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她的勇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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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馆里安安静静，又恢复往常那般。
没了繁花，医馆里少了那一抹鲜艳的颜色，赏心悦目的美景，不再听到那箜篌般的歌声、铃铛般的笑声，时不时传来病人的呻吟声，绝望无助又再次笼罩在他们的心间。
连那个乐观开朗、爱唱爱跳的小姑娘都倒下了，瘟病不仅仅是带来疼痛，还伴随着恐惧、不安、悲伤、绝望……
虽然繁花的病情发现得早，但也不容乐观。
她脑子热得像是烈火在炙烤一般，而且喉咙里像是有无数只蚂蚁在爬、在啃噬，让她发痒难受得咳嗽不止。
繁花一直睡得很不安宁，她总是在做梦。
梦中，她被困在一个巨大豪华的牢笼里，笼外是各种各样的怪物，无头兽、长蛇、巨人怪、无脸怪……他们向她嘶吼、嘲笑、唾骂，巨大的蛇尾捆绑着她的身子让她无法动弹，怪物们掐着她的脖子，让她无法呼吸。
忽然一下子，所有的一切又消失了。
她发现世界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她突然感觉自己被什么东西猛地往下一拉，顿时掉进一个无底洞，她在飞速地往下落，那凌厉的风声充斥着她的耳朵，冰冷地刺得发疼。
她一直一直往下落，从一开始的恐惧、害怕渐渐失落、放弃、无望……
“日居月诸，照临下土……乃如之人兮，逝不古处……乃如之人兮，逝不相好……”
这歌……是邶国的民谣，但唱得很生涩，而且好难听，这声音她似乎熟悉却又想不起是谁……
繁花忽然发现四周不再一片漆黑，她不再下坠，而是漂浮在一片大海上，望着万里无云的蓝天，日光洒落些许淡淡的光芒。
那些盘旋包围着她的恐惧、无助、空虚一挥而散。她的心慢慢地，慢慢地平复下来。
晏宁哼着邶国的民谣，手轻轻拍打在被褥上，他在安慰睡梦中不安的繁花，看到繁花渐渐平静下来，心中悬着的那块大石头终于落下。
晏宁用干净的脸巾在温水中浸湿、拧干，轻轻拭去繁花额头上的冷汗。
这个小姑娘，平日里活蹦乱跳，张牙舞爪，现在生病了也不安分，真的像只猫一样，如今安安静静的窝在被子中，乖巧的睡脸，又是那般可爱。
“果然，她就是一个迷人的妖精，时时刻刻都在勾引我，但又不肯接受我！”晏宁又独自一人喃喃自语，独生闷气。
五味子路过，听到他这般话，摇摇头，无可救药啊……
又过了几天，李大夫回来了，这一次他带来了好消息。
“师父，你回来啦？”麦冬激动的喊道，里面的晏宁和五味子听到了，赶紧迎出来。
“我回来了。”李大夫放下背上的竹篓，摸摸麦冬的头，笑着说道：“你这孩子，最近瘦了，辛苦你了。”
“不，不辛苦。”麦冬忍住泪水，抓着李大夫的衣袖，有些哽咽。
“师父，喝点水吧。”
五味子递上茶杯。
“李大夫，怎么样？找到治疗瘟病的方法了吗？”晏宁语气中透露着期待和着急。
李大夫用一张手帕包裹着手，从竹篓中拿出一株黑色的草，草叶的尾尖上还有一棵尖刺，叶面十分光滑，透露着黑亮的光泽。
“这不是毒蝎子吗？”五味子一眼就认出了。
“师父，这草不是有剧毒吗？”麦冬不解，这毒草不是害人的吗？怎么可能救人呢！
李大夫笑着说道：“这确实是毒蝎子，也确实有剧毒，但却可以治疗瘟病。这也是我意外发现的，一次我在山中寻找草药，一个忍受不了瘟病折磨的病人吞了毒蝎子，想要自杀，一开始他痛得满地打滚，还口吐黑血，然后便倒地不起。一开始，我以为他死了，找了一个风水好的地方，挖了坑，把他的尸体放在坑里，当我正想铲土填平时，我发现他的手突然动了，一开始我还以为自己看错了，没有多想，但那具尸体居然爬起来，诈尸了！”
李大夫绘声绘色的描述，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
“你们也知道毒蝎子的毒性，那可是被称为‘死亡之草’，吃了肯定是活不了的。所以，我当时以为遇见鬼了，便立马手脚并用的爬下山……”
过了两天，李大夫在一个小村又遇见了那个人。
那人站在一块大石头上，脸色红润，精神焕发，正神采奕奕、有声有色的向脚下众人夸耀自己的神迹。
“上天可怜我，不忍我这样真诚的信徒死去，特意降临神迹，替我驱除病魔，让我不药而愈啊！”
这青天大白日，那人有手有脚，不可能是鬼，他真的活了？
李大夫冲上去，抓住他的胳膊，把脉后发现瘟病居然真的消失了，太不可思议了！
“我不信佛，不信上天，他的瘟病肯定不是牛鬼蛇神治好的。于是我便仔仔细细问了他病愈的前因后果，猜想是毒蝎子的作用，在医学里，有一种说法叫做‘以毒攻毒’，这毒蝎子的剧毒虽能致人死亡，但对于患瘟病的人来说，正好起到了‘以毒攻毒’之效。”
但李大夫随之又叹了一口气，“可是那个村里的人没有一个人愿意相信我，都以为是上天的功德，都去庙里求神拜佛，没有人愿意搏命为之一试。劝说无果，我也只能带着这些毒蝎子回到医馆，我想劝说医馆的病人服用，只要有人能当面证明毒蝎子的作用，必定能够劝说更多的人。”
“可是，师父，这风险实在是太大了，毕竟只有一个人因此治愈。”
五味子紧皱眉头，身为医者，必须以患者的生命为重，毒蝎子草的毒性太大，稍有不慎，试药者会死掉。
“为师自然也知道，但是这么久了，看着因瘟病死去的病人越来越多，瘟病扩散得越来越快，我们不能再坐以待毙了，失败了固然可怕，但若不去尝试，我们就永远不会成功。”
李大夫一生从医，虽已看惯了生死，但这场瘟病带来的死亡、病痛折磨、人心冷漠、妻离子散、家庭破碎……让他无法置之不理。
他不想再看到无辜的生命逝去，所以他必须奋力一搏，尽管是用自己的性命。
“我支持李大夫的想法，现在终于有了一线曙光，为什么我们不大胆放手一搏呢。”李大夫看向晏宁，会心一笑，“果然是晏家的人啊。”
“可是……师父，这毒草的毒性人尽皆知，怕不会有人轻易尝试……”麦冬开口道出了众人的担忧。
“先试一试，你们把病人都请到大堂。”李大夫果断地说道。
五味子、麦冬、晏宁三人很快就把病人们聚集在大堂。
当李大夫说他找到治疗瘟病的办法时，众人眼睛一亮。但当李大夫拿出毒蝎子草，众人却摇头拒绝，命只有一条，谁愿意去当那只出头羊呢……
李大夫：“这草虽然有剧毒，但它可以以毒攻毒，我曾亲眼见证过一人吞下着毒草，但又死而复生，有人愿意为之一试吗？”
众人:“……”
李大夫:“难道你们愿意饱受瘟病的痛苦，直至死去吗？虽然我不能保证百分之百有用，但这是我们最后的希望了。”
众人动摇，但还是没有人愿意站出来……
“瘟病给我们带来了什么？是痛苦！是分离！是绝望！大家想想你们的妻子、孩子、父母，不仅仅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大家，我真心希望能有勇士能够站出来。”
李大夫期冀的眼神望向众人，但众人却纷纷躲闪……
李大夫失落低下头，肩膀垮了下来，他将手伸向自己的脸巾。若没有一人愿意，那他就自己搏命一试吧！
“我来。”
一声虚弱却又清脆坚定的声音传来，让李大夫手一顿，他寻声望去，一个病娇娇的女娃扶着门框虚弱缓慢的走进来。
“繁花！”
晏宁急忙跑过去，扶住她柔弱的身子。
“你还病着，瞎闹腾什么，我扶你回去。”
繁花推开晏宁的手，仰头望向李大夫，目光坚定，“我来试药。”
“不行！”晏宁立马反对，“我不允许！”
“为什么？”繁花似水的眼眸望向晏宁，那大义无畏的光芒刺得晏宁无法直面她，他侧头避开她的视线。
“反正就是不行！”因为你对我很重要，我不想让你涉险。
李大夫没有想到在一群病患中，居然是一个娇弱的小女子站了出来，这般勇气和魄力，实为惊叹！
李大夫走到繁花面前，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繁花。”
“你真的愿意试药吗？这风险很大……”
未等李大夫说完，繁花便回答道：“我知道，从您一发言，我就一直在门外，我听得清清楚楚，我知道这是一场以命为赌注的赌博，我已经决定下注了。”
“繁花，不行，我不允许你这样做！”晏宁高声反对。
“命是我自己的，我可以自己做主。”
繁花朝着五味子示意一眼，五味子从一开始的疑惑变为明了，他觉得很惊奇，他与繁花不过相处数日，但却能一瞬间心领神会。
繁花用尽全身力气朝着装有毒蝎子草的竹篓跑去。
晏宁伸手去拦，却被一旁的五味子一把抱住。
“五味子，你快放开我！”晏宁使劲挣扎。
五味子使劲控制着晏宁，脸都涨红了，心里叫苦：这小子，力气怎么这么大！
麦冬在一旁记得直挠头，他不知道自己该帮谁。
晏宁挣脱五味子的束缚，朝着繁花跑去，千钧一发之际，繁花已经吃下毒蝎子草，来不及了。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她的勇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