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白往事》》北风不疯

5、第五章

　　期末考试如约而至。

　　迫于考试的压力，同学们最初对谣言的好奇心褪去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对陌生考试的顾虑。

　　因为刚到一个学校，还不了解这学校的尿性，大家普遍还是对这次考试比较重视的，当然也不排除任宁这种混吃等死的。

　　对于这次考试，她的给自己定的目标是——及格就行。

　　不要误会，任宁不光对考试抱持这种态度，实际上，她对一切都是这样一副满不在乎的性子。

　　不过没想到，这诺大的学校居然还让她碰到了志同道合之人，她的几个室友看起来都没怎么把这回考试当回事，其中郑书妍和简慧是和她一样，被懒惰占了上风，整日吃喝玩乐的主，林生白虽然也不学，但根本原因却与她们不同，如果说她们是懒，那林生白就是太勤快了，她从期末周没课开始就开始出去兼职了，整日整日的见不到人影。

　　据她所说，因为她假期不回家，导员顾老师帮她联系了几份家教的工作，任宁知道林生白家里条件困难，从刚开学那会儿就发现了，可不知道她家困难到什么程度，大放假的也不能回家，还得留在京城打工。

　　恰逢期末周，一堂课也不排，大片大片业余时间，这倒成全了她们这些不在乎成绩的。

　　“在学校待着也是待着，不如趁这个机会逛逛京城。”郑书妍提议道:“正好，宁宁你是土生土长的京城人，这次给咱们当当向导呗。”

　　“好啊，这次带你们好好玩玩，两周时间呢，去哪玩都够了。”

　　任宁本想着等林生白有时间了她们四个一起去，可没想到她的兼职已经排满了，没有周六周日的休息时间，最终只得她们仨一起去了。

　　为此，任宁一直耿耿于怀。

　　大概是，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很快便迎来了期末考试，他们学校考试安排的非常人性，一共就两门考试课，第一门安排在考试周的第二周周一考，第二门课安排到了第三周的周五，给足了她们复习时间，一科就那么十来道大题，却生生排出七八天的复习时间，这得是多怕他们挂科啊。

　　过于轻松的目标会使人丧失努力的欲望。

　　考完最后一门，大家都忙着收拾行李，陆陆续续的要赶车走了，学校里只有两类人不着急，一类是任宁这样的家住本地的，等着家长开车过来接自己回去的，另一类，是林生白这样的，放假不回家，留下来打工的。

　　任宁收拾好了行李，就等着老妈开车来接她了，本来说好是任父任母一起来接她，但是临近年底，她家那个小公司特别忙，好多人都是直接宿在公司，任宁特别心疼她爸，挺大岁数了还得这么忙工作，还总劝他放放手头的生意吧，可他爸说什么都不肯。

　　这不，今天临时又有活了，所以便只有任母开车来接她，只是凑巧的是任母也有点事，得晚些来接她，任宁无所谓，她对于回家没有那么迫切，区别于郑书妍简慧这种只有放长假才能回去的，只要想回家，坐上地铁四十分钟就到了。

　　为此，郑书妍不止一次实名制羡慕过她，羡慕她离家近，想回去就回去了，不像她要先坐地铁到火车站，之后还要坐好几个小时的动车才能到家，任宁也问过她，怎么不考个离家近的学校，对此，她也很无奈：“这不我妈想让我来北京发展吗，我自己也有点这意思，所以填志愿的时候，就全填了北京的学校。

　　任宁给自己泡了桶泡面，看了眼表，六点整，她没想到老妈忙到这个时间，她有些饿了，却发现自己之前那点“囤货”早就吃的一干二净了，想着去学校超市买点吧，却发现超市已经关门了，看来超市阿姨也等不及要回家了。

　　任宁饿得不行了，还好有林生白，她从床下拽出来一纸盒子，里面满满的都是泡面，大部分是袋装的，林生白从里面翻出来一个桶面，又不知道从哪变出来一火腿肠。

　　任宁去泡面的时候，脑子里全都是刚刚林生白抽出的那一大箱泡面，任宁觉着自己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难道，那一箱泡面就是她这一个假期的吃食吗？她这么缺钱吗？

　　傍晚的时候，任母终于忙完了，说是忙，其实就是跟姐妹们出去玩了。

　　外面天暗下来了，任宁拖着行李箱走在楼道里，脑子里反复想的都是最后临近关门时候，林生白孤零零坐在寝室里的模样。

　　几乎是不做什么考虑的，她又折回去。

　　“去我家吃晚饭吧，报答你刚才那碗救急粮。”

　　... ...

　　任母对林生白有印象。

　　尽管只是刚开学时候见过一面，可那一面就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她跟这孩子聊过几句，才发现这孩子不但稳重低调而且很有内涵，再加上任宁平时回家之后没少跟她讲林生白，所以任母一下子就认出她来了。

　　“妈，这我同学，她假期不回家，我想着让她来我们家吃晚饭，然后晚上可以住我屋，可以吗？”任宁拉着林生白坐进了车里。

　　任母很喜欢林生白，所以对这事自然没有异议:“你这孩子，当然可以了，家这么近早就该带同学来了。”

　　“谢谢阿姨，打扰阿姨了。”

　　“哎呀，打扰什么，我平时还闲家里太冷清呢。”任母一边开车，一边透过后视镜看着林生白:“生白这个假期不回家吗？”

　　“是的，阿姨，家里的有点远，正好这个假期找到了合适的兼职，就不回去了。”林生白从始至终都注视着任母，回答的得体又大方，任宁一直默默看着，越来越觉着佩服，她不禁想起来，自己面对长辈们的时候的样子...这人跟人真是比不了啊。

　　“你看看人家，这么懂事，你再看看你。”任母恨铁不成钢:“我家宁宁不懂事，天天跟个小傻子似的，还得劳烦你多照顾她。”

　　“阿姨谦虚了，宁宁挺懂事的，很多时候都是她在照顾我。”

　　“真的吗？”任母有些狐疑的透过后视镜看了看任宁。

　　“当然是真的了，你女儿我还是挺懂事的。”任宁拍着胸脯说道。

　　“但愿吧，我也不指望你能多懂事了，冷了知道穿衣服饿了知道吃饭就行。”

　　...这好像已经不在懂不懂事的范畴里了，饿了不知道吃东西...那是智商有问题吧...

　　从她们学校开车到任宁家就半小时车程，在几人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中，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今天的晚饭很丰盛，没想到老爸也赶回来了，看到林生白在也没很惊讶，毕竟任宁之前上高中的时候天天带同学来家里，他都习惯了。

　　“小林家是哪的人啊。”饭桌上，任父问道。

　　林生白说了个县名，那地方，任宁听都没听过，倒是任父，对那个地方好像很熟悉的样子。

　　“淮水县的话，你知道林秋山吗？他之前下乡然后就一直留在那教书了。”

　　“...是我父亲。”

　　“你父亲?”任父沉默了，过一会才说道:“难怪，我应该猜到的，他最喜欢的庄子的一篇诗，没想到给女儿起的名字也是...”

　　“您知道这首人间世?”

　　“行啊，老任，我怎么不知道你还读庄子呢。”

　　“奥，之前秋山...就我之前跟你说的那个同学，他喜欢庄子，总让我读来着，后来就看了点。”说罢，他又想起什么似的，问林生白:“他现在还好吗？”

　　“他...去世了。”

　　“去世了?”任和平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的身形有些摇摇欲坠，这让任宁很担心他，他几次开口而不发出任何声音，过了一会他仿佛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眼眶却红了，声音哽咽颤抖着问:“什么时候的事。”

　　“嗯...98年，车祸走的。”

　　似乎是担心在众人面前失态，他草草结束了晚饭，说是公司还有事就要走，临走，任母拽住他，从冰箱里拿出一盒便当:“刚才我让王嫂做的，你晚上饿了放微波炉里热热就能吃，不会弄就喊小徐，我上次嘱咐他了。”

　　... ...

　　林生白低头默不作声。

　　任母站在门口目送着任和平离去，叹了口气，回到了饭桌上。

　　“乖孩子，你父亲走后...这么些年，都是小霞自己带着你？你们搬去哪里了？”任母拉起林生白的手，爱怜的说道。

　　任宁做眼观鼻鼻观心状。

　　“母亲再婚了，她再婚之后我就跟着她搬去那个男人家里住了。”林生白低着头，声音没什么起伏，听不出情绪。

　　她说“那个男人”，却并没称他为继父。

　　“就你们仨住在一起吗？”任母也不知道该怎么问了。

　　“没。”林生白笑了笑，“他...还有两个儿子，我们五个住一起。”

　　任母倒吸了口凉气，随后才发现自己失态了，赶紧圆回来，干笑着，“人多热闹... ...”

　　任宁沉默了，原来是因为这个，随后便想到，林生白...在那个家，一定不好过，如果他们对她好，怎么会忍心让一个女孩子那样拼了命的打工，怎么会忍心让一个女孩子放假自己在外地打工，她也只是个孩子啊。

　　任母沉默良久才说话，她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好孩子，这些年苦了你了，这么多年，我们一直想去看看秋山的，可...一开始是忙，后来闲下来了，再要去看，才发现秋山已经不住在那了，联系方式也拨不通了...”任母抬头，眼里已闪烁泪光:“这么些年，你都是怎么过来的...”到这，她已经再说不出话来。

　　相比于任母的失控，林生白就显得平淡得多了:“这么些年...”似乎是在回忆，她眼神飘向远方:“过着过着也就过来了，现在都好了，我念了大学，以后...一切都会变好的。”