。从前的规划科副科长补了科长。这是最大的三个人事变动。

　　这些人翌日都要一一拜访对接。

　　何敏而问沙漠雨：“规建执法？卢主任分管执法支队？查违章建筑和违规建设？”

　　“嗯。”

　　何敏而凝神侧耳，若有所思。

　　沙漠雨大概知道她在琢磨什么——李大志家也有违法建筑。以前敏而抱怨过，李家那些猪圈，全都是捡的破砖烂瓦垒砌的，又丑又臭。

　　她想了想，到底按住何敏而的手，和她说了实情：“不用你举报，这事可能很快就有结果。”

　　江城建设三年会战，李家村是城市扩张的重头，拆迁已经板上钉钉。自从消息出来，李家村人疯狂扩建房屋，违规加层，人人都图谋着到时候多捞些拆迁款。

　　天成集团也有意向在李家村拿地开发，对这一乱象，颜缘最为关注。她是财总，对地价敏感么。

　　天成地产的人悄悄对李家村进行了初步调查，大致估算了历史存量和近期增量的违法建设面积范围。进一步推导算出如果按实际面积赔偿，政府需要多支出多少征地补偿和拆迁安置费，又进一步算出其地价成本，以及要推高多少房价。

　　数据详实，逻辑严密，令人叹服。

　　钟宸用这份报告，写了一份社情民意交到政协。

　　呃，钟宸不仅是房地产协会的常务副会长，也是政协常务委员，一个有政治地位的商人。

　　这个现象不仅引起了房地产行业的注意，政协的注意，也让主管部门建委的和相关部门财政局高度关注。

　　刹住这股乱搭乱建风势在必行。

　　何敏而双眼放光，激动得脸红红的：“活该！这就叫报应！”

　　激动过后，忍不住垂下脖子，红了眼眶。

　　为了一笔镜花水月的拆迁补偿，她失去了对爱情的全部信仰。

　　而李大志呢？换一场兵荒马乱畸零人生而已。

　　这该死的金钱！

　　然而，她如今能抓住的，只有该死的金钱了。

　　翌日，沙漠雨带何敏而上门，先拜访主任，再就是几位副主任。

　　个个都表达了对沙漠雨的高度评价和依依不舍。

　　副主任卢安对沙漠雨又客气又亲切，也打趣道：“你这一走，我们还不习惯呢。”

　　从前卢安因些许小事对沙漠雨暗生不满，如今自己成为建委领导班子成员，高度不一样站位不一样，才知道为何领导都看重宣传。

　　因为那不仅仅是对外宣传，更是内部管理的一种有效手段。用亮点对外展示，用宣传方面的量化考核评比来激励内部，让干部职工比学追赶。

　　总之宣传运用作用大着呢，某些幽微之处，他很难用语言表达。

　　呃，理工男就是理工男，文字匮乏。

　　何敏而娇笑：“卢主任，你这么说，我这个继任者压力好大的！”

　　卢安看了她一眼，又一眼，挠头：“看我这个不会说话的，得罪美女记者了。”

　　她为了今天刻意装扮了一番，薄施脂粉，红唇动人，开衩的西装半裙又正式又诱惑，将职场女性的性别分寸感拿捏得很到位。

　　何敏而一伸手，调皮道：“卢主任以后多多关照的话，小何就原谅你啦。”

　　这说话的腔调，连卢安也听出来了，有点刻意模仿沙漠雨。

　　只是沙漠雨素面朝天活泼好动一派阳光无邪，何敏而风姿摇曳走高级性感路线，她模范沙漠雨的风格说出这番话，给人一种卖弄娇俏的感觉。

　　但这滋味，颇令卢安享受。

　　女记者，好像确实，格外让人上头呢。

　　卢安心神一动，伸手与何敏而握手，有意多握了几秒：“那咱们合作愉快？”

　　何敏而回握，手指微微在他掌心勾了勾，歪头一笑：“必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